暗流(他知道怎么救卿卿回来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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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话的地方是陆珩选的,他从皇帝行殿出来后就立刻派人去找王言卿。但他很不走运地碰到了傅霆州和程知府,陆珩在路上临时改变主意,悄悄提醒王言卿,让她在他们之前到达,先行一步藏在屏风后。

现在是日暮时分,光线昏暗,再加上屋子萧条,久无人住,藏一个人并不难。然而外面毕竟坐着两个朝廷命官,其中还包括老对头傅霆州,王言卿怕惊动那两人,呼吸、动作都再三放轻。受到的局限太多,并没有留给她太多余地观察表情。

王言卿细微摇头:“隔得太远,我看不太清。不过,她们的反应不像是特意训练过。”

陆珩也这么觉得,他审问时一直在关注那对婆媳的手,她们关节粗大,手掌粗糙,手指头还有裂纹。习武同样会长茧子,不过握刀和握农具的位置不一样,长出来的茧子也截然不同。仅凭外貌,看不出伪装痕迹。

陆珩暂且相信她们是真的来告状的。陆珩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这里人来人往,随时可能有人回来。走吧,我们回去说。”

王言卿点头,她没有漏过陆珩说得是“随时有人回来”,他这样形容,所指的人应该是傅霆州或程知府。程知府不过四品,就算看到陆珩在屋里藏了外人也不敢外传,那陆珩担心的,便只能是傅霆州。

奇怪,二哥为什么排斥傅霆州看到她?虽然这样说很不要脸,但是傅霆州现在还迷恋她,哪怕撞到王言卿也不至于去上面告状,二哥在担心什么?

从她遇到傅霆州开始,解释不通的事情越来越多了。王言卿没有做声,安静地跟着陆珩回到他们居住的行院。南巡一切从简,连王言卿都是悄悄塞到队伍中的,她不能再带太多丫鬟,只带了灵犀出门。

灵犀看到王言卿、陆珩回来,什么话都没有问,给他们换上热茶后就熟练地关门离开。王言卿习惯了这种待遇,并不觉得不对,她没空喝茶,凑近了问:“二哥,这是怎么回事?”

她坐了一天的马车,好容易踏上实地,还没等她把行李收拾好,忽然有人过来说指挥使找她。王言卿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安置在一件褪色的、落满灰的屏风后。再然后,陆珩、傅霆州和一个她不认识的官员走进来了。

陆珩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道:“就如你所闻,有人跑到行宫外面鸣冤。皇上听到了,命我三日之内破案。”

“三日之内?”王言卿听了大惊,“皇上怎么这样强人所难?”

陆珩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扶手,慢悠悠说:“是我请命的。”

王言卿霎间没话说了。她看着陆珩,无法理解他在做什么。

陆珩无意多解释,说:“事情已经至此,先解决案子罢。你说,那张写救命的布条,是真是假?”

布条上是人血不假,但没说一定是刘家儿子的血,万一是刘家婆媳为了引起重视,故意夸大呢?王言卿想了想,诚实地摇头:“信息太少了,我无法判断。我总觉得,好些事情刘大娘没有说。”

“是。”陆珩对此并不否认,“我也感觉到了。她们似乎很害怕,说话时吞吞吐吐,语焉不详。”

“她们害怕是正常的。”王言卿说,“你们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哪个平民百姓不害怕?何况这其中还有她们当地的知府,她们心存顾忌很正常。”

陆珩对此无能为力,他很擅长让人畏惧他,但如何平易近人却不在锦衣卫的课程里。陆珩说:“如果你来问,有把握看出真假吗?”

王言卿斟酌片刻,最终缓慢颔首:“应当可以。但是,我要单独见这两人,最好不要有官兵和守卫。”

如果人在锦衣卫,这是非常好安排的事情,但人偏偏被傅霆州带走了。陆珩心里骂晦气,但面上依然举重若轻:“没问题,我来安排。”

夏日天长,暑气笼罩着大地,连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层青色的雾霭。官兵奔袭了一天,晚上还要在这里巡逻,都苦不堪言。但镇远侯吩咐的事情他们不敢怠慢,一队人围着墙根巡逻,忽然有人眼睛一尖,看到几个青壮男子朝这里走来。

锦衣卫那套衣服隔八百米都能认出来,官兵们立刻警惕起来,挡在路前,高声问:“来者何人?”

为首的锦衣卫飞快出示自己的腰牌,说:“陆大人怕证人出差错,命我们来检查检查。”

巡逻官兵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可不吃锦衣卫这一套:“镇远侯有令,没有他的信物,任何人不得进入。”

锦衣卫不耐烦,也不由抬高了声音:“只是看看证人而已,你们百般推脱,是不是另有目的?”

夏夜火气重,两队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把守大门的官兵不断往前看,心里着急又不敢擅离职守。两个宫装女子走过来,官兵目光注意着前面,却不忘拦住来人:“什么人?”

宫女端端正正行了宫礼,主动打开手中的木盒盖子:“我们是送饭的。”

官兵扫过这两人,她们穿着普通的宫女装扮,腰上挂着腰牌。这两人看着眼生,但他们是外臣,不认识宫女很正常。官兵注意到她们腰牌边缘已经被磨平,衣服有些旧,裙角处还沾着浮土,像是走了很久路的样子。

总体来说,这是两个很寻常的宫女,唯一不寻常的,就是她们的容貌太出色了。尤其是后面那一个,她一直低着头,但露出来的额头雪白,身段也修长窈窕,这种女子,在宫中会仅是个送饭的吗?

官兵目光不无怀疑,他检查食盒,盒子里面除了两盘简陋的菜,两碗米饭,再没有其他东西。宫女很主动地拿出银针,当着官兵的面在每一样菜里验毒。她的手一动不动举着,过了很久,银针并没有变色。官兵的目光落到两人身上,宫女瞬间紧张,声音都僵硬了:“军爷,我们是尚食局的宫女,奉命来送饭菜……”

夏日衣衫轻薄,藏不了刀剑,官兵打量了几眼,没看出不对来。他心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兴许宫里的水土就是养人。他这样想着收了刀,放她们进去。

宫女将食盒恢复原样,非常标准地行了一个宫礼,小碎步迈入大门。另一个女子亦步亦趋跟在同伴身后,她低垂着眉眼,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等关门后,灵犀才隐晦松了口气,她将食盒交到王言卿手中,说:“姑娘,我在这里看着,你快去快回。”

王言卿点头,她知道时间紧张,没再耽误功夫,快步走向房间。房门突然推开,里面的人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

王言卿站在门口,双手行了个万福,说:“我是尚食局司膳宫女,奉命给二位送饭。”

听到是送饭的人,刘家婆媳二人先是放松,随后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原来是宫里的贵人……我们随便吃点就行了,哪能让您来送。”

王言卿抿唇笑了笑:“我只是一个宫女,您不必唤我贵人。二位现在要用饭吗?”

刘家婆媳饿了一天了,早就前胸贴后背,听到这话忙不迭点头。儿媳刘氏主动上前接过王言卿手中的食盒,刘大娘有些难为情,道:“老婆子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宫里的人哩,果真漂亮的像是年画一样。不对,年画哪有您好看……哎呦,小心!”

刘氏来接食盒,两人不知道谁没拿稳,王言卿松手,刘氏却没接住。刘氏下意识捞了一下,但还是没拉住,食盒咣当一声摔在地上,里面的汤水洒了一地。

刘氏的脸顿时红到脖颈,连忙跪下捡饭:“对不住,都怪我粗手粗脚的,没接住……”

“无妨。”王言卿主动提着裙子蹲下,收拾地上的狼藉,“是我处事不周。这些饭掉在地上,不能吃了,一会我让人再送一份。”

刘大娘看着地上白花花的饭,心疼地说:“哪用再送一份,就沾了点土,拍一拍就能吃。”

“这怎么能行?”王言卿道,“地上这么脏,哪能让二位入口?二位稍等,饭菜一会就送来。”

刘大娘欲言又止,最后讷讷闭上嘴。其实她真的觉得能吃,这么好的白米沾了点土就要扔,简直糟蹋东西。但宫里人讲究,刘大娘不敢说,只能唯唯诺诺同意。

刘氏打翻了饭,十分愧疚,一直跪在地上把碎瓷片收好,又把菜汤擦干净。王言卿将残渣收入食盒,默默盖好盖子。

其实打翻食盒并不怪刘氏,是王言卿故意松手,害她没接稳。

惊讶发生在瞬间,是所有表情中最难掩饰的。因为意外往往代表着危险,所有人在那一刹那都会露出最本能的自己。食盒突然坠落时,刘家媳妇愣了一下才去捞。听到瓷碗破碎的声音,她脸上飞快闪过害怕和愧疚,赶紧跪下来收拾残羹。她的动作很麻利,像做惯了家务的人,并不像练武之人。

刘大娘心疼粮食的表现也不似作伪,她和王言卿说话时,眼神一直盯着地上的饭粒,听到王言卿要将东西扔掉,她眉毛下拉,眼皮上折出褶皱,双唇紧抿,明显想说话又强行忍住。

如果是刺客或者奸细,看到东西坠落的第一反应该是戒备,不应当出现愧疚。刘家媳妇看到饭菜洒了,立即跪下来收拾残局,将整片后背暴露在王言卿面前,王言卿突然靠近她时,她身上的肌肉也没有绷紧。

综合种种表现,这确实是一对农村婆媳。既然确定了身份,那后面的事情就好说了。

刘大娘听到这些,飞扬的眉毛耷拉下来,沉沉叹了口气:“是啊,我那老头子和儿子,现在还不知道死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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