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光下的都市(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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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历308年,皖帝国首都——珀尼维亚。

九月微风,清爽怡人。今为秋时的起始,刚送去夏天的热情,又未遇见寒冬的悲凉。正是一年中最为舒适的时节。

醉人的秋风拂动了远方的灰暗。天空的蔚蓝依旧清净,扫清一切来自地底的阴霾,等待着列车的到来。

远方的列车站工作人员在确认时间。时间已至,他随即拉下了身侧的把手。顺着把手的下拉,手动操作的信号在地下电缆中传达着,本应平整的地面按照设定的指令,使其中一段列车路轨默默下陷。铁路中段的地面似是开启了一道神秘的大门,连接着地下的未知的黑暗世界。

门后逐渐变得吵闹,随着移动时带动的轰隆声响,黑铁色的某物响彻着地底之下的黑暗,象征落后的极大轰鸣之声冲破了暗无天日的地下世界。一列看上去略显老旧的列车从喷涌而出的暗色烟幕中穿出,工业污染所留下的痕迹涂抹在其车身上。使服役数年的它看去是如斯破旧。

哪怕它通过地面之下的轨道口从烟幕中脱离,到达自由的蓝天下,黑烟依旧似诅咒般形影不离,仿佛在时刻提醒这位来客,它并非真正属于这个地面世界。

列车顶部的排气管使人生厌,它排放着从转换机的气缸中流出,不变的、糟糕的黑烟。仿若永不休止的烟雾与巨响伴随它前行的步伐,伴随它丑陋的模样驶向远方,前往那如同梦境般美丽的城市。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前方到站——珀尼维亚。”

温和的女声从车厢中传来。三十有余的火车服务员扭动着充满韵味的躯体,以规矩的步伐游走在车厢的走廊中。她的声音轻柔却又不失响亮,务求让车中的乘客都可得知到站的资讯。

破旧的钢铁怪物仿佛是在默契地配合着女性服务员通知到站的提醒。它徐徐降下自身速度,使沉重的车身不稳定地抖动、行驶于铁路之上。并不顺畅的车轮在转动时发出让人不安的声音,那种叽叽嘎嘎的噪音回荡着,加速着车上乘客的心跳。

不久后,黑色的铁影在车站的月台人员眼中逐渐清晰起来。列车笨重地旋转着硕大的轮组前行,为到达终点而推动着自身尽力前行,这艰苦的行为无疑十分勉强,让其身下的铁轨摩擦出声声充满危机感的鸣响。

服务员的柔美女声再次于车厢中响起,提醒乘客们前方便是此次旅程的目的地。列车再一次缓缓降速,向仍有一段距离的月台贴近。

车上的旅客纷纷为到站而露出真诚的笑容,相互的交谈中止不住一股纯粹的解脱与回归文明的激情。而他们渐渐放肆的声量唤醒了靠窗的一位黑衣少年。他于睡梦中醒来,不紧不慢地张开深褐色的双眸。

他轻然摇晃左手,他的手因撑着脸蛋入梦,如今带着丝丝麻感,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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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适。在抽出颈下的手臂后,他扭动僵硬的脖子,放松着固定许久的肌肉。接着,他的视角被紧紧吸引、定下,无法再次从车窗外的风景中抽离。他本打算再次确认前方的目的地。可耀眼且陌生的阳光妨碍了他,让不习惯直面日照的他提起手,轻轻挡在眼前。

少年的模样算不上帅气,亦算不上高大。看似十五、六的年纪,皮肤异常,甚至可以说是有着病态般的白。未经打理的头发长至脖子后段,简单地以一根黑色的橡皮圈扎起,束成不算长的小尾巴。但在马尾之外,每一根头发都似有自己的主意,让人无法制止纷飞四散的发丝。他的头发明显缺乏妥善的打理。初次看去,仿似建筑技术最差劲的鸟窝,再多看几眼又似那用尖刺把自己团团包围的刺猬。

在一坨黑发下,裹着个还算是秀气的脸庞。但一身地摊货般的短袖长裤,瞬间便使他在一众打扮得体的乘客中显得如此另类。如同误入密林的企鹅,是那么格格不入。

就是这么个乱七八糟的少年郎,眯着一对丹凤眼看向窗外,神色中是迷茫夹杂着认真。他惬意的目光看向窗外,细细品味着有别于曾经只存在于想象中、故事里的蓝天白云。

与家乡不同,这些拥有名字的城市是如此美丽。既没有被大量工厂无休止运作所污染的灰褐色地壁,亦没有流落街道,不知是否存在明日生存权利的人,更没有因各种原因,死在路边,连被多看一眼都是幸福的可怜虫……

将窗外珀尼维亚的景色有限地收入眼中,一双褐瞳中思绪是如此深沉。少年轻轻打了个哈欠,对着窗外风景露出深沉的微笑。

这副模样若被旁人看在眼里,不知会猜想少年心中怀抱着的是乡愁,又或是慵懒呢?可好笑的是,他脑中所想之事,与前者毫无关系:

“大城市真风光啊,拉屎都得洗手吗?”

即便打着哈欠吐着槽,看着风景麻着手。亦不过是少年心性的随口抱怨,毕竟他也心里有数,能前往地面城市——真正被视作“人类”居住地学习的机会,本就不应给予他们这些编码区的人。

编码区……那些深埋城市地底,以简单的字母与数字组成的编码所划分的区域。不过是城市的资源供应工具罢了,而其中生存的人,更是过着地面人类无法想象的生活。那巨大差距必定引发歧视,而自己作为一只飞上枝头的麻雀,更不会真以为一日之间便成了凤凰。

麻雀就是麻雀,在凤凰的眼中一辈子只会是一只低微的麻雀。

他象征性担心了一下,但下一刻,他便笑了笑,觉得相当无谓。也不知道去到学校会不会被找麻烦。人生地不熟的,尽量少说话吧。到站时列车那不合理的颠簸,彻底震碎了这无谓的担忧。他的身旁,一位男子离开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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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会我先自己离开,提前帮你换好地铁票。我们在车站正门口会合,然后我的工作就结束了。离学校的报道时间还早,你可以先到处走走,只要在时间内去到学校就好了。”

“好的,本就是这样安排的。已经很麻烦你了”

在他隔壁的座位,打扮得体的男乘客早已站于过道上,西服下的双手于少年头顶的置物架上取回了行李。

他轻轻戴上一顶费多拉帽,用着不解的目光去审视邻座少年的行为与表情,眼神中露出不易发觉的嫌弃。也许是出于礼仪,又或是什么原因。他虽有一丝厌恶却并无多言,在火车正式到站后,转身便向外走去。

虽说男子自以为隐藏得当。不过数秒的审视却依旧被少年所察觉。他并未把这种态度放在心上,毕竟他深知自己和此列车中的绅士风度、打扮格格不入。自己无意融入他们,所以并无刻意添置一身行头。既然自己拒绝了融入他们的世界,那么被他们所拒绝亦是理所应当之事。他只希望活在自己的规则中,就已足够。

想到这里,少年忽感念头通达。趁着列车刚刚停稳,尚有少许时间可供下车。他愉快地利用隔壁座位空出的地方向侧面伸了个懒腰,舒缓着数小时未经活动的身体。

少年浑身发出嘎嘎咔咔的声音,像是把骨头重接了一遍般让人觉得惊悚。他左右转动,享受着离家后片刻的自由。

直到两分钟后,列车中的喇叭再次发出下车的提醒。他这才发现自己所在车厢的乘客已是十不存一,基本都在车门边排队离去。这情况不得不让他停下慢悠悠的态度,从自己座位下的空隙硬是拔出一个大到离谱的麻皮袋子出来,再由头顶行李架子拉下与自己后背等长的一个黑色背包,急忙离开了座位。

来往编码区与珀尼维亚的火车可不理会乘客是否尽数离开。若有人胆敢到站后仍留在车上,那并不代表可以再享受一次同样的旅程。特别是像少年这种除了张身份证明外,就半点身份地位都没有的人,只会因为没有购买下一程的车票而被认定为逃票,在列车回去车厂中途便被直接丢出车外。

你说回去车厂并不算是下一程?一切解释权归帝国铁路局所有呢!

因此,少年提起了速度,拎起了脚边的大袋子,背后顶着个大背包,跟随离开的人群而去。临行前,他还依依不舍地回望了一眼自己的座位。虽说列车颠了点,可如今失去了,又开始被少年珍惜,他竟觉得硬椅怪舒服的,起码比老家的泥巴地坐着有感觉。他叹了口气,跟在不算长的队伍后缓缓前行,迎向车门外的光芒。

不一会,他终于走到了门前。玩心大发的少年,脚步夸张地向前一跨,迈过了车门,稳稳地踩在火车站的月台边缘。

他的脚印初次踏在珀尼维亚的土地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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