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示威（1 / 1）

王鼎三听完，便对下面的强盗说：“下不为例，最后一次。”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二爷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果然都是蛇鼠一窝，现在看来王鼎三大概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典型的既当娼妓又立牌坊。既然不能阻止白二爷作恶，又何必装模作样？曾经村里还有人传说大湖潭王鼎三劫富济贫，袁克定觉得这劫富是真，济贫大抵都只是传说罢了，何况现在他是龙王劫不了，只能抓他们这些穷得不能再穷的小虾米吃了。

袁定成在家的时候，倘若不下地不打猎，茶余饭后都会跟村里人一样座到村口的两棵大枫树下。这里是全村的娱乐中心，大家吹牛谈天，似乎人人都知前后五百年，也是全村的信息中心，什么长毛打过江了、皇帝退龙庭了、大小军头抢了多少财宝女人、番邦占了京城、义军上了石明山都是从这里被全村人知道。

这王鼎三袁定成以前听人说过，跟白二爷一样原本家境殷实，是明州人士，乐善好施，在当地颇有威望。因为娶了一位貌若天仙的妻子，被市长兄弟的小舅子看上了，不仅被设计入狱，还被强抢了妻子，谋夺了家产。出狱后，王鼎三隐姓埋名，隐忍低调，等了两年终于等到一个复仇的机会，然而终究是双拳不敌四手，关键时刻失手了，幸好王鼎三身手矫健，有幸逃脱。逃离后，便投奔石明山白二爷，落草做了强盗。白二爷因王鼎三素有威望，就主动让贤，尊王鼎三为大当家，靠着王鼎三的影响力，不少走投无路的人都投奔，石明山强盗也从十几人发展到了现在的五十来人。白二爷原本不过是想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没想到王鼎三手段老辣，逐步坐稳了大当家的位子，不仅是新上山入伙的，就连原来一开始便跟着白二爷的人有些也暗暗投了王鼎三，颇有一些宋江挤占了晁盖晁天王的宝座的味道。白二爷心中不快，总是暗自与王鼎三较劲。王鼎三也曾感激白二爷的容留之恩，但据说白二爷生性残暴，一个有心另谋出路，一个只途逍遥快活，渐渐的二人离心离德。

白二爷阴邪地笑了一下，对一帮刚请的财神们说：“大家别怕，我们只求财，不索命。各位远道而来，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今天杀猪，一定要吃好喝好。”

袁定成和陈伯明对视了一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强盗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以肯定强盗绝不会这么好心。只见两个强盗从西边的茅屋内拖出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这男子已经饿得形容枯槁、面色蜡黄，乱蓬蓬两三指长的灰白头发，已经分不出哪是眼睛哪是鼻子，胡子不多，错落生长，连嘴都被遮住了，两腿可比筷子细多了，一双长满老茧的脚长没了鞋子。

白二爷对他说道：“我们好吃好喝供了你一个多月了，你家里人是一个子也没送来。今天也该轮到你请大家吃饭了。”

说完，那两个强盗扒去了男子上衣，把他绑到了十字木架上。白二爷继续对着人群说：“你们好好看，今天我请你们吃肉，要是你们谁家里不送大洋过来，改天你请大家吃肉。”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是村里的傻子也知道了，强盗是要杀人示威。

袁定成紧张得有点颤抖，袁明鹰和袁明阳两个小孩的裤腿里禁不住流下了尿液，他在心里骂请龙王路上遇见的老头不把话说明白，什么野猪吃不吃人，哪有野猪不吃人的，还有艾半仙，自己跑得比兔子还快，却一直哄骗他们来大湖潭请龙王。

然而，白二爷并不急着杀死那男子，他让一个满脸横肉的强盗在一旁慢慢地磨刀。那男子早已吓得面色苍白，屎尿失禁，下面站着的财神们也都吓得怔住了。袁定成从来都没觉得天地间这么安静过，吱啦吱啦的磨刀声就像是一刀一刀地在割自己身上的肉。白二爷要的就是这种气氛，他就是要人害怕，他的表情是满脸的享受，同时也好让人写信回家催促筹钱。男子因为极度紧张，吓晕了，一个强盗一盆冷水又把他泼醒了。老秀才也吓晕了，袁定成蹲下抱住了晕倒的老秀才，死命掐了掐他的人中，缓缓地苏醒了。一边的陈伯明脸色煞白，咬着牙低声地不停自言自语：“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白二爷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叫磨刀的强盗挖出了男子的心脏，血流了一地。

白二爷把绑来的财神都关进了西边的茅屋。茅屋里还关着两个人，从穿着看他们显然条件比较好，袁定成觉得他们家里至少也是个小地主。尽管他们看起来比较轻松，其实裤档里早就湿了，这种场面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就在刚才强盗进来拖人的时候生怕捉的是自己。

天很快就黑了，所有人都没觉得饥饿。广场上几个强盗拖走了被害男子。袁明鹰和袁明阳两个孩子渐渐哭了起来，先是低声啜泣，接着又是嚎啕大哭。袁定成吓唬他们，强盗最烦爱哭的小孩，让他们听到了下午那个人就是下场。两个孩子被吓住了，收住了哭声。袁定成望着茅屋外的天空，没有一丝的云朵，星光璀璨，天空深邃，不是说天蹋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么？那群乡绅一个个鬼精鬼精的，肯定是哪里提前得了消息，一个也没来，也不告诉我们这些人。真的穷也好，强盗也不理，人啊，真的是富贵有命，如果说人的一生中荣华富贵是幸福，艰难困苦是不幸，冥冥中大概是一架命运的天平，就算是此时此刻多加了一点点的幸福，哪怕是一件衣服一个饼，不幸的那一端马上就会失衡，老天就会立即给你添加不幸。可怜我们这些装富的，要了面子丢了性命，前两天不要大爷爷的帮衬多好。每个人都不说话，就这样呆呆地坐着。唯独袁明鹰又在那角落里啜泣。

嘎吱一声，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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