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晋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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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传说中,多有十八层地狱的身影出现。

拔舌地狱,孽镜地狱……但是几乎没有人知道,在数千年前的旧酆都中,亦是有地狱的存在。

九层地狱,不问缘由类别,只看罪孽。

越是罪孽深重之人,魂魄就下坠得越深,直至永世不得超生。

即便生前就是大奸大恶的魂魄,也多难以承受地狱中的折磨,有些彻底崩溃发疯,但更多的,是坠落成为更加凶恶的厉鬼。

而最底层地狱,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恐怖之地,即便是旧酆都内的鬼魂,也谈最底层而色变。

这里关押的厉鬼,每一个都背负着成千上万条人命,甚至直接或间接导致了数十万人的死亡,罄竹难书,不外如是。

它们本身的罪孽,和其他死去的鬼魂对它们的怨恨,皆化作了阴森黑雾,充斥满最底层地狱。

暗无天日的黑暗能将所有魂魄逼疯,即便是厉鬼本身,也很快就浑浑噩噩,失去了自己本来的意识。

但是,这就是旧酆都的目的所在。

——藏一棵树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藏进树林中。

旧酆都想要借由群鬼的森森鬼气,遮蔽自己的存在,但是,它却不想要“树林”有自己的神智,窥视它的秘密。

在邺澧千年前的那一战之后,旧酆都是真的怕了。它咽不下这口气,却也不敢正面对上酆都之主和大道,在长达千年时间东躲西藏的苟活中,它已经养成了过于“谨慎”,或者说小家子气的行事方式。

旧酆都之所以能够存活下来,是因为它在北阴酆都大帝死后,借了一缕鬼神之力,使得城池有了灵智,开始本能的求生存。

也就是说,对于旧酆都而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一切源头的那缕鬼神之力,以及旧酆都灵智的化形真身。

正因为最开始的那一缕鬼神之力,在那之上,旧酆都才有了最初的开蒙神智,并且以此为基础进行发展。

即便是鬼道判定,那也是旧酆都最初的因果。

一旦被毁,就如地基崩塌,大厦将倾。

旧酆都知道那一缕力量的重要性,因此,它将力量藏进了最底层地狱,用层层阵法掩藏,并且覆盖于鬼气之下,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里存在着的秘密。

但是,旧酆都能够想到的,见证了旧酆都存在数千年的鬼差,也同样能够想到。

他甚至知道旧酆都就是把它自己最核心的存在,藏在了最底层地狱。

而为了万无一失,旧酆都在向下的每一层地狱里,都留下了足够的阻碍,确保即便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真的有人进入了旧酆都地狱,也会被层层阻碍拦住,不会真的进入最底层地狱。

但是旧酆都万万没想到,鬼差将战将的形象流传下来,乌木神像感应到邪祟的存在因此化形。

并且,战将并没有兴趣按照旧酆都的规则来。

他本身,就是打破规则重构死亡的存在,于他而言,只有破局新生,没有因循守旧。

战将一剑击穿了整个九层地狱,使得旧酆都留下的层层阻碍,全都变成了无用功,战将带着燕时洵等人顺利进入最底层地狱,旧酆都想要阻止,却连战将的身都近不了,就先被追随战将的十万阴兵斩于马下,所有厉鬼统统化为灰烬。

而等在最底层地狱的邺澧,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

他直接掀了整个地狱,让鬼气散开,黑暗被驱散,就连大地都崩塌后重构。

至此,旧酆都为了隐瞒那一缕鬼神之力所做的所有准备,都被邺澧和战将默契的联手毁掉。

如同皮肉被掀开,赤.果.果的露出白骨中跳动的鲜红心脏。

脆弱得仿佛再没有保护。

当阎王紧张的看着战将解除他自己的力量时,心脏已经提到了最上方,下意识死死捏住手中折扇,指骨泛白。

在场的官方负责人等人只看到了表面的好转,却不知道下方暗流涌动的,才是真正的危机。

地府无法踏足西南,在旧酆都彻底消亡之前,酆都也不会将这里归入管辖范围。

千年来西南的一切平静稳定,都有赖于乌木神像的存在。

战将虽不曾化形更不曾言语,但他一直都在默默守护着西南大地,将真正危险得触及到他的力量,并因此进入他视野内的邪祟,都尽数铲除,不让那些邪祟惊扰生人的平静生活。

人间的驱鬼者常常提西南而色变,这里是公认的鬼域和危险之地,都知道这里鬼魂堆积无法投胎,游荡于人群之中,经常一转过墙角就能看到迷茫浑噩的鬼魂。

像地铁这样深埋地下的场所,更是连普通人都能看到出没的鬼魂,社交平台上总是能看到西南撞鬼经历的分享。

但是人间的驱鬼者所不知道的是,如果没有乌木神像的存在,西南的情况会比现在恶劣千百倍不止。

阎王却是在看到乌木神像的时候,心里就已经了然。

他曾亲眼见证酆都拔地而起,更见过战将于血流千里的战场上站起身,愤怒嘶吼着立下誓言,要向鬼神讨一个公道。

即便是在诸神未曾殒身的时代,阎王也是最了解战将一切过往和行事的存在。

也因此,阎王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战将解除力量,就意味着整个西南都失去了保护,像是没有了外壳保护的珍珠,贪婪之人可以随意拿取。

这也就意味着,从此刻起,他们再也没有回头路。

邺澧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战胜旧酆都灵智,使得旧酆都消亡,将西南重新划进酆都的管辖范围,为整片大地和大地上的生命,重新提供保护,将邪祟隔绝在外。

否则,晚一刻钟,都可能发生不可挽回的惨事。

虽然阎王一直嘴上嫌弃邺澧,总是笑着激怒邺澧,但是同时,他也比任何人都更加肯定邺澧的力量。

可即便如此,真的到了这一刻,阎王依旧不可抑制的开始紧张起来。

他没有向身边的官方负责人等人说明这样的情况,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引起恐慌。

但他脸上区别于往日游刃有余轻松的神情,还是吸引了燕时洵的注意。

燕时洵本来在注视着邺澧。

酆都之主独立在万马奔腾的沙场上的身影挺拔沉稳,令一向对美丑和个人情感并不敏感的燕时洵,都不由得被吸引去全部视线。

邺澧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而他的眼眸中闪过惊艳。

此时,燕时洵终于对邺澧的身份有了实感。

这个人,并不仅仅只是每日在燕时洵身边,只要他一回身就能看到的邺澧。

他更是酆都之主,执掌死亡与审判,所有死亡的鬼魂,都尽在他之下。就连大道也敬畏他三分,请求他承担大道。

——天地之间,唯一淌涉过旧日的死亡殒身,依旧存在的鬼神。

当邺澧一令之下,十万阴兵气势磅礴直冲旧酆都灵智而去的时候,燕时洵甚至有种感觉,觉得战马的铁蹄踩在大地上的时候,也落在了他的心脏上。

每一声铁蹄刀剑之声,都是他心跳的声音。

燕时洵深深看向邺澧,他一向装载着广阔天地的眼眸中,也终于有了只看得到一人身影的时候。

邺,澧……

燕时洵在心中轻声唤着邺澧的名字,牙齿轻轻碾磨,颤音娓娓。

而他的唇边,也勾起了一丝笑意。

死亡和鲜血,力量与权柄交织。

在邺澧之下,地狱也在顷刻间化为了厮杀的战场。

这样的场景,深深撞进了燕时洵的眼眸中,更撞入了他的心脏。

他忽然觉得,生命中多了邺澧的存在,似乎……也不坏?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燕时洵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阎王紧绷的面容,他不由得眉头微皱。

在燕时洵的印象中,阎王好像一直都是笑着的,仿佛经历过无数生死,已经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扰乱他的思绪,足够令他放在心上。

游刃有余的轻松从容。

但是现在,阎王却肉眼可见的在紧张。

燕时洵的视线下滑,就看到了被阎王捏在手里几乎折断的折扇。

他眉尾一挑,唇边的笑意缓缓回落,看向阎王的眼神变得严肃。

带着惊人气势的目光存在感极强,在燕时洵有意为之之下,阎王很快就发现了燕时洵看过来带着询问意思的目光。

阎王在对上燕时洵视线的时候,就知道了他应该是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思,于是,他苦笑着缓缓向燕时洵摇头,并没有隐瞒的意思,但也绝不轻松。

他无声的向燕时洵做着口型,道:留给邺澧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一个时辰后邺澧还没能让旧酆都彻底消亡,那西南就会有灾祸,死伤无数。

燕时洵的心,顿时向下沉了下去。

他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立刻重整情绪,眸光坚定而明亮。

在一名缠绕着黑雾的骑兵从燕时洵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燕时洵手疾眼快,立刻从那将领腰间抽出长剑握在手里。

“你的剑暂时借我,谢了。”

说罢,燕时洵就直接手持长剑冲向前方,一脚踏在一个刚出大地下钻出来的厉鬼头上,一使力就借力一蹬,在将厉鬼的头颅生生碾碎的同时,也跃身而起,避让过地面上的障碍物一般的厉鬼尸骸,从半空中直接飞身而过。

快得甚至在空气中留下了残影。

注视着战场的官方负责人揉了揉眼睛,有些迷茫:“刚才……什么过去了?”

就连刚刚还在和燕时洵无声对话的阎王,也没有想到燕时洵会反应得这么快,说做就立刻行动。

他在最初的错愕后,一直紧绷的心弦也稍稍放松了些许,眼眸中重新有了笑意。

如果是恶鬼入骨相的话,这一场新旧酆都的再一次相斗,似乎已经没有悬念了。

从燕时洵选择了邺澧开始,胜利就已经落在了邺澧身上。

“他是……天地之间的奇迹,大道寄予希望的生机啊。”

阎王垂下长长的眼睫,轻笑着缓缓喟叹。

而手持长戈疾驰在沙场上的将领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如此轻松的夺了武器。这对一个武将而言,不仅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更是压制和否定,明晃晃的告诉他,技不如人。

更令将领震惊的是,当他抬起头看向前方时,才猛地发现,缴了他武器的人,竟然是一个生魂!

一向在战场上拼杀凶猛的将领,不由得呆愣在了战马上,呆滞的注视着燕时洵的背影。半晌回不过神来。

直到其他将士在将领身边驰骋而过的时候,注意到了他的怪异,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时,又重新了然。

有好心的将士向呆愣的将领解释:“那位是……主将夫人,酆都未来的主人。”

——那可是能够将酆都之主压制得死死的凶悍存在,就连酆都之主在他面前都弱气三分,更何况你了。夺你剑而已,显得多正常。

懂?

将领:……懂。

将领心情复杂的注视着燕时洵转瞬间就冲进群鬼之中的身影,认真的将燕时洵的模样记了下来,避免自己下次犯错误。

他还好心的将这件事告诉了别的尚不知情的将士。

毕竟并非所有将士都有着继承自生前的敏锐洞察力。

虽然在追随邺澧扫清邪祟的路途中,很多将士都见过燕时洵,甚至见过两人之间的互动,亲耳听到了邺澧将神名和力量交付给燕时洵的话语,知道两人的关系,以及酆都之主对于恶鬼入骨相的不可自拔。

但还有很多将士,并没有亲眼看到那样的场景,并不知道这件事。

将领:万一惹怒了酆都夫人,看起来似乎比反抗酆都之主还要恐怖。

一时间,在将士们之中,有关于酆都夫人的消息流传开来,若有若无的视线从黑暗和雾气中,自以为隐蔽的看向燕时洵。

十万阴兵默默将酆都未来主人的形象清晰的记在魂魄中,他们的视线交织成一片巨网。

但燕时洵却已经无暇顾及身边与他擦身而过的将士们。

他速度极快的冲杀进恶鬼之中,手起刀落,恶鬼魂飞魄散。

混乱厮杀的战场上,硬生生被燕时洵扯开了一条口子,直指向邺澧所站立之地。

黑压压的大地上,猛然被清扫出一条干净无障碍的道路,邺澧自然而然也注意到了这样的变化。

他在看到燕时洵手持长剑冲他而来的时候,也注意到了那柄长剑的剑柄上刻的“邺”字,知道这应该是燕时洵向某位将士借来的武器。

但即便心中清楚,邺澧还是因为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燕时洵身上,而眼眸中浮现出笑意,因为旧酆都的存在而坠入冰点的情绪,重新回暖。

“时洵?”

邺澧轻声唤着燕时洵,并没有因为燕时洵手拿武器靠近他,而产生任何警惕或紧张的情绪。

他反而在关切着燕时洵的安危,说刀剑无眼,这样踏进战场,可能会被旁边的武器所伤。

燕时洵并没有在乎自身的情况,只是认真的向邺澧确认道:“西南如果不能及时被划入酆都执掌的领域,西南的人们就会被恶鬼所伤,是吗?”

邺澧点了点头,郑重道:“放心,时洵,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他的视线从远处战将的身上扫过,一眼便转回来,淡淡的道:“某个家伙想要胜过我?再等下一次大道更迭吧。”

邺澧:别以为我不知道某个家伙心里怎么想的——通过贬低我而抬高他自己在时洵心中的印象?呵,想都别想!

但燕时洵并没有想到战将的身上,他全副身心都被眼前的战局和西南的平安牵动着。

对于有一战之力的人而言,最折磨人的煎熬,莫过于在战局边缘焦急的等待结果,却不能主导战局的走向。

燕时洵根本没有犹豫的必要,他直接将邺澧抛在脑后,自己手持长剑就冲进了蚂蟥一般聚集在大地上伺机而动的群鬼之中。

徒留下邺澧站在原地,伸出去想要握住燕时洵手掌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原本冷肃锋利的眉眼间,竟因此而有了一丝委屈之意。

因为注视着燕时洵而连带着注意到邺澧的将士们:…………

但邺澧不是燕时洵,他掀了掀鸦羽般的眼睫,冷冷的向四周扫视过去。

将士们默默扭过头,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依旧是威风凛凛的酆都阴兵。

但是将士们之间彼此对视时,都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知道那名生魂哪里是未来的酆都之主啊。

——现在就已经是了。

厉鬼被战马铁蹄踏得粉碎,骸骨四散,甚至无法拼出一副完整的尸骸。

虽然最底层地狱对于几乎所有人神鬼而言,都是极为可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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