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丘八（1 / 1）

瀛洲城，北军大营。

黄大忠正在和几个心腹朋友吃酒耍钱。

黄大忠不像卫小乙是瀛洲最年轻的两榜进士出身，也不像孙御史，是本朝探花郎，他当年会试，不过勉强中了个进士，将将三榜，差一点名落孙山。

所幸他黄家有钱，给吏部使足了银钱，终于混了一个兵部小官，走入了仕途。

瀛洲的兵部，正经科举出身的官员不多，大部分是外岛坚守的丘八，和大夏朝廷在一线死磕过，流过血，立过功，调回兵部任职养老。

因此科举出身的官员也不愿意混在兵部的丘八堆里打拼，而从外岛调回来的这些丘八出于自卑的心态更不愿意搭理这些进士老爷们。

黄大忠则不同，他之所以会试差一点名落孙山，并不是其人才学不足，天赋愚钝。实在是这个人的兴趣爱好过于广泛。

想当年在家乡时候，黄大忠少年中秀才，同年中举人，少年轻狂，就觉得自己天赋异禀，对于科考并不放在心上，因此放着大量圣贤书和前人的科考笔记不去研究，反而着眼杂学，荒废了大好时光。

黄大忠先学习道家经典，因此性子跳脱，典籍内涵看上去粗通大意，却难以入道，只在文字上打转，身心皆不得其门而入，只在山门打转。

他一气之下放弃道学，又去钻研儒家五经之一的易经。易经是孔圣人老年索玩打发时间的东西，圣人一生跌宕起伏，老年自有所得。他一个少年郎君如何钻得进去，只是粗通算法，错综复杂，也就放弃了。

最后黄大忠发现他最喜欢兵家，跟着历代先贤兵书典籍研读学习，每每能有所得。黄大忠不是闭门造车的书呆子，准备会试的时候，他还会带着仆人驾驶一条海船，绕着瀛洲和大夏朝的海疆考察地形风浪，研究历代战场。

只因为夏人不善于海战，黄大忠又研习盎夷文字，研读大量盎夷海战之策，驭船之法，别人以为枯燥，他却津津有味，怡然自得。

因这不务正业，黄大忠三次会试不中，要不是家里老太爷禁了他的足，让他好好温习功课，锻炼文章，恐怕最后一次会试的三榜也是进不去的。

因为黄大忠终于中了进士，老太爷出钱给黄大忠买了兵部的官，也就不再管他了。

黄大忠可算是如鱼得水，他成天泡在北军里，和这些外岛前线调回来的丘八混在一起，听他们吹牛，聊一个个海战案例，分析成败得失，和兵法相互呼应，不亦乐乎。

丘八们每每听黄大忠吹牛总能点到要害，以为天生神圣。纷纷赞叹：要是他能够领兵出海，众人跟着他，封妻荫子也是寻常事。

黄大忠不是带兵打仗，只是交友学习，因此又省了那些赏罚分明，言必信，行必果的带兵规矩。每日除了吹牛，他就和丘八们喝酒耍钱，倒是打成一片。时间长了，这北军军中的中层将领都暗暗归心，没有一个不希望这个最懂得尊重他们的文官能够在兵部高升的。

黄大忠有天纵奇才，钟灵神秀，用在读书上可以中进士，用在耍钱上，这些丘八也万万不是对手。今晚只有十几把的功夫，黄大忠就把这些丘八的钱赢了个干净。

丘八们倒也不红眼，他们知道依照惯例，黄大忠最后会把赢的钱再输回来，而且输的几乎分毫不差，甚至有时候还能多输一点酒钱给他们。

眼看着大家玩得尽兴，黄大忠突然止住了吃喝玩耍，将大家聚拢过来，有事要说。

他在军中威信极高，众丘八没有啰嗦，纷纷安静下来听黄大忠说话。

黄大忠目光炯炯，沉稳说道：

“各位，今天在座的都是勇猛敢战之士，为了我瀛洲流过血，立过功。可惜只是混了个温饱，不能封妻荫子。我和各位是多年好友，有什么事情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我告诉大家，今天晚上我瀛洲城北军大营，将有要事发生，这事情大的是捅破了天的，不亚于勤王护驾。关系到各位一次一步登天的机会。

你不找事，事找你。各位不幸赶上了这事情，不由各位做主。可是遇到这事，既是风险，又是机会，你们怎么选择，还是由得你们做主。

你们胆大的，跟着我，今晚听我号令，事成之后，每个人都至少是个副将。

胆小的，你现在就赶紧请假回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没功劳，也没危险，看在大家朋友一场，一起吃过酒刷过钱，来日还是互相照应。

不瞒各位说，眼下李云和他的副将都已经不在大营了，一会儿北军的兵符将印就到了。今晚除了我，不会有其他将军给你们下命令。

你们回家，当然诸事没有。可只要留下来，就要奉命行事，要是不尊我的令，我只能不讲情面了。

各位，人生机会难得，与其到外岛和大夏军拼死拼活的，还敌强我弱，百不存一，不如现在干一票大的，无本万利，可比耍钱痛快多了。

再说你们只是奉命行事，军令如山，只看兵符将印，由不得你们。你们怎么说啊！”

众丘八对黄大忠本就钦佩，纷纷说：

“只要李将军没有命令，我们自当遵从黄大人军令。我朝廷以文御武，我们万万没有抗命的道理。”

“黄大人放心，我们唯你马首是瞻，擒贼杀敌不在话下。”

“老子早就不想天天在这喝酒耍钱了，要是能跟着黄大人立个大功，将来也去元老院当一个勋贵参议，封妻荫子，难道不美吗？”

“我们早看出来黄大人不是一般人，寻常人哪里能想赢多少钱就赢多少钱，想输多少钱就输多少钱，黄大人必定是天生的星宿下凡，按照说书的说法，就是白虎星转世，必能出将入相。您吃肉，我们跟着您也能喝点汤。”

众人异口同声，纷纷表示要跟着黄大忠干了。

黄大忠说道：

“既然如此，大家这就去准备。

你们都是我的知心好友，除了你们，还有一部分军官不在这里，你们这就把自己的兄弟都唤过来，悄悄戒备，穿好盔甲，弓上弦刀出鞘。并且分出人手盯着其他营盘，必要时听我号令，将其他军官缴械。

然后我们整顿兵马，再随我去勤王护驾。”

众将领纷纷抱拳拱手：

“谨遵黄大人将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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