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卷轴招虎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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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梅花洲。

朱砂梅落尽,铺满道路,与泥泞混作一团。

如此天气,往日鲜少有人外出。此时宋家大宅外,却围了不少人。里面一层,统一穿着素淡服制,外面一层,则是驻足观看的闲杂人等。

但无论是谁,手里都打着伞,毕竟天气微凉,衣服被雨沾湿还是会冷。

只有宋扬一个,跪在破碎的大门前,木呆呆地向里张望。一日之前,这还是富丽堂皇的宋家。此刻,却是一半断壁颓垣夹杂着灰烬,一半空荡荡的厅堂沾着污血。

司马纪身后跟着撑伞的家丁,两个一前一后走到他跟前,劝道:“阿扬,你司马师叔已将昨夜的事报给沧海一境了,各门各派必会给宋家惨死的各位讨个说法。淋雨不利伤口恢复,且起来,去包扎吧。”

宋扬额上的血痂本已凝固,被雨水一淋,又汨汨出血,他却像感觉不到疼,更听不见别人的话,无动于衷。

宋灵璧踉踉跄跄跑过来,见着他,一把拽住:“阿扬,你没事吧!”

司马纪在一旁欣慰道:“灵璧总算醒了,万幸,宋家多了一个生者。”

宋扬死水般的眼睛终于动了动。

宋灵璧颤声道:“阿扬,听哥的,快去治你的伤。”

“我……凭什么听你的?”宋扬开了口,声音沙哑干涩。

宋家一门死绝,宋灵璧便是宋扬唯一的亲人,宋扬一开口,却是说出这样的话,听者无不诧异。

但宋灵璧仿佛预料到了他的态度,重复道:“去,包扎伤口,一切……随后再说。”

宋扬突然暴怒道:“不!我现在就要说!”他把宋灵璧推了个趔趄,红着眼站起来,“都是你……宋灵璧都是你!我以前只觉得你游手好闲,现在才知道你是天下第一大懦夫!”

众目睽睽之下,他揪起宋灵璧的衣领,“你怎么对得起长姐!怎么对得起我哥!你对得起宋家吗!”

声音撕心裂肺,字字含血,在被雨水打湿的梅花洲上空回旋。

前一晚。

宋瑛停灵已毕,葬入宋家陵园。

整个宋家似乎洗清了连日来的阴霾。撤下白绫后,宋灵琪特意命人在各个门楣挂了红绸。晚宴还加了几个菜,宋家上下齐聚一堂。

宴席上,宋灵琪宣布几件大事。其一,分设私塾,梅花洲愿意念书识字的女孩子都能进,分文不取。其二,将宋家商路南北进一步扩展。其三,宋家与程家断绝一切来往。

人人拍手称快。宋扬嚷道:“长姐早该这么做了,程家不是东西,以后不许百里坞的人再来梅花洲,不……就不许他们踏入钱塘半步!”

一呼百应,宋家众人都同意。

宋灵璧喝了一口神仙醉,半真半假地叹道:“可惜了,少了一个抄我诗篇的大家。”

“瞧你那点出息。”宋扬恨铁不成钢,“天底下就他程修会写字?你放心吧灵哥,就算不断绝来往,他也没心思再碰什么字了。他哥死了,他爹又病着,程家有一堆的鸡零狗碎等他忙活呢。”

宋灵琪道:“阿扬,嘴上且饶人吧,毕竟程家现在不好过。”

宋扬只消停了一会儿,又去和宋灵璧搭话,“灵哥,你说到底程远是怎么死的,那么凄惨,明明孳生娘娘已经被拿下了。又有什么东西,能在司马家眼皮子底下作祟?”

宋灵璧沉吟道:“你说得有几分道理,我认为……”

宋扬眼睛一亮:“难得灵哥对这种事情发表见解,快说说,你觉得什么?”

宋灵璧认真的道:“我筹措一下言辞,你先把

这瓶神仙醉喝了。”

“这有何难,你快些啊。”宋扬抓起酒瓶,一饮而尽,擦着嘴道,“好了没,说吧。”

“我认为……”宋灵璧说着,吭的一声笑了,“我也不知道。”

众人哄堂大笑。宋扬明白了,便去推搡宋灵璧:“好哇,你耍诈,骗我喝酒!”

一旁的宋毅止住笑,斥道:“灵哥逗你玩玩,你别胡闹。”

“都欺负我。”宋扬嘴上虽抱怨,却并未生气,“还是我叶子师兄好,懂得也多,待人也真诚。恼了我就回沧海一境找他,再也不回来,灵哥你怕不怕?”

宋灵璧摊手:“我有何惧?听闻沧海一境千顷玉蝶梅,纯白无尘。你去熏几年,说不定还能习得一身风雅。”

宋扬望着东方澄明的夜空,若有所思。“这个倒是。不过沧海一境还是有一棵红色的朱砂梅,就在掌门的居所前。”

宋灵璧挑眉,“那掌门的品味可不敢恭维。朱砂梅花红如血,太腻了。”

宋扬正待接话,忽听得宋灵琪轻斥:“灵璧,你失言了。”

众人本来插科打诨,其乐融融,听到宋灵琪提醒,才意识到今晚本是为了清晦气,兆好运的,宋灵璧居然说出“血”字,十分不妥。

宋灵璧便开始倒酒,笑道:“的确是疏忽了,童言无忌,我自罚三杯。”

众人忍笑,宋扬比手指羞他:“啧啧,脸皮比咱们家大门都厚。”

可是话音刚落,剧烈的撞门声就响起来。众人是在后院夜宴,却被吓了一跳,可见撞击声有多大。

宋灵琪微微色变,“发生了何事?”

便有家丁喊道:“不好了家主,有人闯进来了。”

紧接着管家急促的声音传来:“家主,是……百里坞的程家主,带着一帮人进来了。”

种种迹象可见,来者不善。

宋灵琪起身,众人也警觉地起身。宋灵琪问:“程家主?可是程修?”

一个洪钟似的声音响起来,“程家之主,自然是老夫,还轮不到阿修那个废物。”

下一刻,只见一个身影迅速闪入。

程肃从剑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众人跟前。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嘈杂声,宋家的家丁在阻拦程肃带来的人,双方起了争执,开始械斗,已经有不少人跟在程肃后面闯进了后院。

霎时间,宋家的女眷纷纷惊叫着回避。

宋扬本想发怒,可看见程肃的样子,不由一愣:“你不是……”

“你想说,我不是快入土了么?”程肃容光焕发,和先前遍体鳞伤,形容枯槁之态判若两人,“叫你们失望了,老夫如今好得很。”

宋扬还要说什么,宋毅推了他一把。宋灵琪不卑不亢道:“程家主是好是坏,与我们宋家无关,谈何失望?”

“是么。”程肃皮笑肉不笑,“可老夫看你们阖家欢乐,可是失望得很呐。”

他走到一张桌案边,蓦然掀翻。酒水、菜肴、点心掉了一地。

宋扬大怒:“程肃,你见不得别人好,就过来闹事么?来人,快把这个疯狗赶出去。”

几个宋家的壮年和家丁便要上前,然而还未近身,程肃带来的人便将他们拦下,双方一时僵持。

程肃淡淡道:“你以为我此来只是闹事?未免太小瞧我了。”

宋灵琪微微眯眼:“那程世伯,今夜到底为何而来?”

程肃骤然笑了一声,可眼睛里却泛着怨毒的光,盯着宋灵琪道:“你这女人,还好意思问我原因?我儿惨死,你脱不了干系!”

宋灵琪了然,叹了口气:“远哥之死,的确突然。我理解程世伯的心情,可程世伯不该胡乱泄愤。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去害他?”

“就算你不动手,他也是因你而死!”程肃怒形于色,指着宋灵琪,“若非你们多管闲事,程家怎么会倒?你看不上程家,便使出阴损招数陷害,又趁人之危解除婚约!阿远也是一根筋,偏偏对你这女人死心塌地!”

一通歪理,让宋灵琪敛去表情,“看来程世伯不是来讲道理的,我无话可说。”

“自然不和你讲理。”程肃面露杀机,“你生是程家人,死是程家鬼。我儿死了,你该为其披麻戴孝,却在这里张灯结彩,陪着一群男人吃饭,成何体统!我程家境况凄凉,你们却逍遥自在,凭什么!要死一起死!”

竭嘶底里的咆哮,伴随映面的火光,程肃整个人都变得狰狞起来。

宋灵琪对宋毅低声道:“他心智不甚正常,又是有备而来。你先将其余人等带离此处,再去唤司马家的人来。”

程肃虽没听到宋灵琪在吩咐什么,但一看宋毅带着一群人就要走,顿时爆喝一声:“一个都不能离开!”

言未毕,从程肃身后站出一个黑衣蒙面人。

此人朝着天际一抬手,但见金光闪现,如同一个硕大的帐篷,将整座院落罩在其中。

宋家众人见状,又惊又怒。

宋灵璧看向黑衣人:“还带了帮手,你是何人?”

黑衣人闭口不言,垂着手站在一边。倒是程肃冷笑道:“何须多问,自然是帮我的人。”

“区区雕虫小技,吓唬谁?”宋扬甩开宋毅的手,大踏步走到金光前,抬脚就踢。

可下一刻,他如遭电击,浑身抽搐着跌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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