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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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中时光流逝一月有余,实际上也就五六个时辰,这大罗幻境的确不是害人的法子,但扰乱心神却是一等一的厉害,大梦醒来一场空,一时迷惑,难以分辨。

江林她们还算好,只是头一回中招,尚且能轻松脱离,此刻头脑清醒,吴水云就恼火了,他每次来此都会中一回招,眼下知晓自己从客栈出来以后就又被阵法困过一次,于是难免有些糊涂,沉思不语,不知何为真何为假,脑子里一团浆糊。

须臾,又疑心现在也是假的,兴许自己从来就没出过大罗幻境,门主前来救援是假,凤灵宗一行人也是假,全是虚幻。

江林看他神色忧忡的样子就知道在想什么,说道:“吴堂主放心,长宁把幻境破了,这回是真的。”

阿良好心,将白姝扶起来站稳,再摸出一个白瓷小瓶,抖出一粒丹药递给吴水云,好心道:“这是清心丹,静心凝神用的,吴堂主现下心绪紊乱不宁,吃了可平心静气些,没那么难受。”

接过丹药,吴水云将信将疑,却没吃。江林好笑,哂道:“堂主被这幻境绕晕了罢,要是不信,可以随意问几句,试探真假。”

吴水云嗫嚅,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了,叹了口气,摆摆手,“不必,劳烦玄机长老了,只是有点累而已。”

语罢,将丹药吃下。

江东堂的弟子过去候着,聊表关心。

“吴堂主请喝水。”阿良把水递过去。

吴水云道了声谢,神情有些颓废,他在幻境中的经历不太顺遂,几经重创,遭遇种种变端,醒来后不免身心疲惫。

一群人相互照顾,暂且先静心,修整。

吃了药喝过水的白姝慢慢恢复体力,无力感轻了不少,她受幻境的桎梏太重,一时之间拐不过弯儿,没来由就感觉怅然若失,心里好像空了一块,明明被破阵救了出来,却仿佛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莫名失落。

她用余光瞧向另一边,一袭白衣的沐青垂眼沉思,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被困了一夜的缘故,破阵时又损耗了不少灵力,沐青脸色有些白,神情显得隐忍,她抿着唇,眉眼微微拧结。

江林等人都没发现她的异常,只当这是在养神。

从白姝的角度看去,只能瞧见这人冷厉的侧脸轮廓,好似冰霜冻结。

沐宗师平素再如何清正淡然,都不会像此刻这般缄默冷漠。

这人心里有事。

白姝偏头瞧去,恰逢对方看过来,视线交汇之际,沐青脸上先是僵硬,而后眸中染上浅薄的愠怒,随即又被生生压制住,变成隐隐的不耐。

仅仅对看了一眼,这人身形微顿,继而敛起神情与目光,改为瞧向竹林深处。

此时正值一天之中的上午,旭日高升,暖阳和煦,轻柔的风一阵接一阵,不断地吹拂竹林,吹得叶子相互交错发出哗哗的声响。

不懂这人变化为何这么大,白姝木讷半晌,抬步过去。

孰料还没走到跟前,沐青就率先发现,低声不悦道:“别过来。”

白姝一时怔住,不明白哪儿得罪了对方,张张嘴,却不懂该怎么说,只能纠结而笨拙道:“阿姝……看看你……”

一紧张,又说不利索话了,磕磕绊绊的。

然而沐青根本不领情,兀自走开,朝溪水边去。

这边的江林不明缘由,见人走远了,立即问:“哎!做甚去,走哪儿呢?”

沐青执意朝前,头也不回,“有事。”

利落至极,俨然不愿再待在这里。

江林愣了下,倒也不多管,回身继续照看其他人。

突然就被冷落,白姝一瞬间沉寂,有点不知所措,抬头看看溪水那里,又茫然地敛起眸光。

其他人都没注意到她俩之间的异常,幻境已破,又是大白天的,众人不再像之前那样忧心会被发现甚的,反正都这样了,还能如何,便没那么多顾忌,该说话就说话,该做事就做事,再分心戒备地提防着。

阿良初生牛犊不怕虎,有沐青江林她们挡在前面,他是一点都不担忧,因心有疑惑,就好奇问了江林几个有关大罗幻境的问题。

譬如为何在幻境中无法自控,为何虚构的幻境能有两重,时光更迭快速等等,这跟古籍上介绍的不同。

江林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将自己的猜测一一告知,全当解释。

大罗幻境是上古阵法,世人对其了解甚少,可能当初记载的笔者也没领教过此阵的威力,只凭借传言,拾取一二写之,等到流传至今,众修士就更不清楚这个了,便将现有的记录当做真实。

然而这次亲自领教一回,真正的大罗幻境与书上记载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其应该分为好几重,第一重只是普通幻象,威力不大,困在里面容易脱身,第二重则不然,吞噬意识,无法自控,沉溺进去难以自拔。至于后面会是怎样,由于没经历过,江林也不清楚,不敢妄下定论。

阿良听得点头如捣蒜,自家师尊说甚就是甚,听完,思索了会儿,还是有一点想不通,又问道:“幻境不是布阵之人构造的么,可里面的场景怎会那么真实,人,还有诸多事,弟子都没分出真假来。那人怎么会清楚这些呢,又没见过。”

“阵法会吞食意识,自会按被困之人心中所想构造境象。”江林道,一片竹叶落到肩头,她轻轻拂掉,不在意地继续说,“问法这么多,怎地,可是在幻境中见到了什么?”

阿良搔搔头,羞赧地笑了下,老实交代:“嗯,见到娘亲了。”他瞅向自家师尊,一面说,一面用手在腰下的位置比划,“弟子在里面就这么高,在荆州的茅草房里过活,娘亲在镇上做女红,我随她一起去的,晚上就住在绣庄。刚到娘亲送我去学堂读书呢,还没走到私塾门口,就醒了。”

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失落,大概自己都没察觉到,说完,又笑了笑,怪不好意思的。

这小子是江林在荆州流民堆里捡回来的,当时不过四岁大,瘦得皮包骨头像棍子,光脚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哇哇大哭着找娘。

他娘早死了,闹饥荒饿死的,这小子年幼不知事,娘没了都不知道,整日涕泗横流,可怜兮兮逢人就问他娘在哪里。流民们心生怜惜,不忍告知真相,全都瞒着。

后来江林奉命下山救治流民,这小子饿得嗷嗷叫唤,一路尾随要讨吃的,江林实在是烦了,又拿着没办法,心生不忍就随手扔了个白面馒头过去,结果就被缠上了,几经波折,最后又收其为徒。

当年还小不懂事,如今大了就逐渐懂了,阿良清楚自己要找的人已经死去,但仍旧只当做是走散没找到,不愿接受死去的事实。

而今再次见到亲娘,他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出息。”江林轻斥。

他乐呵呵的,“弟子就是有点高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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