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2 / 2）

扶着柳汀州起身的逐一一并不曾察觉到司空断的情绪变化，正和颜悦色的神态，去搀扶还未从剧痛之中回过神来的柳大善人。

柳汀州有天道护着，自打生下来到如今活了二十年岁月，从未有过伤病，更不要提尝过疼痛。

他饮茶不曾烫过舌头，梳头也甚少拽掉过发丝，走路鞋底子再薄，也永远硌不到石头。

从未受过伤的他，一来便是大的，竟然体验了快刀刎颈的痛楚。

古来皆称颂自刎的虞姬美貌，柳汀州在被鲜血堵着喉咙喘不上气的时候，想的全都是虞姬真乃巾帼不让须眉的英豪。

虽说此时伤口已然愈合，可柳汀州仍然未曾从方才惊惧之中清醒过来。他整个人都被汗水浸湿，像是掉进河里刚捞出来似的。

不光是他的模样如此，心态也差不了多少。

柳汀州昏昏沉沉的，脖颈处仍有幻觉般的疼痛在蔓延着。方才像是去阎王殿里走了一圈，忽的伤口愈合只觉得不真切。

逐一一来搀扶他的时候，柳汀州便似落水之人紧紧的抓着救命的浮木一般，死死的拉住了逐一一的胳膊。

因着他力气本就大，逐一一被他拽的有些吃痛，可又挣脱不开，只能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去一根一根的掰他的手指。

而当逐一一的手刚刚碰上柳汀州的指尖，他便像是碰到烧红的烙铁一般，猛地睁开眼惊呼一声。

“嘶——”

柳汀州倒吸一口冷气，方才被逐一一抚过的地方仿佛着了火，对比其他部位红了起来。

“仙子的手……”

柳汀州避开了逐一一的眼神，将脸别到旁的地方。

“我们金丹修士一贯……”

逐一一解释起来，可后半的一贯比常人温热还未说出口，就听见柳汀州道。

“仙子的手怎么如此柔软呢……”

他的声音也颤着，双颊也绯红着，衬着身形瘦弱的姿态，加上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忐忑，越发显得惹人怜爱了。

惹人怜爱这词一向用在男人的身上不妥，然而此时逐一一瞧着柳汀州，只觉得这词儿是为他量身定做。

禅院内的司空断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真切，尤其是那句‘仙子的手怎么如此柔软’，正在调息的司空断用一股灵力将体内淤血滞于胸前，喉头当即就尝到了腥甜。

“仙子可斩杀了那旱尸？”

柳汀州不等逐一一回答，逐一一也不晓得该如何回应，回神想起了询问正事。

先前那问题答不出来，旱尸一事却能应。

还没……

不对，逐一一摇摇头，换了个更适合修士用的语气。

“尚未。”

柳汀州听见尚未二字，不顾自己身体虚弱，推开搀扶着自己的逐一一，右手提起掉在地上的宝剑，迈开腿就要往禅院里冲。

他想着陈桥驿那些粟米无收的百姓，想着远近百里的草木凋敝，想着此事因他而起……

越想越是急躁，视野跟着模糊起来，能看到的仅剩了荒芜禅院里的棺木。

眼瞅着柳汀州的金靴已然一半踏入了禅院的门槛之内，想要在这浑水之中摸鱼的逐一一急忙上前阻拦，不能让柳汀州今夜便将性命交代与此。

诚然柳汀州的力气大，逐一一的力气也不算小。

逐一一上前一步，右手拽住了柳汀州的手腕，他的步子便生生的顿了下来，再无前行的可能。

“柳公子休要冲动，且从长计议。”

仙子的声音自柳汀州的身后传来，他那本来因冲动而浑浊的目光，忽的便清澈起来。

紧接着柳汀州的眼中闪过羞怯，他瞧瞧的用余光往身后去瞧，目光恰好落在自己被逐一一紧紧抓着的腕上。

如若不久前的灼热还像是梦境一般不够真切，那此刻手腕处的肌肤，凡被逐一一握着的地方全都滚烫了起来。

柳汀州年岁不过弱冠，又是血气方刚。陈桥驿的姑娘他也见过不少，全都无有逐一一仙子的美貌。且他也曾与女子牵过手，牵手的时候心口砰砰，但若是跑上几步，心口也同样快跳。

这手腕处传来的灼热，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像是乳娘曾提起过的，遇上此生良人才有的感觉。

……

于是柳汀州的脸越红，脑袋一热，将陈桥驿受了旱灾的百姓忘了个干干净净。

既然仙子说休要冲动，那他便站定了身形。

既然仙子说从长计议，那他便将宝剑抛扔。

“仙子说是什么，那便是什么。”

柳汀州转过身来，被逐一一握着的手腕处，已然烧得如同他的脸颊一般绯红。

禅院的红墙所剩无几，司空断与其说是在禅院内坐着，不如说是立身与断壁残垣之中。

他将柳汀州和逐一一的对话听得真切，睁开了紧闭的双目，锐利的视线便跟了过来。

“呸——”

司空断的伤未好，先前用灵力将体内的淤血逼至了胸口，这会儿侧开口忽的吐了出来。

一贯面目冷峻的司空断，这会儿双唇染了血色，就着模糊的月光，整个人染上了几分艳色。

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逐一一握在柳汀州腕间的手上，抬起袖角轻轻擦去唇上的血色。

“当着我的面，不大合适吧？”

作者有话要说：逐一一：别误会，跟心动没关系，是我的手确实有点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