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境心拈花一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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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弄玉也来了菩提寺,容守打心底觉得惊悚。偏一时嘴欠得罪了左南祁,那小肚鸡肠的一声令下,将他院外守着的侍卫全给撤走了。

连条狗都没给他留下。

为防弄玉夜半来袭,他衣衫不整不好跑路,容守干脆和衣睡了一晚。

岂知此夜竟风平浪静。

至次日清晨,他正为此欢欣鼓舞,心悦竟慌里慌张地扑进他房中,拖了人就走,边马不停蹄边道:“郡主,小侯爷往日待你不薄,你我有目共睹。此时他深陷困局,你赴汤蹈火的时候到了!”

左南祁在哪儿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何来困局?容守略一思索,直言不讳道:“他没跟楚王巫山云雨……”

心悦脚下一个趔趄,回头怒道:“郡主!!!”

容守面不改色地接道:“……被人当场捉奸在床吧?”

心悦:“……”

被强拖着绕过了好几座禅院,穿过了好几片香树林子。直到一湖红莲闯入眼中,容守才终于想起来,他被心悦拖到了什么地方——境心湖。

看了看拱门外的那片湖。容守摇头道:“我不识水性的,心悦你叫我来,也是白叫啊。小侯爷沉下去多久了?”

心悦凶神恶煞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先把你沉下去!”

容守摸摸鼻子,叹道:“就算要殉情,你也不该来找我啊,楚王的院子在东边。”

“……”

这人嘴皮子太他娘的厉害,再跟着他绕,只怕是一辈子也别想进入正题。

心悦干脆装起了聋子,言简意赅道:“小侯爷跟一个秃驴在境心湖切磋,你插进去,把他们分开。”

容守道:“我不喜欢和尚。小侯爷既然看他不顺眼要揍他,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们何必去找不痛快?”

心悦嚷嚷道:“什么揍?他们是切磋,正打的难解难分呢!小侯爷……小侯爷他最近伤寒……所以体力不支,已经有些斗不过那秃驴了!既然你不喜欢和尚,还不快点去帮忙??!”

容守愕然道:“不会吧?小侯爷可是连叶沉都打的过,会摆不平一个和尚?“

说着,他率先走出了拱门,趴到湖边的阑干上一看……好吧,确实是打不过啊。

只见满湖红莲之上,香风阵阵。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快如闪电,在层层莲叶间追逐不休,一前一后,你追我赶。白者在前,红者在后。

偶尔追上了,就是剑气掌风四处交锋,出手迅速,杀机涌现,片刻间已过百招。

满湖红莲,仿佛经过狂风骤雨的摧残,凄凄惨惨,破败凋零。

容守看了会儿,拍手道:“妙哉妙哉!好久没看见这么精彩的打斗了,还是两个绝世的高手。真是难得啊难得,这一趟赚了!”

心悦恨恨道:“不是让你来点评观战的!”

容守兴致勃勃道:“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小侯爷今早追杀一个人,追到这里,眼见要追上了,结果却被那秃驴‘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念住了。等回过神,那人早就跑的没影了。小侯爷找那人找了好多年,结果煮熟的鸭子还给飞了,能不气吗?”

容守看着左南祁手下招招杀意,笑道:“没听说他有什么仇人啊,是太子么?”

心悦翻白眼道:“说了你也不知道。血煞盟盟主蓝若。”

容守笑容略微一顿,随即愈盛。

见他不说话。心悦鄙视道:“就知道你肯定不知道,孤陋寡闻了吧。”

容守笑眯眯道:“就算我孤陋寡闻,但还是知道高手过招,转瞬生死。你叫我去帮忙,只怕我死的比他们之间谁都快吧?”

心悦见被拆穿了,有点不好意思。

容守盯着那和尚看了会儿,心道:“果然是佛门弟子,慈悲为怀。小侯爷招式狠辣凌厉,招招不留余地。他却只防不攻,宁躲不战。偶尔出手,也是攻敌三分,自留七分。厉害呀!这么不怕死的吗?”

心悦有些别扭道:“你到底去不去?再……”

容守道:“不去,我怕死。”不等心悦破口大骂他狼心狗肺,就提起他后领子,往前狠狠一扔,同时惊叫道:“心悦,危险!别去!高手过招,转瞬生死啊!你不要命了!说好了我去的嘛,你个小破孩争个什么劲儿?”

心悦转头看他的眼神,简直想要吃人。

周围的小和尚目瞪口呆。

那和尚果然是个慈悲心肠,哪怕心悦飞过来时嘴里还在大骂着秃驴,他也仍拼着受伤的风险将他隔空一捞,轻轻放到莲台旁。

左南祁眉头一皱,本要落在他心口上的手掌,却在只余毫厘间突然撤了回去。

在一朵红莲上轻轻一踏,眨眼间掠出数丈外,落在心悦身旁。

那和尚也落到台阶上,双手合十,打了个稽首。

刚刚两个人跑的太快,别说脸,容守根本连他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这会儿静下来,登时就一清二楚了。只第一眼,容守就忍不住赞叹:“好皮相!”

那是个年轻和尚,三十多岁。一身雪白的袈裟,脖子上挂着一串颜色很深的佛珠,左手上也扣了一串小的,留下一节青色的穗子。

眉目温润柔和,不似君衍的那种儒雅,是带着佛家特有的慈悲与怜悯。有脱去尘世烟火的高远,却非高高在上不识人间疾苦,而是入世历劫后的悲天悯人。

可即使悲天悯人,却也没有那住持饱经沧桑的忧愁苦楚,好像一辈子没吃饱饭一样。

高雅脱俗,整个人仿佛一块暖玉,面带微笑,手拈莲花。

那是一朵被护的极好的,尚未完全开放的白莲,纯洁的颜色,与他的袈裟,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刚刚没看见,容守实在怀疑,那和尚大概从打架到结束,应该一直都是这么一副普度众生的浅笑模样。

他心道:“不知道左南祁是怎么想的。反正要是换了我跟人打架,那人躲躲闪闪不肯出全力,打了那么久没赢,对方还一直这么笑着……不用多说,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将这欠揍的人给打的面目全非!……不过仔细想想,左南祁肯定也是气的不轻的,否则也不会打的那么认真。平常他打架随心所欲的就跟玩儿似的。哪会这样?”

那边。年轻和尚打了几个手势,容守微微一愣。不因为别的,只是这手势他见过。

想不到,居然是个修闭口禅的。

可惜。

那和尚道:“多谢施主手下留情。”

左南祁哼道:“本侯不收手,你难道就躲不开了?少来惺惺作态。”

容守觉得,他肯定很不喜欢这个和尚。

同时,他觉得有关那天的事,左南祁肯定还没有消气,所以才会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了。

干脆利落。

左南祁走后,那和尚将手中的白莲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持佛珠的手,在上面轻点了几滴水珠,温柔慈悲。

容守被这画面看的牙疼,干脆转头,一把拉住了准备去追左南祁的心悦,道:“我很好奇,为什么小侯爷这么讨厌这和尚?只是因为今天碍了他事?”

心悦想起刚刚那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的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动手。

磨了半天,只好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也没什么,就是这秃……和尚嘴皮子比较厉害,讲道比较厉害,蛊惑人心更厉害。几年前,差点就把楚王殿下忽悠到菩提寺出家去了而已。”

他口气极为随意,容守却听的脑中一炸,道:“出家?你说楚王?!”

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君衍虽然是有些太清心寡欲六根清净了,但像和尚跟出家做和尚,这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啊!

难怪,难怪了!难怪左南祁看那和尚的眼神跟看杀父仇人差不多,合着是有夺爱之恨啊!要是有人敢把君离拐去出家,他……

他一定会给那人多烧几柱高香的。

心悦动动嘴皮子,似乎还要再说什么,目光突然瞥到容守背后,闭了嘴,哼一声走了。

容守回头,笑眯眯道:“多年不见,迦叶大师越发白净了。”

迦叶双手合十走来,打了手语道:“多年不见,八殿下越发长大了。”

一句话,就完全拉开了两个人的辈分。

容守嘴角抽了两下,道:“那大师知不知道,我三哥如今也长大不少。”又不减笑意地添了句,“拳头也大了不少。”

迦叶看他的目光,依旧温雅地隔着银河般的辈分,道:“八殿下倒行逆施,福祸难料。六殿下贫僧多年来不曾遇到过,生死未知。”

容守叹道:“大师说话还是这么讨打啊。”

这一句之后,便自顾自摇头走了。

招呼都不想打。

也许多年以后,容守就会感叹,迦叶是真他娘的不会说好话,可偏偏,他算起卦来,却又是一算一个准。

所以他真的很不想看到迦叶那张普度众生,却刚好没有普度到他的脸。

这就好比一个人只能活到二十岁,你却非要在他十岁那年就告诉他,让本可以怀着对长命百岁无限憧憬的人,生生多了十年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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