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生根》(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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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没能想到的是,拍完“坠河”当天半夜欧阳囡囡就感冒了,有些不舒服。为了防止演员生病谢兰生还故意挑了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又等囡囡一爬上岸就让小红捧上毛巾,谁知道人还是病了。

生根剧组带了点药,然而囡囡吃过以后整整一夜都没好转,再起来还更严重了,不能工作了。

盱眙村民头晕脑热都是自己挺过去的,没有人有感冒药物。谢兰生见欧阳囡囡趴在床上昏昏沉沉,觉得这样还是不行,得去镇上乡卫生院买点对症的药回来,毕竟病毒有好多种呢。

今天没人要去镇上。大刘哥说了,特意送他需要酬劳,过一小时就可以走,他也可以把自行车借谢兰生骑着过去,不要钱,不过,从这儿到乡卫生院单程就要两个小时。

谢兰生想想,还是不大舍得花钱,蹬上“二八”车,沿着土路就出发了。

夏日阳光铺满小路,泥土也似金沙一般。自行车轮瞬间碾过,金色碎裂,四处崩飞,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来。

这大热天的,谢兰生死命地骑,中间一度觉得膝盖已经酸到没感觉了,麻木了,只是还在机械地蹬而已。淋漓的汗淌过眼睛,两颗眼珠火辣辣的。他一手握把,一手擦汗,仗着年轻,甚至没用两个小时就站在了卫生院前。卫生院是两层小楼,极不显眼。

他把车子锁在一边,去挂了号,见了医生。乡卫生院的医生说有一个药是能喝的,是新出的,效果不错,谢兰生便二话不说把那个药买了下来。他还买了另外几种,可以对抗所以常见病毒,心里稍安。

出来看见个杂货店。谢兰生又拔脚进去,给说想念“糯粢”的罗大经买了一盒桃酥,又给喜欢抽烟的张继先买了一包555。罗大经昨天说了,在长沙时他每一天的早饭中都有糯粢,而张继先呢,之前挂账买来的“555”似乎已经全抽完了,现在在抽别的牌子,看着有些蔫巴巴的。谢兰生想着,剧组大家都不容易,他对他们都好点儿,让他们舒坦点儿,总归是没错的。好不容易来趟镇上就给他们买些东西吧,让他们喜欢自己,喜欢生根,喜欢做电影。

他好喜欢跟这一群志同道合的做电影。他一向是混世魔王,可看电影、拍电影时,他的心能得到皈依,他忘不了第一次看某些作品时那触电的感觉。谢兰生也隐约觉得他自己是有点天赋的,因为,他摄影机中的世界,跟平时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前者更美、更艺术,更能打动人,这让他非常过瘾,甚至认为,也许不是他选择了电影,而是电影选择了他。

他现在在拍电影了,跟罗大经他们一起。这可真是美好的事。他正在用更细腻的一些方式、一些技巧,把世界呈现出来,把人呈现出来,让观众们能关注到一个群体、一种生活,令这世界变得更好。人不仅仅需要物质,他们同时需要思考、成长。谢兰生也十分希望电影可以全国上映,让更多人有渠道看,可他此前也想过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希望让更多观众看到他想说的东西,“他想说的东西”是前提,“更多观众看到”是其次的,他不可以主次不分因小失大,在这样的前提之下“地下电影”也还不错。

谢兰生把大塑料袋挂在一边车把手上,往回骑。

不料中途下起雨来。豆子大的雨点狠狠地砸下来,谢兰生又没地儿躲,只能一边抹脸,一边玩命儿蹬。

因为隔着重重雨幕看不分明前方景象,到某个地儿,谢兰生只听见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他的屁股剧烈一震,接着车子猛地顿住,车把一歪,他连人带车“哐当”一下摔进水里,万分狼狈。

“我艹硌石头上了”他眼一闭,受着冲击,也受着水花。他刚开始没啥想法,好一会儿才觉得疼。

雨很大,又是土路,谢兰生在泥汤里被自行车给死死压着,只能看见后轮空轮还在兀自呜呜地转。他衣服裤子全都脏了,有点懵。

他动了动,抽出腿,爬起来。因为穿着短袖衬衫胳膊肘儿已经破皮了,在地上磕的,血糊糊的一大片儿,伤口附近有肉、有血、有土、有泥,全搅和在一块儿,触目惊心,特别麻。小臂也是被蹭了,有斜斜的一片擦伤。

“我艹”他看了看衣服裤子,翻开手掌挡在额前,一瘸一拐,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感冒药、桃酥、香烟。他把塑料兜挂在腕上,拧干衣摆,拿出桃酥,用衣服角抹掉盒上的泥点儿和水点儿,接着又擦香烟和感冒药,都收拾好了才扶起自行车重新上路了。

他伤口疼,有雨更疼。头发贴在头皮上,衣服裤子也贴在身上,特别不舒服,他奋力地踩自行车。

中午,当谢兰生推着车子终于走回盱眙村时已经累得要虚脱了。这里天空重新放晴,他推着车,迈不开腿儿,全靠一股力气撑着,一步一步挪回屋子。

终于啊累死了不过幸好是回来了。

他拎着药,还有桃酥和555,推门进去,叫“囡囡,我买了药回来了还有大经哥、继先哥,我给你们带礼物了快出来看”

然而跟他想的不同的是屋里空空如也,谢兰生都有些愣了。

好奇怪

只有一个欧阳囡囡窝在床上沉沉睡觉,莘野、助理小红小绿、摄影师罗大经、录音师张继先四个人全都不在。而让兰生更奇怪的是,所有器材,包括摄影器材、录音器材,也都不在了。今天没有拍摄任务,按理说,就算出去研究取景也不至于一样不落连麦克风都要带着。

他们几个干什么呢没有导演就拍摄吗

谢兰生把东西一扔,出门,喊“小红小绿莘野大经哥继先哥嘛呢你们在哪儿”

他一边走,一边喊,走到村子最里面时,终于看见小红小绿还有莘野三人一起转出来了。谢兰生见他们好好的心里也安定了点。

穿着白色衬衣的莘野低头问“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谢兰生则反问莘野“你们几个在干什么”

莘野语气十分轻松“刚下完雨,出来走走,小红小绿非要跟着,说想听听美国的事儿。”

“哦哦,那大经哥和继先哥呢”

“”莘野说,“应该还在屋里头呢。”

谢兰生又愣了一下“不在呀。”

同时,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不安。若罗大经想要研究取景,至少莘野该和他在一起摄影师会让演员们站在脚本的位置上,看看光线,同时思考如何设置光圈以及快门速度、练习跟焦还有调焦、决定画面的取与舍,可现在,莘野竟然晃晃悠悠无所事事那罗大经在干什么让张继先代替莘野吗或者代替囡囡可张继先知道走位吗自己似乎没跟他说啊。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莘野又问“有问题吗”

“我不知道”谢兰生说,“大经哥和继先哥都不在咱的房间里面,而且,摄影设备录音设备也并不在原先位置。”

莘野脸色不太好看,他的下颌紧紧绷着,说“我看看。”

“嗯”谢兰生很相信莘野。

谢兰生和莘野等人一起回到那间平房,莘野伸手推开门扉,皱了皱眉。只见屋内空空如也,摄影器材、录音器材,全不见了。

他立即又掉头回村,径直去寻“大刘哥”了,因大刘哥有着这里唯一一台拖拉机。

大刘哥刚回到家里,一张脸上风尘仆仆的,听莘野问“见没见过罗大经”时,大刘哥说“刚送走啊”

谢兰生心咯噔一下,问“什么送走”

大刘哥便细细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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