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1 / 2）

姜东元眼中残忍的韩栖迟在李东旭的眼里是最好的恋人,恋人之间最容易发生的矛盾是什么缺乏安全感,感觉不到安全才会有猜忌、怀疑、争吵等一系列的矛盾。安全感这个词李东旭原本以为不可能出现在韩栖迟身上，没想到不会恋爱的韩栖迟非常会给他安全感,因为她真的很坦诚。

第二次进入韩栖迟的巢穴家，李东旭原本心情不错，算起来这是韩栖迟第一次约他,地点还是家里,心情自然好。可等韩栖迟忙忙碌碌的给他端咖啡,给他准备零食，连水果都切块准备好,小圆桌上摆的满满当当，韩栖迟还跪坐在他对面,李东旭的心情就好不起来了，这明摆着是做错了事求原谅的态度。

还是坐在落地窗前地毯上的李东旭先让笑的特别乖巧坐的也特别乖巧的韩栖迟放松点,等她从跪坐变成盘腿,他跟她说，可以开始了，指着桌上的那一堆吃的，问她做了什么要搞的那么隆重。

李东旭真想不到有什么是值得韩栖迟做这一套的，韩栖迟连我讨厌恋爱和你都能说的那么理直气壮,还有什么是她认为说出来会让他生气的明明说算了都一点不心虚的孩子。

韩栖迟特别心虚,没什么理由，就是很心虚，心虚的不知道从哪开始说,直接说姜东元跟她告白了也不对劲，纠结半天选择从头开始讲，这个头是指她当初和姜东元是怎么认识的。这段李东旭听过的，还在想讲这个做什么，听着听着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韩栖迟边讲边解释，像是在提前为自己辩解。

倚着窗户的李东旭慢慢坐直，本来坐的很直的韩栖迟却渐渐缩起肩膀，讲到姜东元牵线给她介绍项目时，李东旭察觉到问题了。此前韩栖迟可没说的那么细节，第一天认识要号码，第二天以我有个项目想跟你聊聊，怎么听都不对劲啊，这是找个理由见面把

李东旭的脸色严肃起来，韩栖迟难得求生欲上线，给自己为什么要去见面打补丁，那时候她可穷了，超级国际市场刚上，项目款要到电影下线才会到账，她当时还背着银行贷款，要是还不出钱工作室就得解散，那时候别说姜东元跟她说有项目要谈了，随便谁说是有项目她都会冲过去的，那时脑子里全是赶紧签约拿到先期的合约金还了贷款再说，真不是她一点概念都没有，是情况不允许她挑三拣四的。

“我去见姜东元之前打电话给国际市场的制作人问过，对方说姜东元人脉网挺广的，牵桥搭线的事情偶尔也会做，人也还不错，成不成的会直接说不会故意拖着，也不会恶意压价。我是打听过才去的，不是盲目的他一个电话打过来，我立刻就跑过去了。”韩栖迟觉得自己万分无辜，简直比窦娥还冤。她真的是纯粹出于项目考虑，要赚钱养团队啊

李东旭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让韩栖迟继续说，转而又打断问她可不可以抽烟，他需要很冷静才能听接下来的话。他猜到韩栖迟要说什么了，无非是一直坚持姜东元对她只是朋友的顽固想法，因为不知道的原因让她终于发现了，姜东元对她才不是朋友那么简单。

家里抽烟的地方在阳台，而只有主卧有阳台，本来客厅也有，但原本的半封闭的阳台墙被敲掉了，成了他们现在坐的休闲区，韩栖迟犹豫了一会儿起身带李东旭去了卧室，进阳台。李东旭没心情看卧室有多特别，扫了眼宽的差不多有两米一个人睡多少有些大的床和床上的众多靠枕，就跟着韩栖迟进阳台了。

相对于家里的其他地方，阳台特别简单，一张圆形的玻璃桌，桌上放着一个烟灰缸和烟、打火机。桌边有一把配套的镂空雕花椅，头顶有这个家唯一的一盏橘黄色的吊灯，没了。

韩栖迟让李东旭坐在那唯一的一把椅子上，跑回屋给他拿了他之前脱下来的外套，阳台没暖气，抽烟要开窗透气夜风还有点凉。李东旭看她只拿了他的外套，没拿自己的想把外套给她，韩栖迟表示不冷，站在他对面想继续刚才没说完的事情。李东旭却岔开话题问她为什么阳台是这样的。

不是李东旭不想继续听了，而是他需要缓和一下情绪，韩栖迟能讲出来代表她真的没那个意思，即便知道姜东元对她的不止是朋友，她也没有那个意思，要不然她就不会是这个态度。既然韩栖迟能把事情摊开来说，他就不能让自己的情绪破坏来之不易的坦诚，他不能发火，即便他胸中的火气已经要喷涌而出，也得压下去。

韩栖迟不知道李东旭的想法，但他问了阳台，她也就跟他说阳台，说自己一般不在家里抽烟，她没有烟瘾，烟对她来说是提神剂。只有很郁闷或者工作上、设计上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她才会到阳台来抽根烟，休息一下放松放松再回去。

李东旭问她怎么想到用烟当提神的东西，咖啡、茶之类的不是也行么。韩栖迟说片场学来的，在城市里拍摄咖啡和茶好买，去偏远的地方想喝口热水都不容易，她刚入行没多久就跟组去沙漠，连熬几天大夜后，就靠抽烟撑着了，那边别说热水，连喝的水都是买成桶的水带过去的，艰苦的她都想换个职业。

关于拍摄时艰苦的环境有多摧残的话题李东旭倒没什么发言权，他没接过那样的本子，电视剧也很少搞那么大的场面，主要听韩栖迟说。说着说着，韩栖迟的忐忑就没了，李东旭确定她放松了，也确定自己能心平气和的听下去了，话头一转，问韩栖迟，她和姜东元一起合作了，之后呢

韩栖迟一愣，刚刚才平复的小心脏又开始蹦跶，跟他说之后。之后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就正常拍摄，起码她认为那是正常拍摄。拍摄结束的下一个重点是鬼怪之家的事情，这个李东旭也知道，韩栖迟早就说过的，但那次韩栖迟说的时候李东旭心里有疑问没问出来，这次，他问出来了。

“投资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会变成借贷数额不算小，他做担保人你就没有觉得不对吗哪怕你们关系再好，担保人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做的。”

韩栖迟有些紧张，老实回答问题“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会从投资变成借贷，我也没去探究里面的原因，担保人很难做的前提是，万一我跑了他就要还钱。可我的预设里没有我跑了这个选项，我当时想过可能他手上没那么多钱，可这个想法不对，因为他能帮我担保借贷，那他自己就可以借到那么多。后来我就想，可能他并不相信项目可以赚钱，所以不准备投资，才变成的借贷担保，我们的关系”

咽了口口水的韩栖迟去摸桌上的烟盒，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再继续“以当时我们的关系，借贷担保比决然拒绝我要好得多，反正我肯定是会还钱的，也肯定还得起。退一万步，项目失败了，我暂时没钱还，也是暂时。只要多接几个项目，钱还是能还的上，只是时间会拖的比较久。”

李东旭懂了“你觉得他是不想破坏你们的友谊”顿了顿“因为不想破坏，你又肯定能还的上贷款，所以他才出面担保。这样他虽然没给你投资，但也不算是拒绝你的投资计划。”

韩栖迟点了点头“我当时是那么想的。”

夹着烟让她继续说的李东旭心里暗叹一声，他不知道是要说姜东元手段太高端，还是韩栖迟真的太迟钝，这个理由明面上确实说得过去，仔细深想却站不住脚。姜东元如果真的对项目不看好，作为好朋友真正会做的不是让她背负多少贷款去拼一把，而是会努力阻拦她不靠谱的想法。反之，因为项目看起来是能成的，姜东元才会帮忙让她有钱去做。可能成的项目姜东元没选择投资而是担保借贷，这点就很奇怪了。

李东旭作为局外人是可以想到问题在哪的，身在局中的韩栖迟却想不到那么多，也没办法想那么多，她需要的是钱，不是去探究为什么别人给她钱。

故事继续往下，接下来就是李东旭同样很清楚的金色梦乡，韩栖迟更紧张了，紧张的语速明显变快，说了一堆废话，都是李东旭知道的，什么卢东石有多烦，什么要不是姜东元她根本不会签约等等。李东旭感觉到她的慌乱，也知道到关键的地方了，沉默的抽着烟，一言不发的等她说出，她今天之所以约他的原因。

“今天上午，我们去了光华门，我跟你在发信息的时候，我们本来在聊的就是我跟你短信里说的事情。你的猜测是对的，我是说你发给我的那个关于卢东石一直找我麻烦不是针对我，是针对别人的短信，那个猜测是对的。我也知道，早就知道，但我不想介入那些事情，我觉得跟我无关。原本，我原本以为跟我无关，但他，我是说姜东元，他跟我说，他说”

韩栖迟舔了舔下唇，抽了口烟“他说，他说”又抽了口烟，长长的吐出烟雾，把那些郁闷都吐出去，声音极低，低的要不是阳台很安静，都听不清楚“他说，他喜欢我。”

李东旭夹烟的手颤了颤，烟灰落在地砖上，缓缓抬起手深吸一口烟，表情被吐出的浓雾遮挡，低沉道“然后呢”

此前所有的紧张好像都随着那口烟吐出去的韩栖迟，现在突然不紧张了，很平静“我拒绝了。”

“怎么拒绝的”

“我有男朋友。”

“就这样”

“就这样。”

李东旭沉默不语，烟蒂被暗灭在烟灰缸里，仰头望着窗外的夜景。韩栖迟也不说话，安静的等着，她不想争吵，可她不知道现在的状况是不是争吵的前奏。

短暂的沉默之后，李东旭没有跟她争吵，甚至没有跟她嚷嚷什么我早就说过之类的话，他只是问她“拍摄还要继续吗”

韩栖迟摇头，发现他没看自己，开口道“我听你的。”

“听我的”李东旭转头看她“我如果说我不想你们再合作了呢”

“那就不合作。”韩栖迟一点犹豫都没有。

板着脸的李东旭勾了勾嘴角“合约怎么办”

“赔付违约金。”

“这么简单”

“嗯。”

李东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韩栖迟坦然回望。

“已经签约的情况下毁约，幕后这么处理这种事我不清楚，但演员的话对名声有很大的伤害，别人也会探究为什么签约后又毁约。契约精神是最基本的商业道德，如果是剧组愿意说和平解约，那找下一个美术团队应该也不容易，人家会问前一个为什么解约的。要是剧组不愿意，说问题在你身上，那你在对接下一个项目时会出问题。”

李东旭望着韩栖迟，说“我得说，你把选择权交给我，我很开心。可这个选择如果要背负你以后的职业生涯会出现阻碍，那我好像就只能选让你继续履行合约，你不觉得那是一个虚假的选项吗”

韩栖迟抿嘴沉默数秒，直起身走到李东旭身边蹲下，仰头看着他，双手搭在他的膝盖上，告诉他“如果你不喜欢，我一定会退出，但团队不止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可以转身走人，当然可以，可剧组前期的准备工作就得推翻重来，这不是我和姜东元的事情。我没有给你虚假的选项，也不是在逼你只能选继续这个项目，而是把我所面对的问题告诉你，不管你怎么选，我都会按照你的选择来。”

“卢东石第一次拍商业片，我不知道你之前对他有没有了解，他在艺术片的领域算是小有所成，但艺术片叫好没用，卖不上价钱，人得吃饭，梦想很伟大人也得吃饭。我跟他合作过，我知道他的为人，这是我跟他即便在业务上有矛盾关系也不错的原因。他也是想搏一把，金色梦乡是他的希望，我不能因为我，去砍断他的希望，去无视团队的心血。”

韩栖迟没能退出金色梦乡，不是因为姜东元是因为卢东石，导演在外面晃悠了许久回来发现韩栖迟不见了，再听姜东元说韩栖迟要退出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没有要让韩栖迟退出的意思啊一丁点都没有整个团队他就跟韩栖迟熟，就跟韩栖迟合作过，这边对他来说全是新人，核心队伍都是制作方和姜东元找来的，能有个韩栖迟是万幸好吗

卢东石第一次拍商业片，这是他的新尝试也是全新的事业版图，他对作品是抱有很高的期待的，要不是因为期待过高也不会做出跟韩栖迟纠缠的做法。可他纠缠的目的从来也不是要把韩栖迟赶走，开什么玩笑，他跟韩栖迟合作的很愉快好不好，有个韩栖迟能省多少事，不是所有的美术导演都能像韩栖迟一样能把他脑子里的东西变成现实的。

韩栖迟说不干了那怎么行呢合约都签了，不干了，拼着要毁约也不干，那他成什么了外面的人怎么说他卢东石很清楚自己在胡搅蛮缠，这个名声要传出去没人会说韩栖迟如何如何，只会说他卢东石有问题韩栖迟必须不能走，起码不能是因为这么个奇怪的理由走

为此，卢东石找到韩栖迟，千求万拜托，讲项目已经开始，美术团队的沟通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们开会都不知道开了多少次了，重新换团队，前面开的会都白费，浪费的时间比钱还重要卖惨卖的老婆孩子都搬出来，说什么家里等米下锅的话，说这个项目要是黄了，他就要妻离子散。还说要是自己妻离子散就去韩栖迟的工作室跳楼，让她知道什么叫人间惨剧。

韩栖迟被他搞的头都大，但卢东石说的也不止是瞎扯，虽然没他说的那么夸张但确实会耽误剧组的进程，团队沟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是这边签约那边就能配合的好的。这个项目里有卢东石的心血，也有姜东元的，但不止是他们的，还有团队的很多人。韩栖迟自觉自己已经很渣了，已经很对不起姜东元了，还要去破坏别人的心血简直不能更恶劣，她做不出来这种事，真做不出来。

她同样做不出来的是跟李东旭说姜东元如何如何喜欢他，韩栖迟没办法跟李东旭讲细节，也没办法跟他说我已经拒绝过姜东元了，我当时就跟姜东元说了我不参与项目。她不能说，她说了，对姜东元是伤害。没有在一个男人面前讲另一个男人追你女朋友怎么都追不到的，那算什么背后说人坏话还是贬低姜东元去抬高李东旭，抬高她自己那太恶劣

不论姜东元是带着什么目的帮过她，都是帮助过，甚至不论对方是否是姜东元，韩栖迟都不会干出踩一捧一的事情。这是最基本的尊重，对待别人的爱慕即便无法回应也不能把别人的心意踩在脚下，那太禽兽了

韩栖迟只能把是否继续项目的选择权交给李东旭，她知道这样不好，就像李东旭说的，那是虚假的选项。可她找不到更好的选择，压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从很坏和最坏的选择中挑出没那么坏的。如果李东旭非常介意这件事，她就不去，假如她把所有事情都说开，摆明自己的立场，告诉李东旭他担心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工作就是工作，不夹杂任何私人感情，李东旭足够信任她，那这件事就有另一个相对来说没那么坏的选择。

虚假的选择在一开始就定好了选项，李东旭低头望着韩栖迟，不想说出那个选项，但他还是说了。因为，这是韩栖迟想要的。

“你知道吗，有个项目想要邀请我和刘仁那一起出演，刘仁那那边问我要不要接，她的意思是想接的，对我们双方都没坏处，制作方甚至给出可以根据我和刘仁那的意愿做提案。但我拒绝了，哪怕我知道你不介意这种事，我还是拒绝了。”

李东旭低头摩擦韩栖迟的侧脸，让满含歉意的女朋友理解“我可以接受项目继续，但你如何让我相信，我可以放心你和姜东元，你们什么都不会发生”食指按在韩栖迟的唇边，让她想好了再回答自己，那不是随口一句保证就能让他相信的话。

“哪怕我听完了你讲的那些，我还是无法完全理解你和姜东元之间的关系有多复杂，你觉得你欠他很多，在我看来只是正常的人情来往，这个圈子都是这样，今天你帮我一把明天我送你一程。担保借贷确实夸张了，可他本身的目的不单纯，而且你也说了，你又不是还不起那笔钱需要他帮你出。欠朋友人情还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欠追求者的人情，你没办法还的，他也不会让你有机会还。”

“我就不会，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让你找到机会还清人情划清界限。但是，我信你。因为大可以不说，你可以假装这件事不存在，你可以好好拍摄，拍完了，再跟我说发生过这些，也可以干脆就什么都不说。你不说，我也不可能知道，我不知道也就没有现在这个选项，我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你说了，你把选择权交给我，我当你是信任我，信任我足够理智也能信任你，那不是男女关系那么简单，背后牵扯很多人很多事还牵扯钱财。处于诸多事情的考虑，我会接受，只要我对你有一点信任我都应该接受，也应该相信你，你可以妥善的处理这件事，你有那样的能力。”

“可是，我的信任好像没办法完全说服自己。”李东旭望着韩栖迟的眼睛“我也不想勉强自己，太勉强会成为我们之间疙瘩，埋下去的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出来。我需要实在的，不止是嘴巴讲讲的，可以说服我自己的东西，你能给我吗让我能放宽心，去接受你和姜东元长达三个月甚至半年的朝夕相处。”

韩栖迟用力的点头，攥着他的食指告诉他“我可以让你绝对的放心。”

“怎么做”

“你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