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1 / 2）

一顿饭正事聊完了,恩爱也秀了,自然就到了分别的时候。韩栖迟是抽空出来吃饭的，她还得回棚里,全度英说是她正好也去看看棚内的情况,珠表示她也想看，两人都说要看,郑有美也就随大流的就跟着韩栖迟一起走了。女士们一拨跟韩栖迟走，两位男演员就去了二场，相约喝酒。

韩栖迟对这个分配感觉怪怪的，像是要把她和李东旭隔开再审问一样，但她也没在意,问就问呗,反正她该说的也都说了。同样觉得分配很奇怪的李东旭则是在姑娘们走了之后直接问孔侑,有什么不能当着韩栖迟的面说。

两人坐在孔侑的车上,车主人刚开始说没什么不能当着韩栖迟的面说的，讲李东旭误会了,看他不信又提起另一件事说是从一个朋友那听到的消息，韩栖迟好像在接触一部同性题材的电影，问李东旭知不知道。李东旭当然知道这个,他还知道孔侑在转移话题呢,笑呵呵的顺着他说。

两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绕着韩栖迟为什么突然转战艺术片领域的问题聊，孔侑讲起这个确实有点转移话题的意思，不过他没想到韩栖迟接新项目的理由还挺特别。李东旭也觉得很特别,他当初听到韩栖迟说的时候就觉得很特别，现在讲给孔侑听依旧觉得很特别，韩栖迟很特别。

夫妻两在恋爱初期为双方联系的频率问题有点小矛盾，彼时李东旭是什么都跟韩栖迟说也想韩栖迟什么都跟他说，吃饭了没，吃的什么，今天在做什么，明天打算要做什么等等，一度让韩栖迟觉得很困扰。随着时间发展，这些困扰逐渐变成了习惯，彼此对对方在做的事情和打算要做的事情自然就没有沟通不畅的情况。

韩栖迟跟李东旭说起她想要接触艺术片题材的时候李东旭还有些惊讶，那时金在恩都不知道这件事，韩栖迟是先跟李东旭说的，考虑的是如果她要再次进组，那李东旭的行程就要再次被耽误。所以她得跟李东旭商量，是看到好项目先上去抢，还是等这次的项目结束，休息一段时间让李东旭能腾出手去工作，她再找找看有没有机会入场。

李东旭当时问韩栖迟为什么突然想接触艺术题材，因为她的说法不是已经看好了项目，而是她准备往那个方向转，相当于工作重心会变动。韩栖迟就跟他说了理由，类似她跟金在恩说的那些话，但又不太一样，因为金在恩是朋友，而李东旭是丈夫，他们在共同养育一个宝宝。

说起来还跟之前在酒桌上聊的话题有点关系。

真正成为一个母亲，或者说真正接手82年生的金智英这个项目，韩栖迟反复看过剧组和，不止是为了工作，更是为了宝宝。她一条一条看了读者给的留言，太多女性留言，这就是我的生活，这就是我妈、我姐，我妹，和我的生活。那么多人，都那么说，韩栖迟开始忧虑，她的孩子生活在这样的国家，会不会也在某一天因为身为女性，因为长幼有序，因为约定俗成，因为各种原因，认为金智英的生活其实就是绝大部分女性的生活呢亦或者，跟她最初看到一样，理解不了金智英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反抗

韩栖迟知道自己担忧那些是杞人忧天，李美慧小朋友牙都没长出来呢，可她忍不住，一想到孩子在一天天长大她就忍不住。大概做父母的总会杞人忧天也不一定，韩栖迟对孩子有期待又怕自己的期待限制了孩子，她怕李美慧小朋友在某一天变成她不理解不了的存在，所以她想让自己的世界大一点再大一点。大到不管多奇怪的事情都能无动于衷，那她就可以坦然面对孩子的人生不管走的怎么样，都只是她的人生。

李东旭还记得当初听到韩栖迟说这番话时带给他的冲击，真的是冲击，没有任何夸张，就是冲击，是震撼，让他再次感慨韩栖迟有多特别。韩栖迟在说的已经超越了要怎么养育孩子的界限而是在说我们要成为什么样的父母，成为不对孩子的人生指手画脚只给与保护和理解的父母。她真的太好了，太特别了。她特别到李东旭跟孔侑说出这番话时，眼底满是炫耀，炫耀他和妻子，他孩子的母亲是多美好的存在。

前半段听的很惊讶的孔侑听到后半段就有些牙酸，李东旭这个恩爱秀的他牙酸，就吐槽他适可而止。李东旭就笑，问他难道不觉得韩栖迟很特别吗

“是很特别，有点羡慕，不是羡慕你，是羡慕你们家小朋友有个好妈妈。”孔侑笑着说“但你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说韩栖迟太好，而你不够好的意思”

李东旭随意的点头“是啊，我之前就跟你们说过韩栖迟很好，但你们一直都在说我好，我们孩子多委屈。”

孔侑砸吧着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狗粮都要吃撑了，但又不得不问“要说委屈的话你比较委屈吧，你要放下工作，就我知道的，连剧本接的都少了，你不委屈吗”

略微有些诧异的李东旭望着他“突然间说这个，你是想说什么”

孔侑拍了拍司机的椅背，让助理靠边停下让助理先下车，等车里就剩他们两了，跟李东旭说起隔开小夫妻的理由。这不是提前打算好的，只能算是无言的默契，因为韩栖迟对剧本的理解跟大家都不一样，所以不管是李东旭还是全度英她们都想要再了解一下。这是男女双方分开走的原因，但绝对不是什么谋划。

这话李东旭信，信了之后又觉得好笑，跟孔侑说，全度英她们在韩栖迟那边应该问不出什么结果来，因为韩栖迟怎么想的已经都说了，也挖掘不出东西了。孔侑无所谓那边能不能挖掘出什么结果，他更好奇在李东旭这里能听到的观点，搞不好对他理解角色能有帮助也说不定。作为看过也看过剧本的人，李东旭却认为孔侑想太多。韩栖迟说的是对的，他们的故事对项目没有任何借鉴意义。

“为什么”

“因为千万人里就一个韩栖迟。”

孔侑斜靠在椅背上让李东旭解释一下这句话，李东旭没办法跟他解释，只能给他举例。

“我跟韩栖迟之间，你们都认为我付出的比较多，对吧”

“难道不是吗”

“不是。”

李东旭翘起腿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侧脸看着窗外，回忆他们一路走来的故事“大家都觉得我很好，包括我自己都觉得我很好，我做的确实很好啊。她想要的我都给了，不管是爸妈还是工作，我都是顺着她的。我一度真的觉得我很好，我那么包容，那么爱她，我好的自己都惊叹，我怎么能那么好。可是”

“可是”

“可是在韩栖迟跟我说她担心我们家小公主会成长为我们不能理解的人，或者是变成另一个金智英时，我才反应过来，我一点都不好，我甚至不是韩栖迟理想中的爱人。你知道吗，我在听到那番话的时候有种自己配不上这个人的感觉。”李东旭笑叹一声“有点可笑是不是”

孔侑其实没太听懂“比起可笑有些夸张是真的，你是看了什么人设走深情路线的剧本”

李东旭一下就笑了“我现在拿着的好像就是那个剧本，但我没开玩笑。韩栖迟经常让我有种挫败感，那种抓不住她的感觉。以前我觉得是韩栖迟的问题，她第一次恋爱啊，情商又低，经常搞出一些让我无言以对的事情，跟她恋爱啊，好累的。”

孔侑也笑了“你这个剧本听着可不怎么深情。”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没察觉到不对劲之前，我以为的深情好像就那么回事，年级到了，刚好碰到一个对的人，考虑结婚，考虑孩子，这些东西看起来是深情美好，但深究不是那么回事。我现在能说，如果对方不是韩栖迟，我大概会一直以为我做的那么好，韩栖迟为什么感觉不到，我付出了那么多，她为什么不能妥协之类的。就是那种我爱你更多，你爱我寥寥。”

李东旭侧头笑看孔侑，跟他说“我们要是二十代碰到这种姑娘会很心动，但现在这个年纪大概就放弃了吧，恋爱么，谈那么累做什么。”

“可能”孔侑说不好“不过我要是你的话大概就真的放弃了，你不是坚持下来了么。”

“那不是我坚持下来的，是韩栖迟坚持下来的。”李东旭勾起嘴角想起他的小姑娘“我其实忽视了韩栖迟的付出，理所当然的觉得那些是应该的，因为我在为我们好啊，我在考虑我们怎么能长久，自己站上了道德的高地就认为对方应该为我妥协。她妥协了很多东西，你们看不到的，你们看得到的，你们看到了也不觉得是她在妥协反倒觉得是我太好的东西，都是我也以为我很好的错觉。”

孔侑换了个坐姿面对他“什么事是让你有这种错觉的比如”

“比如孩子。”李东旭对这件事尤其有感触“我和你们一样，都觉得我能让韩栖迟在怀孕之后工作，哺乳期还继续工作是做了很大的牺牲，真心的。我当然是支持她，但那些支持里包含了我在牺牲的意味，自我感动，懂吧”

不是很懂的孔侑问他“你的意思是，那些东西不是你在牺牲”

“在我们看来是的。”李东旭突然想起来“当初没有孩子的时候韩栖迟压根不想生，她只想代孕，我当时完全不能理解，可我去体验了生产疼痛之后一下就理解了，换我我也会胆怯，我也不想生，真的太疼，疼的人头皮发麻，不夸张，疼的我百分之百理解韩栖迟不想生孩子。”

孔侑一点都理解不了“你能接受代孕”

“我不能啊，所以我们还是把孩子生下来了。”李东旭说着话就笑了“这就是问题所在，没有试过的人都觉得怀孕生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凭什么大家都行就你不行。也是因为这个，我才一直觉得自己在牺牲啊。”

话题又绕回来了，孔侑模模糊糊的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一点“你是指你的牺牲都是我们大家认为的，但韩栖迟的牺牲被忽视了”

“对。”李东旭暗叹一声“抛开我们现在已经结婚的情况，你想象独身的韩栖迟。假设我和韩栖迟没在一起，她的人生会比现在精彩的多，不管是工作还是别的都会比现在好。”

“你觉得她现在不开心”

“不是那个意思，而是她本来可以更开心。”

李东旭真的是在韩栖迟说她要把事业重心往文艺题材的方向上转的时候，才认真思考，他是不是在无形中忽视了韩栖迟的付出“韩栖迟是一个人也能把生活过的多姿多彩的人，你记得我刚追她的时候被拒绝了好几次吧，她是真的没必要非得恋爱的人。多一个恋人和少一个恋人于她而言不会更幸福也不会不幸福，她有足够的能力让自己幸福，即便没有恋人。”

孔侑犹豫道“有个恋人不是更好吗”

“我以前也这么想，我以前想的都是有个恋人更好，恋人就是要热烈，就是要在一起，就是要长久，我以前都是这些。”李东旭摇摇头“我从来没想过，韩栖迟不需要我的，她曾今跟我说你很烦的时候，我觉得是她情商低，我从没想过，她说的是对的，我对她就是个麻烦。”

“她过的好好的，日子那么开心，我突然闯入她的生活，要求这个要求那个，要住在一起，要经常联系，要她去适应我父母，要她像大家一样，结婚，生子，养育孩子。我对她有好多好多要求，那些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要求，我是为我们两好不是吗，怎么可能不对呢。”

思索着开口的孔侑问他“你觉得那不对”

李东旭缓慢的点头“我是男朋友，我是丈夫，我从来不认为那不对。因为大家都这样，我没有要求什么不合理的东西，我还很爱这个人，我怎么可能不对。但我是父亲，我有个女儿，那就不对了。”认真的看着孔侑“想想看，我们可以对女朋友和妻子有无数要求，但对象变成女儿，我这样的人变成我女儿的男朋友。你想想，我这样的男朋友，你觉得对吗”

孔侑沉默了，从储物盒里掏出一包烟还想分给李东旭，又想起来他戒烟了，收回手给自己点根烟，烟雾从胸腔吐出时，叹息开口“我原本想说我要是有个女儿能碰到你这样的男朋友也不错，可我的女儿如果是韩栖迟，那我真的会觉得跟你恋爱，不对，是任何人都配不上，我们d多厉害。”

“是啊，我们孩子多厉害。”李东旭给车窗开了条缝让烟雾可以散出去“单从事业的角度说，韩栖迟的发展前景是比我好的，年级到了得认。我过了巅峰期，最多五年，再长一点也就是十年，我会渐渐被人遗忘的。我会从主角慢慢变成配角，时代永远是年轻人的天下，这个我们改变不了。但幕后不一样，他们吃的不是青春饭，他们经验越足手上的作品越多身价越高。”

“韩栖迟还年轻，正常来说，现在是她的事业上升期，我要是韩栖迟，有个男人，不，有个女人跟我说什么谈恋爱，我或许会跟她恋爱，跟她做一切让彼此都开心的事情，但对方要让我停滞事业就为了结婚我会以为她疯了。再怎么爱都不行啊，凭什么我要在事业和你之间二选一为什么你不能在我和事业之间二选一又是为什么我不能两者都要”

当初的男朋友变成丈夫改变是很微妙的，但丈夫变成孩子的父亲改变却很大，李东旭只要稍微想一想，他的女儿会被一个男人搞砸人生，打死那个狗崽子的心情都有结婚生子当然很重要，这个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可结婚生子我的女儿就不能再工作哪来的勇气啊崽子

“我对韩栖迟的退让从来都觉得是我的手段够好，小姑娘好骗。可韩栖迟从来没有对我的退让理所当然的就接受了，哪怕一次都没有。”李东旭还记得自己思考这些时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怀疑过韩栖迟到底有多爱我，像我爱她一样吗，还是我爱的更多。但我从来没想过，但凡韩栖迟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犹豫她为什么要为我退让那么多，我们根本没办法在一起，早就分道扬镳了。”

“我们不是在说别人，不是那种人生目标就是嫁个好老公有可爱的孩子幸福的过一辈子的姑娘。我遇到的是韩栖迟，她的人设目标里搞不好连结婚都不存在。我的女儿如果人生追求就是结婚生子那我没什么好说的，可我的女儿如果像韩栖迟一样，有自己的人生追去，那我这样的人就是在拖她的后腿。”

孔侑长叹一声“这么一说我们d确实牺牲很多啊。”

“是啊，她牺牲那么多我都看不见，可你知道韩栖迟最厉害的地方是什么吗”

“是什么”

保姆车里的李东旭笑了“她什么都知道，但她什么都想要。”

轿车里的韩栖迟翻了个白眼“我为什么要选当然是什么都要”

保姆车里的男人们聊韩栖迟付出多少的时候，韩栖迟也在跟一帮说李东旭真的太好了的女人们灌输，清醒点朋友们，真当自己是金智英了吗，就算全世界有无数的金智英，也别玩自我合理化的事情。什么社会压迫，明明是自己不敢冲。李东旭好什么好，李东旭当然很好，但那是因为我也很不错好不好

男人们谈自我牺牲谁牺牲的更多，女人不聊这个，她们聊的更实际，实际的聊在已经牺牲的情况下，要怎么平衡工作和家庭。换句话说，金智英们到底如何自救。

韩栖迟不知道这帮人干嘛非要跟自己纠结这个，全度英就说因为她认识的人里就她在两者之间平衡的很好，还用李哮利举例，这姐姐是特工里的特别出演，韩栖迟也认识，车上的人都认识。李哮利已经很厉害了，那么厉害的人也在结婚后退圈了，去济州岛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却没了事业。相比之下，韩栖迟真的很凶残了。

完全不认同这个说法的韩栖迟反比全度英，李哮利不是放弃事业，那姐姐是钱赚够了休息好不好，休息之后会再出发的，她跟人家不是一回事。而且哪有什么东西能平衡，什么叫平衡事业和家庭，唯一要平衡的是自己，凡事都要取舍，得到什么就一定会失去什么，这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