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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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烨然像只大狗狗一样寸步不离地守着薛咏。

一星期没出门,每天在家盯着薛咏吃药、吃饭、睡觉,医生说不能再刺激到他。

头两天的时候薛咏特别一惊一乍,一丁点响动都能吓到他。

夜里他怕薛咏消失,没一晚睡安稳,必须把薛咏抱在怀里,薛咏意识不清的时候也会主动地回抱住他。

像是两只动物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薛咏跟他讲了一些小时候的事,零零碎碎,颠三倒四

“我爸总是打我,打我奶奶和妈妈,我妈会保护我。”

“以前和现在不一样,女人结了婚很少会离婚。我妈觉得离婚太丢人了,比死还可怕。”

“后来奶奶常和我说后悔,应该劝我妈离婚,不然我应该还有妈妈。”

“我真讨厌我爸,可我也很会打架,好像是天生的一样,我就是知道该怎么打架。”

薛咏又说“后来我为了挣钱不是打过一段时间地下黑拳吗我打一场赢一场,没输过,最后一次的时候我的病发作,差点把人打死了。我大概能看到我自己在做什么,但是身体像是被一个怪物控制住,他还不听我的话。”

薛咏问他“是不是很可怕你会不会怕我啊”

邢烨然很想亲他,握住他的手,说“我不怕你。”

大概是这段时间朝夕相处、无微不至的陪伴。

薛咏变得依赖邢烨然许多,有邢烨然陪在身边就让他觉得安心。但他也觉得自己很自私,他一个神经病把一个好孩子绑在身边,像他这样的家长也太糟糕了,根本不是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

他隐约能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但就像是一个快渴死的人,他求生般的本能没办法拒绝任何一滴甘霖。

薛咏给大学班上也请了一星期病假。

邢烨然在家教他课程,辅导作业,薛咏像小学生一样乖乖听他的话。

在家无聊,两个人一起看电视,邢烨然只敢给他看动画片,薛咏也能安静地看大半天,不吵不闹,安静的像连呼吸都没有。

已经两天没有应激发作过了。

电视里在放动画片gaobox,这是薛咏自己选的,他看得专心致志。大概讲的是拳击手的故事,邢烨然不太敢让他看,但薛咏非要看,他也不敢拦着。只能在旁边紧张地盯着他。

薛咏看电视,邢烨然看薛咏。

薛咏鸦羽般的睫毛微垂,像江南楼阁的檐牙弧度,他漂亮的眼珠中间倒映着五颜六色的电视画面,忽明忽暗,忽闪忽烁,如个小孩子在好奇有趣地窥视万花筒。

但他不开口说话、没有行动时,邢烨然其实分辨不出他究竟现在有没有在发病,于是更加在意地观察揣摩薛咏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在邢烨然心中,那个强大的仿佛无所不能的薛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可怜的需要他保护的薛咏,尽管这个男人比他大整整十岁。

越是如此,邢烨然越感到自己的无力,他保护不了薛咏,反而会为薛咏带来诸多麻烦。

邢烨然问他“我大哥知道你的病吗”

薛咏挺不好意思地说“他不知道。毕竟我很久没发作了,我还以为我的病完全好了呢。谁知道居然又发作了。”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已经好了呀。”

邢烨然不太相信。

薛咏赶邢烨然回去上学,马上要期末考了。

邢烨然真不想回学校,他真恨不得用哆啦a梦的缩小包袱布把薛咏变小,揣在兜里,无时无刻带在身边。

可惜不可能。

所以邢烨然和薛咏最要好的几个朋友商量,拜托他们轮流陪伴薛咏,过两个星期放假了,他就可以从早到晚地陪着薛咏了。

不过吃完药的薛咏完全不觉得自己是病人,他还一定要接送邢烨然上下学。

至少在表面上,薛咏看上去恢复如常。

网上关于邢或山把诈骗来的钱财转移给妻儿的谣言传得很广,他们的地址也被爆了,很多人找上门来,没办法进小区,就在大门口的马路对面蹲守着,或是在邢烨然的高中门口守着,拉横幅举大字牌,讨要欠债。

警察给出的公告也不相信,一心认定了就算目前没找到,也必然在国外银行藏着,说不定等到邢烨然一成年就可以继承一笔庞大基金。现在装穷只是障眼法唬他们罢了,他们接触不到被抓起来的邢或山,还不能对付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吗

薛咏的兄弟们能帮的也帮了,可是债主实在太多,他们又不是真黑社会,就跟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赶走一拨,过半天一天又聚回来了。

这两天薛咏都叫上兄弟一起送邢烨然上学放学,像保镖护着他一样,瞧瞧,看这个架势,也不像是没钱的啊。

薛咏在学校门口,对邢烨然说“别担心我,你管你自己吧。下星期就期末考了,等你考完就胜利了,到时候我带你去我老家乡下避避风头。”

目送邢烨然走进校门。

薛咏在路边店买了几包中华,分发给兄弟“这几天真是麻烦你们了。”

宋逸杰不太高兴地说“你只要狠心不管他就没这么多事了。你从小就爱揽活上身,这次这可是烦,还害你旧病复发。那小子来了以后你身上发生过什么好事尽是坏事。”

“我知道。”薛咏说,“别这样说,他就是我弟,我不可能不管他的,放着自己弟弟不管,那我成什么人了”

薛咏沉默了下,拒不悔改“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他也就我这一个哥哥,我必须护着。”

宋逸杰苦口婆心地说“你先顾好你自己吧。大善人。”

薛咏也回大学销假。

直接回去参加期末考试,托平时认真上课和邢烨然给他补习的福,没考得太难看。

沈策来找他,跟他道歉“对不起,那天没有帮你”

薛咏脸上还贴着创可贴,反应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说“没关系,你也帮不了啊。”

沈策被刺了一下,说不出话来,他一直觉得薛咏于他来说充满了若即若离的神秘感,又漂亮又危险,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景,所以也格外地想要拥有。就在这一瞬间,他们之间被劈开一道深深的沟壑,这辈子他都不可能跨过去了,沈策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没遇上过那样的事。”

薛咏反而松了一口气,被看穿画皮以后,他也不用再装乖乖仔了,他笑了下,说“我本来就那样,我一路混过来的,我还打过比那更狠的呢。你一个学生怕我不是很正常没什么不对的。”

他们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上说话。

说完,薛咏说“我得去接我弟放学了。再见。”

沈策没说话,眼睁睁看着薛咏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离开,没追上去,他知道自己已经追不到了。他反而有点庆幸,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怕,他本来以为薛咏纹身是因为时髦,没想到好像居然真是黑社会,那天薛咏打人的架势真的像要杀人一样,他乱七八糟地打听了下,还听说薛咏未成年时杀过人。

这万一真的好上了,吵架分手什么的,他能打得过薛咏吗不会被打死

沈策甚至觉得自己逃过一劫,又莫名有点遗憾,大概他这辈子也不会再遇见像薛咏这样的人了。

薛咏没回家,一放学就去邢烨然学校门口等着,今天他一个人来接。

还有半个小时就放学了。

他坐在摩托车上发了一会儿呆,手机来电铃声响了起来。

薛咏掏出手机,是陌生来电。

最近找上门的妖魔鬼怪太多了,薛咏没作多想,直接把接听给摁了。然后又响起,再挂断,再响,再挂。

所以他直接把这个号码拉黑了。

接着收到一条长短信。

薛咏点开

你好,薛先生。冒昧打搅。我叫邢依水,是邢烨然的远房亲戚,细说的话,应该算是他爸的表姑。我们很多年没有来往了,最近因缘巧合,我从别人那里听说了邢家的事,知道他现在似乎处于没有正规法定监护人的情况,我想我或许可以收养他,请问您是否有空见面一叙请联系我这个号码就可以了。

薛咏懵了。

假的吧

邢烨然的远方亲戚现在突然冒出来这也太巧了吧

但是万一是真的呢

这个人看上去可比他更有资格“抚养”邢烨然,薛咏突然十分的恐慌,难以遏制地心悸起来。

他养了邢烨然三年多,邢烨然不应该已经属于他了吗有人要和他抢吗他抢不过怎么办

假如对方起诉他,他和邢烨然毫无血缘关系,他有胜算吗难道声称自己是邢烨然亲大哥的男友,这种不被社会承认的同性恋身份,上了法庭也不会被承认吧

薛咏握紧拳头,指尖仍在微微发颤,他盯着阳光下空中的某粒浮尘,突然觉得像有人扼住他的喉咙,让他难以呼吸。

明明是烈日炎炎的大晴天,他却觉得突然发冷,脸色变白,额上渗出涔涔冷汗,慌了神。

有人突然握住他的手,把他的灵魂叫回来“哥,哥,你怎么了你今天怎么一个人来的你脸色怎么白”

薛咏还在发呆,他转过头,看到邢烨然,这才恢复过来。

邢烨然问他“你吃药了吗”

薛咏说“不记得了。”

邢烨然有点恼火,皱眉说“把你的药拿出来。”

薛咏花臂高靴机车服,在穿着校服的邢烨然面前却服服帖帖的,摸了摸口袋,摸出一板药片,邢烨然一看上面还剩几颗,心里就有数了,薛咏还没吃药。

邢烨然把药片抠出来,又从包里取出一个水杯,说“吃药。”

薛咏乖乖吃了药。

邢烨然训他说“你没吃药一个人乱跑你怎么回事”

薛咏不耐烦他“你个小兔崽子你怎么跟你哥说话的”

邢烨然理直气壮“谁让你不好好吃药还一个人乱跑,你就你这一个哥了,我不看紧点,我就没有哥了,我能不紧张吗你别心那么大,你自己也紧张自己一些,行不行你就不能再多乖两天,等我放假了,我就在家陪你玩。”

薛咏怔了下,逞能地说“谁陪谁啊是我保护你好吗”

邢烨然把书包摘下来,递给薛咏,说“你拿着包,你吃了药会有副作用,今天你坐后面。”

薛咏“”没接。

邢烨然把书包塞给他,书包差点掉地上,薛咏只好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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