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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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之余张出一道先皇遗诏,是牵涉十八年前延州之变一案的罪己诏。

市井百姓多忘了当年那次变故的始终,只记得那场大火照得整个南正街整夜未暗。

先皇死于卒中,殡天之前口述当年自己偏听偏信的罪过,错杀闻氏满门。

将真相重现于天的正是复延侯嬴奭,或许现在应该叫闻声才对。

当年被当作叛臣诛杀在军营的闻氏长公子,却以另一个身份在上京待了很多年。

这个消息刚刚传出来,百姓口中大多都是惊惶和猜忌。其中不乏有心之人的挑拨,可历经先皇薨逝的上京都城本就人心惶惶。

朝堂之上,每日都有质疑闻声的声音。有些人传他从回京就预谋着为闻氏翻案,心机太深,不宜在君侧久留。

还有人联系往年朝中变故,甚至将先皇遇刺的事也扣在他身上,即使谢祁谋害先皇已经证据确凿。

对于朝中市井的争论,闻声此刻却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关心。他已领了谢巡南下攻打越国的诏令,这些天都在军营点兵备战。

平息混乱最好的手段就是战争,只要伐越一战大获全胜,京中再多的流言蜚语都会化作无根尘埃。

而此时的太傅府,谢巡正在和宋茯苓说话,说的正是今日朝堂上的事。

“兵部尚书今早又与朕上折子,说的还是攻打越国的事,朕心意已决,只这人却整日絮叨啰嗦得很”

宋茯苓正在擦拭桌上的春兰,这几年他酷爱养花,院里院外哪儿哪儿都是绿植。

“兵部尚书又如何不过一丛二品的光禄大夫罢了,您是皇帝,是天子,为何对一个臣子惧怕成这样”

“朕不是惧怕是不想寒了朝臣的心。”谢巡已然知道当年延州之变的真相,对闻声和宋茯苓并不如此前疑虑。

“寒心”宋茯苓轻笑了一声“寒的就是他们的心,你不给他们一点帝王手段瞧瞧,他们只会永远当你是太子。”

“太傅的意思是”

“一朝天子一朝臣,”宋茯苓回身,“陛下应当有自己的想法,宋某只是太子太傅,不是皇帝太傅,往后许多事情不要只知道问我。”

谢巡知道这个道理,他也能理解当初父皇为什么会对闻氏下手,能看出复延侯为什么会挑他登基后翻案。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真要他接受成了孤家寡人的事实却不是那么容易。

“太傅,”谢巡沉默片刻后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陛下何出此言”宋茯苓笑问。

“太傅是聪明人,朕也不蠢。朕如今倚仗太傅和复延侯是形势所迫,待朕坐稳皇位必然不会再倚重你们。”

“哦这又是为何”宋茯苓佯作吃惊。

谢巡目光灼灼“朕被骗过一次,就不会再被骗第二次。朕知道这一点,太傅必然也知道。”

宋茯苓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过往的记忆如云烟从眼前飘过,他朝谢巡招了招手“你过来。”

“你”谢巡欲言又止,原本他想呵斥宋茯苓的无礼,转头却被另一个念想压下去。

往后岁月,他和太傅只怕再没有如此亲近的时候了。

如此一想,谢巡还是依言上前。

如往常授课到高兴处那样,宋茯苓极为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我暂时不走,至少要看你拿回南越之后,坐稳皇位之后再走。”

越国一直是先皇心中的病痛,如今也成了谢巡心中的病痛。那本来就是庆国的东西,谢巡如何能无动于衷

“太傅呜呜呜”

就让他哭最后一次,往后回了皇宫,便是想哭也没有地方哭了。

三日后,闻声整军向南越进发,即使越国早有防备在中岭设下埋伏,庆军一路势如破竹直攻下京城门。

谢祁闭城不出,越帝携张太后早已逃往西南小国。

越国国力较之此前强盛不少,这一仗却打得如此漂亮,闻声一夜之间在上京就多了“战神”之名。

最后拿下下京虽然颇费了不少时间,但庆军并没有折损一兵一将。

百姓传言,下京投诚之前复延侯和越国三皇子私下见过一面。两人谈了些什么无从知晓,过后那位三皇子便从城门上跳了下去。

这一仗,庆国大胜。

捷报传回上京,最激动的莫过于谢巡。他辗转反侧两夜未眠,在先皇牌位前又跪了一夜,回来便张罗替闻声加官晋爵的事。

经过这场大胜,朝堂之上对闻声的弹劾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收回国土的有功之臣,又是将门冤臣之后,这两点加起来已经足够闻声在百姓心中封神。

那些朝臣大夫们就算再不情愿,也要接受扳不倒闻声的事实。

闻声班师回朝的这一日,整个上京城都沸腾了。从城门到皇宫的正街上挤满了欢呼迎接的百姓,人人都竞相一睹这位战神的英姿。

谢巡更是一早就携文武百官在城门口等着,远远看见队伍前甲胄加身的闻声,他便忍不住起身。

“闻声不负圣令,替陛下拿回了中岭南域。”下马之后闻声即刻行礼。

可还不等他躬身就被谢巡拦住“复延侯辛苦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大庆的功臣。不,往后应该叫延国公才是”

谢巡招了招身后的宫人“拿过来,将朕拟给延国公的奖赏当着众人的面念出来”

“陛下稍等,”未等那宫人上前,闻声就出声打断,“闻声有一事要说。”

“有什么话尽管说,想要什么奖赏尽管开口”谢巡以为闻声自己要讨什么恩典。

说恩典也没错,只不过是另一种罢了“臣志不在朝堂,特意向陛下求个恩典,回滨州老家重建我闻家的祠堂。”

谢巡惊愕不已,万万没想到闻声求的恩典是请辞“延国公莫不是在试探朕以为朕会疑心你”

“是,”闻声直言,“臣唯恐功高盖主引得陛下猜忌,不如早日解甲归田。”

怕谢巡误会,闻声又补充道“闻声感念陛下洗刷闻氏冤屈,往后若有圣令,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实际上是给谢巡一个安心,也是给他一个台阶。

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谢巡定然是要给闻声擢赏,如此方能显出明君的大度。可现在如此不意味着之后也如此,圣心难测,不如趁双方都心生猜忌之前就此结束。

然而忠心还是得表一表,为日后留一条后路。

果然,谢巡虽然惊愕,最终还是同意了闻声解甲归田的请求。

闻声离京当日,谢巡亲自来侯府相送,城内的百姓也早早聚在街头。

“陛下回去吧,往后盛世清平,但愿闻某再没有进京的时候。”上车之前,闻声与谢巡拱手。

“朕送你出城。”谢巡坚持。

车马相随直往码头而去,闻声这一路需顺着临安河而下,直至入海口方才抵达滨州老家。

船车交接之际,扶桑从其中一辆马车上下来。闻声回滨州,她定然也是要走的。

只有宋茯苓还要再晚一些,如今故土失而复得,还远没有到功成身退的时候。

闻声因为打点行装已经拜别谢巡上了船,因此扶桑下来的时候谢巡正巧看过来。

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扶桑如往常一般挥手“太子”

谢巡嘴唇翕动,终究只说了一句“我已经不是太子了。”

扶桑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道歉“啊忘了,你现在是皇帝”

“走了”前头传来姬寒的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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