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士为不知己者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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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恩怨纠葛,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来结束。”

燕青冥微一合眸,深吸了一口气:“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不该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青衣人掩在青纱下的眼睛,一直都在看着这位请酒的绿衣少年。

绿衣少年的身上不仅有一股逼人的英气,还有一种天生的贵气。贵气透出来的不是纨绔之气,不是简单的意气,而是一种不容侵犯的正气。

青衣人知道,这种气质不是读多少书、装扮如何得体就可以拥有的;这种气质是由深厚的家族底蕴,从小耳濡目染,经过十数年如一日的熏陶才得以养成。

青衣人不禁想到了自己。那个本该是剑中奇才,本该背负盛名,本该让世人敬仰的自己。

他一想到自己,却又不忍在继续想下去…

喝了一碗酒,发出一声长长的滋叭声。似是那一碗酒忽然有些难以下咽,辣到了他的喉咙。

他淡然答道:“那又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结束呢?是一笑泯恩仇,任它如同覆水东流,还是自欺欺人装作视而不见?”

燕青冥不偏不倚的立在青衣人的视线中,一双眸子亦落在青衣人身上,将青衣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燕青冥的眼虽然年轻,却能看通事故,更能看透人心。

青衣人的故事和为人,燕青冥听人说过许多,自己也详细了解过。若是要燕青冥用一个字来形容青衣人,那唯一能用的只有一个“士”字。

“士”是一种敬称,是一种人格上的认可,类似于君子。却又高于君子。

只因能称为“士”的人,通常都极重情怀、极重知遇之恩,通常都背负着不为人知的使命,通常都甘心为知己而死。

士当为知己者死。

正如女当为悦己者容。

青衣人就是“士”。

巧的是,古往今来最有名的“士”就是出于幽州,而燕青冥偏偏来自幽州。

在那风萧萧兮的易水河畔,有过一位一去不复返的壮士。

就连那位被人称为五柳先生的田园诗人,都为其写下了“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的豪迈诗句。

那是幽州历史上无数风流写意中,最为醒目的风骨。

那是幽州的精气神。

燕青冥和青衣人一样,有这种风骨,有这种精气神。

他脸色谦逊、稳重、且低沉,但他的目光却如同两柄剑。与青衣人的目光一交,犹如四柄剑撞在一起,只是没有利器撞击之声,亦没有剑气。

燕青冥目不动,身不动,只动唇,说道:“在下自知,阁下说的这两种方式都不发生。像阁下这种值得尊重的人若是打算做一件事,那任何人都难以改变,更何况这件事已然持续了百多载的春秋?”

燕青冥顿了一顿,接着道:“只是在下,可能与阁下是同一种人,所以在下还是不死心,还是想来试一试。”

青衣人的沉寂了许多年的心微微一动。

同一种人?这个人情冷暖、满目炎凉的世间竟然还有与他是同一种人的人?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还是一件值得悲哀的事?

两道有些波动的目光从燕青冥身上移开,看着面前空空的碗。

漫不经心道:“我亦想知道,你这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想如何试。”

燕青冥道:“在下想问阁下一个问题。”

“我洗耳恭听,有问必答。”

青衣人很难认同一个人。不过现在他认同了面前的绿衣少年,这就是他对绿衣少年最好的认同。

燕青冥目光如炬,语气沉重,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理解天下这两个字?”

青衣人的眸子一抬,重新看向燕青冥。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却还是给出了答案:“当然是苍天之下,皆为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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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阁下又是如何看待,这片天下所有过新旧交替、更朝换代?”

“更朝换代,强存弱亡,本是世间常有之事,亦是千年不变的不二法则。”青衣人一阵沉吟,声音微寒:“奈何同样的一片天下,有人写成了雄图霸业,有人写成了风雨凄切;有人写成了国泰民安,也有人写成了生灵涂炭。”

燕青冥听见这样一个无理可驳的答案,并不觉得意外。青衣人既然能有一身举手便可摘星的修为,那心境自然远非常人所能比。

青衣人绝不是容不下人的人。

青衣人只是容不下某一种人。

燕青冥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人,不急不慢的将准备好的第一个直入青衣人心底的问题,问了出来:“阁下是否认为,杀了那些将天下写成风雨凄切、生灵涂炭之人,就会有另外一片全然不同的天下?”

青衣人提起酒坛,开始添酒:“当然会有。”

燕青冥看着青衣人添酒的动作,看着酒水从坛口划出一条弧线,哗哗的落入碗中。

“那阁下是否也认为,另外一片全然不同的天下,就是百年之前为阁下所守护的那一片天下?”

青衣人说他有问必答。但他这个问题却没有回答。

他不是像刚才一样不想回答,而是他不知如何回答。

他不得不承认他有这么认为过,可有些时候他又不这么认为。到底是认不认为,他自己也分不清楚。

青衣人分不清楚,燕青冥却看的很清楚。

一个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待一件难分难解的事情,总是要比当局者看的透彻一些。

因为,当一个人在一个心结上、在一件事情上、在一段感情上,投入了所有的心思,用尽了无数的时间,通常都会迷失真实的自我。

最初的初衷,也会消失不见。

那些曾是一颗赤子的心,会蒙上擦也擦不掉的尘埃。

那些曾经信誓旦旦的追求,会变成一意孤行的固执。

那些口口声声说的爱,其实是不想承认自己失败而已。

燕青冥看出青衣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想法,目光中更显敬意:“阁下与幽州逐鹿城的超逸主,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燕青冥的话没有说完,但他停了下来。他想听听青衣人是不是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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