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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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河神岂止收了木巫的净火,连木巫的老命都收走了。

索夷族族长带着几个族人扒在河岸,一瞬不瞬地盯着水面,说不清是盼着木巫大显神通从水中囫囵个归来,还是盼着木巫就此沉河底跟河神认错他们几人在那看得有如天荒地老,好不容易水中似乎有了动静,几人立马伸脖子定睛去看,只见一件嫁衣慢慢浮上来,在水中随水漂浮。

楼淮祀指着衣服“看见没看见没你们这祭的劳什子河母,河神不收,将嫁衣还了来。我看这就是河神的信物,要留你们木巫在水底坐水牢。”

“水牢”

“人间有牢狱,阴司有九狱,水底难道连个水牢都没有”楼淮祀训道,“你为一族之长,大字不识半个也就罢了,连这点常理也不知”

索夷族族长被吓得满脸通红,再看自己的族人全被惊得跪在石像周围磕头认罪,结巴道“仙凡不通,我我我这以为水底不跟人间相同。”

楼淮祀没好气道“你们先前祭河,还给河神娶亲,河神既能如人间一般娶亲,怎没个水牢关你们巫长这种罪大恶极之徒”

索夷族族长无可反驳,嘴里发苦,背后族人嚎哭之声不断,求教道“小仙童,我们这些人只知打鱼种地,别的都不知晓,真心没有羞辱河神的意思,大错犯下,还望小仙童指点,如何平息河神怒火”

楼淮祀边想脱身的时机边胡谄道“如今河神神宫之中女多男少,阴阳不调,人间讲日月调和,仙界论万物轮转。水本属阴,女亦属阴,你们三不五时往水宫中塞小娘子,搞得神宫里头阴气冲天,这是水底神宫还是地下阴司啊”

“那那如何是好”

楼淮祀两眼往索夷一族中来回扫了几眼,嘴角一扯,牵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意来。

俞子离不由心下一紧,小兔崽子又要胡作非为,喝止道“阿祀,不可妄言。”

贾先生传多了话,口舌都不太听自己使唤,也不管哪个说的,自发就将话转成索夷语说与族长。

索夷族族长越听楼淮祀瞎扯越觉有理,十成里信了七成,俞子离此话一出,他还当俞仙君见死不救,忙道“仙君搭救则个。”得,这七成往上爬到了八成。

俞子离道“自此之后,你们再莫行娶亲之事,只拿清香鲜果五谷供奉,心诚则灵,切勿多敏生疑。”

索夷族族长双目通红“仙君,河神心中有气。我们这些人别的不知道,与人吵了架,再和好,也得先赔了罪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河神掌着河流,一个不慎记恨于他们,那如何是好怎也要让河神先将气消了。

楼淮祀背转身偷笑,他是存了心使坏,故意装作失言的模样,脱口道“祭几个青壮男子给河神,调和阴阳,不就赔了罪”

“阿祀。”俞子离脸黑得跟锅底似得。这索夷族愚民,尽干扔人下河之事,其罪等于谋杀,可说到底还是民智不开化之故。楼淮祀身为一个父母官,不除根中虫害,随着性子出心中浊气,搞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来,把好好的人往水底扔,与索夷族人有何不同简直不可理喻。

索夷族族长听了这话却是如获诸葛锦囊,连连道谢不已,还往人群里看了几眼,估摸想着哪个青壮可以送给河神调阴阳。

俞子离恼怒不已,这当口又不能拆楼淮祀的台,拂袖冷声道“我见不得此事,你们祭河祭神,只别当我的面。”他说罢,也不管索夷族一族跟天地间的孤儿似得无助可怜,抬步就走。

楼淮祀见俞子离是真的发了火,不敢捊虎须,他这师叔是个告状精,一封书信到他那个冷血冷面的爹面前,他定没好果子吃。与索夷族族道“你暂且先听我们仙君,初一十五诚心上香供鲜果。你们族中那个那个那个”他指指仍旧昏迷在地酒香盈绕的青年,“他甚么名”

“木葛。”

“这个木葛我们先带走,他遭了神罚,五魂六魄没了迷了一半,留在你们族中,你们族人不可解,再者他为河神所厌,说不定你们还会被他牵连。”楼淮祀体贴道。

索夷族族长越发茫然了,道“木葛本是少巫。”

楼淮祀老大的一个白眼翻出来,全赖他生得好,做了怪模样也无损半点美貌“怪道为河神所厌,原来与木巫是一道的,想必没少跟着作恶辱神,我说河神司水,性柔悲悯,怎会好好地伤人魂魄,,哼。”

索夷族族长大急,拉住楼淮祀道“木葛小仙童只管带走,只我们与我们一族”

楼淮祀安慰道“我们仙君是个嘴硬心软的,一时恼怒你们被木巫迷惑辱及神灵,这才生了气。族长,辱神可是恶业。思前过,帝辛对女娲神像不敬,国亡人消,你们所为比帝辛还要过分。不过,话又说回来,帝辛是有心之过,你们是无心之失。阴司律条无心做恶,虽恶不罚。你放心,我们仙君不会置之不理的,等他吹吹风、消消气,定会与河神好好求情。”

“这便好,这便好。”族长忙点头。

楼淮祀道“神女与我们仙君颇为亲密、略有瓜葛族长,我们仙君为你们不可谓不敬心。”

族长翻来覆去,总算咂摸出味,这是说那位仙君是河神的相好留人道“那仙君与仙童不如留在族中,容我们招待一番。”

楼淮祀摆手“不可,我们仙君还有要事在身,再者仙君道法已略有小成,辟谷个一年半载不在话下,已许久不食人间谷物了。”他在这唠叨个不休,其余人连着卫繁都走出好远。俞子离大许是忍无可忍,将朱眉遣了过来。

索夷族族长眼一花,小仙童被那个瘦削的护法挟带着转眼间走得老远,有如御风而行、缩地成寸,再看那贾先生,看着像是个糟老头,却轻飘飘的,在那铁塔状的黑护恍如无物果然神仙中人啊。他有心想再留,眼下全族人哭嚎跟死了爹似得,如何留。索夷族族长站在神像边,一地呯呯磕头的族人,边上密密麻麻插上了线香,香烟袅袅如云遮雾罩,隔烟远看,楼淮祀一行好似快要飘渺升天,膝盖一软,也跟着跪倒在地。

俞子离发了火,楼淮祀也不敢触霉头,跟卫繁一块可怜巴巴地说了一车的怨怼之言。

卫繁待俞子离极为敬重,坏话是一句也不肯说,只能挑拣了好话安慰。

楼淮祀躺在卫繁怀里,暗乐不已,他师叔嘛对着他就没好脸色,说几句,那也是不痛不痒,除非俞子离祭出板啊尺啊笞啊将他打得皮开肉绽,可惜,俞子离文弱得紧,还没他结实呢,手上更是没几分力道。楼淮祀嗅着卫繁身上的馨香,没一会就把他师叔的锅底脸忘得一干二净。

俞子离却是越想越气,又将楼长危与姬明笙抱怨了一通,养儿不教父母之过。楼淮祀这脾性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幼时不知教导,大了就知道往死里打,这连狗都嫌的性子掰都掰不回来。他实在气不过,过来将二人的车帘一掀“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虽非君子,怎能视人民如草芥,教唆他人将好好的活人祭河,你与木巫何异”话锋一转,对卫繁道,“你可愿你夫君老时与木巫仿佛”

卫繁吓一跳,慌忙摇头。

俞子离微睐着眼“我也不愿我的女弟子嫁与这等冷血之徒,届时我做主让你休夫。”

卫繁微张着嘴,扭头去看楼淮祀,楼淮祀脸都气红了。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还是我师叔,成日就想让我和离”

俞子离摇头“是休夫。”

楼淮祀气哼哼道“他们扔了这么多女子入河,木巫再是罪魁祸首,但一族之人兼是帮凶,法不责众,我还能将他们一族人全抓起来不成只这般放过,如何慰藉亡灵,还不如让这些青壮尝尝任人宰割又无能为力的滋味。”

俞子离道“如此作为他们就能知错”

梅萼清凑过来点点头道“俞郎说得甚是,小郎君,民之愚恶视人命浮尘,他们嫁得河母,也入赘得河公。”

楼淮祀耍起无赖“算了算了,是我的错,我就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我只当个睁眼的瞎子,明耳的聋子,不看不听,如何”

俞子离笑起来“你只知使小性子,还不如繁繁大度。”

楼淮祀气苦道“你为长我为幼,不与你计较,反正我是来混赖度日的,索夷族我知道师叔不忍放之不管,师叔自己管去。”

俞子离道“还一州长官呢,不过三岁幼童。”

梅萼清跟着帮腔“所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小友当担起教化万民之责。”

楼淮祀呛道“不尽然,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听话就行,不必教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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