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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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先帝驾崩,新年之中不得燃放爆竹,杜绝宴请等等,一时之间本该热闹的春节忽然冷清下来。

默默的,大家都在等待大年初一新帝登基的时刻,毕竟那时便意味着新的开始。

这个年,东淑一早就搬进了萧府里住着,虽然明面上是老太太执意要求的,但其实萧宪当然也是同样的心思。

本来过了年的话,李衾就要选日子下聘,以及择吉时佳期尽早完婚的,但因为先帝大行,这婚事只怕要耽搁下来了。

别人怎么想不知道,可萧宪心中实在暗喜,恨不得东淑多留在身边儿,一想到又要到别的男人那里,就大不自在。

何况这又是他对妹妹失而复得的头一年,当然要好好地守着才安妥。

只因为先帝才去,新帝登基在即,宫中跟内侍省、礼部、鸿胪寺,光禄寺以及五城兵马司等均都忙的不可开交,本来各衙门都已经因为新年而休衙了,这么一来,自然轻快不成,连萧宪的吏部也无法避免,随着忙的团团转。

毕竟新官上任还得三把火,何况是新帝,所有一切当然也有万象更新之意,吏部当然也有相应的人事调动以及变更等等,不容疏忽。

这天,东淑在老太太房中陪着说话,忽然外头来报说李府派了人来送年礼、给老太太请安。

周老夫人忙叫请了进来,见是李府的四个教养嬷嬷,行了礼问了安后,老夫人叫她们坐了,又问李府里众人是否安好等等。

嬷嬷笑道:“回老太太的话,府里一切都好,本来还想着趁着年下请您跟府内各位太太奶奶们过去乐和乐和,谁知道又不能如愿了,我们老太太也牵挂着您呢。”

周老夫人含笑说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少不得大家守规矩,过了这阵子再说。对了,你们三爷还是那么忙?最近竟不见他了。”

另一个嬷嬷忙欠身道:“正要跟您老人家说呢,我们三爷之前还罢了,近来更是整日家见不到人,我们太太还挂心呢,派人去打听,一会儿在兵部,一会儿又在宫内,要不然就在城外大营巡视……我们家里见着他竟也是难的。”

张夫人在旁含笑说道:“李尚书是先帝很倚重的,这种国家大事自然是离不了他的,所谓的‘能者多劳’罢了。”

李府的嬷嬷陪笑道:“正是呢,想必府内萧尚书大人也是如此的?”

张夫人点头道:“他也是忙得整天不着家,不过也还好,隔三岔五的总会回来一趟,也不至于就满城乱飞起来。”

大家又笑了一阵。

今日来的李府嬷嬷们都是老资历的,当然都认得东淑,她们在刚刚进门的时候也早看清楚东淑在跟前儿,幸亏一个个都颇有涵养,才没有当场失态。

在同老夫人跟张夫人等说话的时候,他们也暗中留心查看,在周老夫人提起李衾的时候,东淑端坐垂眸,沉静淡然,竟是一派的娴雅端方,举止中透着极佳的教养,却跟传言中的那位“江少奶奶”的做派不太一样。

寒暄了许久后,众人便起身告辞,周老夫人叫人相送。

这些人离开了李府,上了马车之后,彼此相看,各自咋舌。

便说道:“刚刚你们都看见了?那位江少奶奶,怎么竟跟咱们三奶奶一个样儿?”

对面的接口道:“可不是吗,之前只听大奶奶跟咱们四姑娘他们在说很像,可哪里想得到竟像到这种地步?我才进门看见的时候,差点儿要上去行礼了。”

“最奇怪的是,怎么不仅仅是样子像,看那举止神态的也是一模一样的!”

又有的疑惑:“先前听外头那些人说起来,这江少奶奶跟镇远侯和离,很是品行不端的,可若真是品行不端,又怎能进了萧府?萧府的规矩比咱们府还多呢,岂能容得了她?今日看见,果然是难得的人物风度,何况她又是坐在老夫人身旁的……啧啧,老夫人竟真的把她当成了嫡亲的孙女儿了!”

“老太太那是病糊涂中,不算什么。”

“这话不对,你们今日都看见了,老太太的样子,像是病着的人吗?仍是那么清醒明白的。”

大家说了会儿,心中各自惊涛骇浪,无法平静。便又叹道:“怪不得咱们三爷竟执意的要娶这位少奶奶呢,连她是再婚的人都不在意,甚至还跟大爷都闹了不高兴也不肯改变主意。”

“以前三奶奶在的时候,咱们三爷就是千疼万宠的,如今突然得了一个样子十足像,言行举止都八分相似的,别说是三爷,我们都惊心啊。”

忽道:“只可惜本以为今年就能娶了亲的,偏先帝驾崩,只怕又要好事多磨了。”

“这倒未必,咱们三爷是新帝爷的左右膀臂,又算是小国舅爷,倘若皇帝开恩发话……那还不是容易事儿一件吗?”

大家听了这话,都觉着很有道理,便纷纷点头。

这日晚间,东淑在老太太的上房里陪着吃了晚饭,又伺候老夫人上榻休息,才带了甘棠回到房中。

她回来的时候萧宪还没回府,这些日子里萧宪也常夜不归宿,因事务繁忙,他就歇息在吏部公房里。

房中是彩胜守着,明智在靠窗的桌子上,认认真真地正练字儿。

自打搬进了萧府,明值就不去之前的那学堂里,萧宪请了个教习师傅就住在府内,专门教导他,不料赵呈旌听闻,便闹着要来,两个人一块儿读书写字,倒也相处融洽,连明值脸上的笑都出现的多了。

此时明值见东淑回来,便忙上来行礼,又拉她去看新写的字。

东淑看了一会儿,笑道:“果然比先前又大有长进了,新老师教的好吗?”

明值道:“老师教的很仔细,有什么不懂的也回答的很耐心。”

“这就好。”东淑摸了摸他的头。

明值顺势挨在她身边儿:“姐姐……”

东淑垂头看他:“嗯?”

明值欲言又止,终于只低头道:“没、没事了,姐姐快歇会儿吧,我也要睡了。”

东淑察觉他仿佛有话要说,忙拦着他:“怎么了?有什么话不可瞒着姐姐。”

明值的目光闪烁,犹豫了半天:“姐姐,我、我听他们说之前有人替咱们家里告状……却又死了。”

东淑见他竟听说了此事,一怔,这件事说来有些复杂,何况那死了的江鹏也不算好人,毕竟江家若真还有个顶用肯担当的,想当初在徐州的时候,也不至于只留他们孤苦的姐弟两个被人随意欺辱了。

东淑便问:“听谁说的,怎么又提起来了?”

明值道:“我以前在学堂的时候,他们就吵的很。”明值的唇动了动,终于鼓足勇气:“姐姐,当初咱们还在侯府的时候,曾说过萧家跟咱们是有仇的,现在,现在……”

东淑心一跳,忙握住他的手:“是不是有人跟你嚼什么舌头了?”

“不是,”明值忙摇头道:“是我自己想起来的。而且……”

“而且什么?”

“爹跟娘……现在还不知怎么样呢,”明值的声音低低的,眼中却冒出了泪光,哑声道:“都要过年了,姐姐,我都忘了他们长的什么样儿了!”

明值说到这里,便张手将东淑一把抱住,实在忍不住,便低低的呜咽了起来。

东淑不知怎么答复这孩子。

江家父母的事,东淑曾经拜托过萧宪替他们打听着,她开口的事情,萧宪自然不会耽误,只是京城跟北塞相隔千里,消息闭塞,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回信。

可没有消息,对东淑而言,却反而还好,毕竟边塞风云变幻,环境又不好,江家父母又是有些年纪的,东淑担心的是会得到噩耗,那可真不如不去打听的好了。

她之所以拜托萧宪,只是想对得住江雪,也算是为她做了一件事了,可是想不到明值这孩子心里也还惦记着。

这会儿见明值落泪,东淑心里也有些酸酸的,这么小的孩子就经受了离乱,跟着唯一的姐姐寄人篱下,几经变幻直到现在……也难为他是怎么受得下来的。

东淑便俯身也抱住了明值,安抚道:“明值别怕,也不要哭……本来我想等有了消息后再跟你说的,你既然问了,我索性告诉你,——我早就拜托过萧大人帮咱们找寻爹娘,若是找到了,自然会用法子把他们带回来的。到时候、咱们就一家团聚了。”

“真的吗?”明值吃惊地睁大了泪眼:“姐姐没骗我?”

“骗你做什么?”东淑掏出帕子,给明值擦了擦脸上的泪,又道:“至于江家跟萧家的事情,情形有些复杂,那做坏事的是萧家的一名远亲,就像是江家也有些不成器的亲戚一样,他们做的事情就推在萧家这边身上……你年纪还小未必懂,等大了就知道了。”

明值认认真真听着,点头道:“我知道了姐姐,其实我知道萧大人是好人的,他还送给我那么上好的毛笔跟砚台,呈旌说是很贵价难得的呢。”

“你若是认真些写字读书,就不辜负他的心意了,”东淑笑道:“要过年了,又要长一岁了,不要不高兴,洗把脸早点儿去睡吧。”

明值乖乖答应,甘棠便陪着他去了。

这边彩胜已经去铺了床,对东淑道:“小公子看着年纪小,其实心很细呢。”

东淑微微一笑,在桌边坐了,说道:“你大概不懂年纪小小就颠沛流离,无依无靠的感觉。”

彩胜一愣,继而道:“奴婢也听说了些,不过现在、幸而是苦尽甘来了。”

东淑道:“是啊,还好遇到了萧大人,也是没想到的缘分吧。”

这会儿有丫鬟送了一碗燕窝来,彩胜捧给东淑。

东淑缓缓吃了一口,眉头微蹙,却也没说什么。

彩胜在旁看着却道:“是不是太甜了?”

东淑道:“是有点儿。”

彩胜笑道:“少奶奶的习惯跟我们姑娘一样,姑娘吃燕窝是不喜欢放糖的,说是腻得慌,回头我吩咐他们,别叫再放糖了就是。”

“不必,别兴师动众的,”东淑哑然失笑:“你们姑娘的习惯自然是该的,可我却不该有这习惯,毕竟我又不是这府内的正经主子,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是东施效颦呢。”

“少奶奶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三爷跟老太太那边儿,都是真心疼爱的。”彩胜抿着嘴笑说道。

东淑蹙眉,忽道:“说来,自打我进京,总是不停的听人说起你们姑娘,一个个都说我跟她多像的,我只是叹息她怎么就这样的红颜命薄……若是她好好的在,我或许还能跟她做个无话不谈的手帕交呢。”

彩胜听她说起东淑,便敛了笑:“您说的是,我们姑娘、人是极好的,若是见了您……只怕不知道该多喜欢呢!”

东淑好奇地看着她:“你们姑娘到底是什么脾气性情的人?从别人嘴里听说的,到底未必是真,你却不一样,你是她的心腹人,你自然最懂她的。”

彩胜眼神一闪,道:“姑娘她……倒也没什么可说的呢。”

“你别怕,”东淑含笑温声道:“这儿又没有别人,咱们私底下闲话而已,你跟我说说又何妨?对了,我听说她是急病去了的,到底是什么病?”

彩胜的脸色有些沉重:“这个、这个像是心绞之类的,奴婢也不敢说。”

东淑道:“年纪轻轻的,又出身尊贵,嫁的又好,谁能想得到是这样的命呢?”她感慨了这句,又问彩胜道:“你们姑娘真的跟李尚书大人……感情甚好?”

彩胜听到她问这个,才又略露出一点笑容:“这自然是真,人人都赞说他们是天生一对呢。”

“那她跟李府里的人相处的怎么样?”东淑又问,迎着彩胜的目光,她笑道:“你多说给我些,我心里也好有个数儿。”

彩胜听了这句,自然以为是因为东淑要嫁给李衾,所以事先跟自己打听这些。

于是想了想说道:“那府里也是有教养的人家,对姑娘倒也很好,老太太跟太太自不必说,他们家里的大少奶奶,说来还是皇后娘娘……哦,现在该是皇太后娘娘同族的呢,只是大少奶奶倒不是那种牙尖嘴利爱管事的人,跟我们姑娘也很好。原本我们姑娘没去之前,家里的差事是二爷房里的方少奶奶帮着太太管的,我们姑娘去后,太太就把差事交给了姑娘。所以方少奶奶未免有些不太喜欢的,只是她虽不高兴也没办法,我们三爷护着,姑娘又聪明,她也抓不到把柄去。”

东淑听了这些话,笑道:“怎么我听着有些害怕呢。我可不像是你们姑娘,怕应酬不了这些。”

彩胜忙道:“这个倒是无妨的,听说他们府里现在是大少奶奶帮着管事,既然这样,奶奶你过去了自然就清闲着,也不会太引人的眼的。”

东淑点头道:“多亏你说了这些,不然我可真是一头雾水了。”

彩胜笑道:“我自然是帮着奶奶的,您别担心,再说了,还有三爷这儿撑腰呢,很不用怕别的。”

此刻甘棠也回来,于是伺候东淑洗漱宽衣,上榻休息。

次日一早照例过去给周老夫人请安,才说了会儿话,就听说萧宪回来了。

话音未落,萧宪从外入内,大氅上还飘着几点雪花,给老太太磕头。

周老夫人问了几句,见他脸上有些憔悴之色,便道:“唉,纵然你公务事忙,自个儿的身体倒也留意才好。在外头别是冻饿着吧?”

萧宪忙道:“老太太放心,一应都缺不了的,就是怕您老人家担心才特回来请安的。”

老夫人知道他连日操劳,便叫他先下去休息。萧宪临去又对东淑使了个眼色。

东淑等他去后,就也找了个借口走了出来,便跟萧宪一起出了院子。

“你这两天忙什么?”东淑问。

萧宪道:“没什么大事,主要的……是兵部那里的人事调动,我得过问一下。”

东淑一听他说这个,就想起之前提起的李持酒要离京的事,这些日子她只在府内哪儿也没去,因为萧宪曾格外吩咐过,故而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李持酒,所以并不知道那人怎么了。

此刻见萧宪欲言又止的,东淑便按捺着没有问,只说:“老太太说的对,你又不比别人是习武的出身,再忙也记得千万别亏了身子,若真有损那可是什么也换不回的。”

萧宪看着她关切的神情:“知道呢。对了……我叫你出来,是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这样神神秘秘的?”

萧宪道:“回房你就知道了。”

当下东淑跟他一起回了院中,进了屋门就又催问道:“到底是什么,快拿给我看?”

萧宪笑道:“你自己找。”

东淑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才转身,忽然愣住:“啊!……你把它弄回来了?!”

原来在她面前墙上,那副原先“失踪”了的《太湖春晓图》赫然又出现了,正端端正正的挂在那里。

萧宪走前一步,笑道:“这个礼物怎么样?可合你的心意吗?”

“真是……”东淑白了他一眼。

萧宪笑看她促狭的表情,叹道:“我本来想将这幅图烧了的,免得留着可气,可上次你就是为了这个跟我吵架,我知道你喜欢他,少不得就依了你,难道要让你不高兴?如今就‘完璧归赵’吧。”

萧宪是一语双关,东淑自然明白。

可是……当初才回到闺房的时候,看到少了这幅图,总觉着像是缺了什么东西似的,类似魂魄一般的,可如今萧宪重又将图布置了回来,原本该有的喜悦却并没有很强烈。

兄妹两人站在这幅图之前,一起打量着,东淑歪头看着图画中烂漫的山花,跟湖上泛着的小舟,半晌说道:“哥哥,你还记得最初得这幅图时候的情形吗?”

萧宪微怔,继而笑道:“怎么会不记得?”

两个人目光一碰,东淑笑叹道:“说来也是机缘巧合,不然的话,那个人怎么就会骗到哥哥跟前儿,又怎么偏那些粗糙的画中就夹杂了他这一幅呢,”

萧宪听了这句,一时也有些感喟于心了。

萧宪交游广阔,风花雪月什么都喜欢,加上出身贵宦世家,时常有些走投无路的寒门士子或者读书之人、或者奇人异士等前来投靠。

那天有人自称是收藏古画的,因家境贫困,愿意把所藏的珍奇图画“送”给萧大人,免得流落在俗人手里。

萧宪立刻叫人请他进来,把所带的图画一一看过,那些图画裱糊的倒是很用心了,但萧宪也不是等闲之辈,一看就知道不过是当世之人所绘,假充古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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