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民为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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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没了一条腿的刘武最终依旧没有能够救下来,失血过多是他死亡的最根本的原因,看着这个躺在门板上,已经没有了生息的男人,阿木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什么样的心情。这是他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第一次接触到死亡,可意外的却没有半点的害怕,心里有的只有茫然。

他死的真的很不值,背负这叛逆的罪名,死在自己人手里,没有抚恤,什么都没有,这样的死亡,带给他整个家庭的,除了奔溃似乎别的什么都不剩了。看看边上哭泣的妇人,在这个守节属于常态的时代,她的未来似乎已经注定了悲哀,还有那被老人圈在怀里,一脸无措的孩子,没有父亲的庇佑,他们的未来又会是如何的艰难,还有那些零零散散,坐在地上的亲友们,有这么一个死的不那么名誉的亲人,他们的生活是不是一样也会遭遇波折阿木不知道,可阿木对于动荡这个词却有了感悟,对于政治,对于权力倾轧有了愤恨。

可再怎么不喜,那依然不是他能够得到的阶层,他能做的或许也只有帮着让这个无辜死去的人稍微体面一些的走罢了。

阿木从怀里拿出刚从系统兑换的十来个铜钱,走到隔壁,问人换了一块不那么新,却还算整洁的麻布,然后走到了刘武的身边,将这布放到那刘武妻子的手上,轻声说到

“给他擦洗一下盖上吧,好歹走的体面些。对不住,我们尽力了。”

七八岁的孩子一本正经的说着这样的话,若是放到平时,必定会引来不少的笑,不过在这会儿却没人在意这个,所谓唇亡齿寒,周围的人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理,可这种感同身受的事儿却敏感的很,看着这一家子苦的凄惨悲戚,也正跟着心下难受,哪里还有取笑的心思。倒是阿木这一举动,让他们像是被点开了什么键一般,突然知道自己这一份同情该用到什么地方了。

“那鞋子也太破了,看着不像,我这有双新的,刘武媳妇,你给他换上吧,别到了下头,还光着脚走路。”

“刘武家的,趁着这会儿刘武还没走远,赶紧带回去,好歹让他在家多待会儿,兄弟几个,来搭把手,帮着刘武回家。”

“作孽哦,这一家子以后可怎么办,没了刘武,这老的老小的小,日子可怎么过,他家老二自来就身子不好,自家养家都难,往日还要刘武帮衬,这以后刘武家的孩子可要受罪了。”

“刘武家的,不怕啊,等着过了百日,你来我店里,我这还能空出个杂工的伙计来,到时候也能有碗饭吃。”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其他地方阿木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可在这里,在这一刻,他真的觉得,这话就很有道理,看看这些人,虽然他心下多少也知道,这样的同情,这样的帮扶或许也就是一时,等着时间长了,人家未必就会一直这么看顾,可有和没有总是不一样的,有了这么一些人这会儿的搭手,最起码这失了壮劳力,失了顶梁柱的家庭,在最恐慌,最无助的最初阶段,已经能勉强生存下去了。至于以后人总要靠着自己活着的对吧。

望着那门板在众人合力中被越抬越远,阿木的心也终于收了回来,转头看向自己的师傅,准备继续做自己的事儿。终究,那死的还是旁人,他的情绪付出的有限,这么一算,呵呵,他其实也是个冷心的人呢。

没等阿木多感慨几下,掰扯一会儿哲人的情怀,看到他回神的明道人已经皱着眉头开始招呼上了。

“还愣在那里干嘛赶紧的过来,这边还等着上药呢。”

明道人的语气里待着不耐,可眼睛却在阿木的脸上不住的扫过,等着阿木一个寒颤回神,手忙脚乱的过来开始给人上药,他这才偷偷的松了一口气。看着他这样,风老头借着取药的功夫,凑过来拍了拍明道人的肩膀,小声的说到

“没事儿,那孩子是个心大的,心里有数着呢。”

“自小在山里长大,这还是头一回看见我这也是担心他心里落下什么早知道就不该带他来,到底小了些。”

“瞎操心,就他那打猎的本事,能有多过不去要我说,你带来是带对了,瞧瞧他这给人上药的利索劲,天生就该学你这门手艺。”

说起这个,明道人也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点了点头,随即又谦虚的说到

“还成吧,看着还算是像那么一回事儿。”

他这么一说,立马换了风老头一个白眼,这谦虚的太假,更像是炫耀了,想想自家那徒弟,再看看这阿木,嘿,这资质差的也太远了。老头相当的不高兴,忍不住闹脾气的轻轻踢了明道人一脚,然后该干嘛干嘛去了,再没有了安慰他的心思。

阿木不知道这边叔侄两个的官司,被自家师傅说了一句之后,他的心神就又全转到了周围的伤患身上,这一会儿他难得体会了一把现代医院医生被排队看病的病人围攻的待遇,只觉得自己双手都有些不够用,耳朵边也吵吵的十分心烦,脑子里那点子伤感什么的,立马就跑的没了影子,胡思乱想都没空。

更要紧的是,因为道士和尚陆陆续续的到达的缘故,这城里前头因为大夫不够,只能暗暗的自己舔犊伤口的人都知道了如今城里多了不少大夫,各个的都开始走出家门,往周围各处有大夫的地方集结,如此一来,明明已经忙碌的解决了不少的病患,可门口等着的人却反而越来越多了,弄得阿木偶尔一个抬眼,看过去都有些心里发颤,只觉得自己即将有忙死的危机。就是风老头看着这样也一个劲的开始发愁,忍不住走到门口,张望了几下人数,然后忙不迭的开始招呼人去衙门告知一下。别的不说,这药材什么的明显还是需要再加啊

“不是说就几百个嘛,看着不止啊,我们这里等着的,加上治好走了的,那都有一二百了吧,那要是加上医馆的,昨儿已经治好回家的,还有那些来帮忙的这难不成伤了的上几千了”

也难怪风老头这么猜测,这场面是大了些。可他不知道的是,事实上他这算的还不够多,从孙博雅组织城里所有的大夫治疗伤患开始,因为一开始多是刀伤什么的,救治速度其实很快,清洗,上药加包扎,搞得都快和流水线一般了,还是没日没夜的,连轴转的子啊治,所以他们来的时候,事实上已经有三百来人已经得到了救治。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今还有这么多人等着看病,可见这一次的事儿,伤的人有多少了,反正孙博雅看着最新统计上来的数字,那是头都有些大了。忍不住抖着手里的这一叠统计单子,对着李尔铮说到

“看看,看看,昨儿咱们上报的数字,那都是客气的,那不过是咱们眼跟前的那么一点子,这才是真相。这帮子人点了火就跑,弄出这么一个烂摊子,真是合着我倒霉是吧,怎么就遇上这么些个人了呢。”

“大人,这总比不可收拾强些,最起码如今大夫足够,能救回来的总是大多数。”

李尔铮疲累的很,这几日,他每日休息的时间都不足两个时辰,真的是累啊,偏偏作为幕僚,他还要兼顾一下自家上司的心理问题,唉,这活干的,真心折寿。

捏了捏鼻梁,掐一下虎口,李尔铮强行给自己提了个神,不想在接着说这些不让人痛快的话题,果断的开始转移。

“大人,上去的折子怎么说上头可有什么回复这事儿总不能没个说法吧。还有这安抚百姓的事儿,这江防营的事儿,怎么处理前头的是咱们份内的不说,这江防营那周千户已经被杀,几个头头也被拿下了,这剩下的该怎么办虽然如今咱们暂时将人哄回了营地,可自来文武疏途,咱们这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万一里头再起个什么乱子,可就麻烦了。”

说到这个,那真是一团的糊涂账,明明当日守备营的人已经来镇压了,人也是他们帮着赶回去的,按说这江防营的事儿,就该他们接手,可偏偏,一个属于水师,一个属于兵部,不同属,接手不得。再有夸区域的问题,地方武将职权的问题等等,弄得那江防营这会儿和孤儿似的,一个不安定因素愣是成了没人管的,你说他们头疼不头疼

“督抚那里到现在也没个信过来,你说我能怎么办本就是平级的,我这要插手,人家也未必认啊。就是他们认,上头也不愿的,我这文武都拿在手里,上头岂不是就被架空了呵呵,这做官啊,就怕想的太少。”

“要这么说,大人,督抚那里只怕也一样担心,所以不敢管,毕竟地方大员执掌兵权也是需要避忌的,要不咱们直接往上奏”

“越级上奏这也不是不行,不过这要做了,问题是能丢开了,可以后督抚这边的小鞋,那就免不得了。就是上头那里,只怕也会觉得我这官,有些不安分,两头不讨好。”

“这难处确实有,只是这放着也不成啊,终究还是要看师兄你觉得哪一个更重要了。是地方安靖要紧,还是上官垂青要紧。”

虽然有些话赶话,可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不管是孙博雅也好,还是李尔铮也罢,其实心里清楚,他们只要不像当庸官,不像事态再一次失控,其实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所以孙博雅这会儿虽然摇头,一脸的无奈,可脸上却带出了几分笑意。既然决定了,那在苦着脸真的没必要。

“你啊,这是将我的军啊是了,终究还是地方安靖要紧,百姓要紧啊,若是这江防营再出什么乱子,那最后倒霉的依然是我。行了,就这样,你且先去一趟,和他们说,只要将周虎的事儿弄清楚了,没干系的,本官就给他们作保,保证不多牵连。想来如此一来,也算是能安一安他们的心了。”

“大人英明,这一桩事儿其实说起来咱们还能这么做”

李尔铮虽然没考上进士,没能当个正印的官,可真说起来,那不是他学问不好,脑子不好,而是运气不好,所以啊,在定了方案之后,他那脑子转起来是相当的快。既然自家老大已经决定插手了,那就不单要尽力撇清惹人不喜的干系,还要努力捞一点功劳,好将这地方上有人造反的影响压一压,最起码将功折罪上几分对吧。

他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将周千户的身份细挖,在这上头做文章,将最严重的罪名让这一个人担了。说来他这么做其实也挺有道理的。你说一个武将,还是个执掌一方的武将,和这匪帮的关系你信只是勾结反正他是不信的,甚至这匪帮怎么出来的,他都有一定的联想,某些夺嫡的皇子不好沾染皇权,从江湖匪帮上下手,组织武力,也是能说的通的对吧。如此一来这为啥匪帮和江防营这么配合就说的过去了,即使为了大局,不能将皇子扯上,可意思递上去,想来上头能看的明白。

而有了这么一出,让上头知道了这些细节,那再反过来说孙博雅类似招安一般的安抚江防营就属于政治正确了,因为这是在帮着那些皇子们擦屁股呢,是为了将匪帮和朝廷兵士分割开。毕竟兵匪一家什么的,搞成这样的局面,真的是很丢脸。往常只有乱世才会出现这样的,让人知道了皇帝都能让御史喷死。

而若是这周千户自己勾结匪类,想要养寇自重,结果翻船了那问题就简单了。该清洗的清洗,该宽恕的宽恕,如此一来,舆论立马就控制住了,场面也能好看些。与此同时,除了周千户的心腹和那些水匪,那些无辜丧命的,或是至今还忐忑绝望的也能得些好处,最起码不至于莫名其妙的背负什么罪名。如此一来府衙也就不用担心这些没了生路的,来个什么绝望中的爆发,地方安靖也就指日可待了。而孙博雅,也能免去了无妄之灾,反过来得一个能吏的形象。

“若是能如咱们所想,这一遭也就算是过去了。甚至借机还能将那些蛀虫一并清理了出去,比如那些贪了常平仓的。往日不好下狠手,如今正是机会。”

“嗯,也是,这养寇自重送粮食给水匪,确实说的过去。大人,如此一来,只怕咱们这最起码能安生十年。”

“果然,危机危机,有危险自有机遇,这倒是一下子得了个太平。”

孙博雅和李尔铮说到这些,两个人相视一笑,心下快慰起来。虽然说他们没有像是阿木这样亲手救治一人,可就在这翻云覆雨之间,却盘活了整个州府的大局,寥寥几笔之间就为无数人求了一条生路。

虽然这两处格局不同,手法不一,身份迥异,可他们却也有相通之处,那就是生民为重的心。或许这也是为什么风老头和他们会如此相契,愿意帮忙的原因。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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