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母猪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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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母猪疯

事后好长一段时间,林湾村安静祥和,月亮湾风平浪静。几个人恢复后,林一林从嘴无遮拦的古江口中,得知那一天林远志和徐卫兵两人原本是想在河中捉弄自己和石头一番,给两人一点苦头吃的,万没料到剧本还没展开,就发生了一连串的意外。虽说如此,林一林、石头、汪少甫等几人仍然心存戒备,有事没事都玩在一起,和林远志徐卫兵离的远些。

月亮湾事件,给村里带来了几个明显的变化。

一个是余寡妇余兰、汪少甫母子两人的地位在村里显著上升,就连当面叫他们母子俩“余寡妇”“苕溥”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十多年后,人们再次记起了那一个老实善良、为了林湾村孩子不惜慷慨赴死的外乡人。

一个是林一林和村里的孩子们关系开始变得融洽了些。除了古江,基本上没人再叫他“林憨巴”、“小苕溥”了。哪有“苕憨巴”懂得未雨绸缪,把裤子结成绳子,救了四个人性命的?出于钦佩和好奇,暑期里,来村图书室和林一林一起看书习字的孩子们明显增加了许多。就连最爱四处玩耍、不爱看书的古江,也被他姐古漓押着来过好几次。

第三个变化,则有些出人意料了。

杜建国从市委党校培训回来后第二天,便见义勇为,舍生忘死的抢救下八条人命。这条消息,迅速登上香妃湖县、凤凰城和江北省三级报纸、电台、电视台。前来林湾村实地采访的记者一时间络绎不绝。

杜建国一夜之间成为了救人英雄、学员精英、党员楷模、医疗卫生战线标杆。提拔重用指日可待。

直到杜建国的英雄事迹传遍大街小巷,大刘才明白那天他临走时两人对话中暗藏的含义。

“真是个鬼子六,太奸猾了,把你们的功劳全都归到他一个人身上去了。哥、大刘,你们以后可别被他骗得卖了还给他数钱。”张晓娇愤愤不已。

大刘憨笑:“大夫是我兄弟。”

“我们的命都是老九和他捡回来的,功劳都给他又算什么。”张富贵平静道。

张晓娇无语:“两个憨包。”一甩手,气呼呼给自家两个“憨包”做饭去了。不一会,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神秘的笑道:“哥,我晚上请了秋水母女过来吃饭,一起商量一林娃儿读书的事。你去把胡子刮一下,弄得清爽一些。”

转眼到了九月,开学季。

大志(林远志)、大兵(徐卫兵)、古漓三个年满12岁的同龄人上六年级,古江、石头和汪少甫三人上四年级,秋水和芳芳一年级。林一林连幼儿园才上过一年,更没上过学,根据他8岁多快9岁的年龄,秋水和张富贵商量后,和村小校长好说歹说,决定让他暂时到二年级跟班试试。

于是,林一林成为了林湾村小学个子最矮小、年龄最大的二年级新生。

上学报到第一天,古江就站在校门口拦住林一林“哇啦哇啦”宣传展示了半天,让林一林想不被师生们认得都不可能。要不是古漓赶来,揪着古江耳朵离开,还不知脸色苍白的林一林是否还有勇气踏进班里。

从此以后,石头、秋叶、芳芳、汪少甫四人便成了林一林的贴身警卫,每天上下学都护在他身前身后,成为林湾村小校园新的一景。用石头的话说,他们是生死之交。

对于什么“救命之恩”、“生死患难之交”的说法,古江浑不在意。男孩子之间玩耍么,哪没有一点危险的?就是玩双杠跳沙坑踢足球也有激烈碰撞断胳膊断腿的意外发生不是?所以该啷样还是啷样,无论是对年龄比他大的大志大兵,和他年龄相仿的石头汪少甫,还是对比他小的林一林芳芳秋叶几个,他都一视同仁,一如既往的谁都敢撩拨,“苕溥”、“憨巴”、“小算盘”等绰号不离嘴边。

我爸古东嗳,谁敢拿我怎么样?!

为此,石头和古江不知打斗了几多回。直到有一天,急红了眼的石头亮出了腰里别着的小弯刀,古江才明白,自己真的遇上了个凶悍蛮狠的主,惹急了他,那是真敢捅刀子的,这才收敛了许多。但他始终也没弄明白的是:林一林看上去那么弱小无力,可这个身强体壮的石头为什么对林一林这么忠心耿耿,难道他真的天生就是林一林的带刀护卫?还有秋叶、芳芳、苕溥三个人,为什么就那么死心塌地的跟在林一林屁股后面,甘当跟屁虫?难不成他是唐僧转世,菩萨指定了沙僧、猪八戒、孙悟空几个跟着他去西天取经?石头倒真像个只干活不做声的沙僧,苕溥像是猪八戒,贪玩又贪吃,那芳芳呢?虽然傻不拉几的特别能跑,那也不像孙悟空啊。可还有个秋叶呢?如来佛祖?她妈妈秋老师倒长得像观世音菩萨。

这个四人组合,还真是有点邪。

这一日,林一林和石头一道相继出了一号院二号院,叫上汪少甫、芳芳,四人有说有笑的向学校走去。远远的见着“林家铺子”,林一林顿时觉得肚子里“咕咕咕”乱叫起来,心里七想八想的,如果老爹再要给一碗免费糊汤粉,自己是接受呢还是假模假样委婉拒绝一次两次之后才接受呢?正自臆想着,忽觉心里发慌,脚底发软,浑身一阵冷汗,耳朵里像飞进一群蚊虫嗡嗡乱叫,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两眼金花烂放,刹那间模糊一片。

石头、芳芳、少甫正说笑着,见林一林趔趔趄趄走了两步,突然直挺挺站在那儿发呆,紧接着身子一软,猝然委顿倒地,顿时吓得目瞪口呆。三人急忙扑到他身边,胡乱拍打呼叫一气,却不见他有任何的反应。芳芳和汪少甫立时哭了,石头猛地转身,急吼吼向村医务室跑去。周围马上围了一大圈人看热闹。

跟在他们后面而来的是古漓、古江姐弟。两人正准备寻个摊子过早,见状急忙扒开人群进来,见林一林安静的躺在地上,一时也不知所措。古漓到底稍稍年长一些,蹲下身,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在他颈部探了探,感觉到了脉搏跳动,扭过头,疑惑的问汪少甫和芳芳道:“他是不是有癫痫病?”

两人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晓得。”

汪少甫紧接着反问:“癫痫病是么家?”

古漓道一时语塞:“癫痫病,就是,呃,就是母猪疯。”

“啊?”围成一团的众人都呆了,几个胆小的听到一个“疯”字,吓得马上退后几步,生怕躺在地上的人突然发疯,暴起伤人。

“啊呀,个把马,母猪疯啊,那好办。”孰知古江一听这话,立马兴致勃勃道:“闪开,看我弄醒他,一泡尿就行了。”说着两腿叉开,开始解裤带。

“瞎胡闹!古江,你皮又痒了?”古漓羞怒不已,红着脸斥道。

古江一缩脖子,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看四周道:“哎呀,出门时刚解了手的,没尿了。哎,哎,个把马你们几个童子鸡,有尿没得?有尿没得?这母猪疯最怕童子尿,一尿就醒。快点快点。”不由分说的拉过两个小男孩,开始扯他们的裤带,手把手的教他们掏出小雀雀。

两个小男孩咯咯笑着,两道晶亮的水线喷薄而出。

就在这一刻,林一林出人意料的睁开了眼睛,就地打了个滚,刚好避开尿溅脸上。

“啊!”

“妈呀!疯子!”

两个小男孩吓得一哆嗦,尿了自己一身,连裤子也没系上,转身就跑。

“醒了?”古江兴奋的叫道:“个把马,我就说嘛,这童子尿治母猪疯最管用了,还不用喝到嘴里,一闻着尿味就醒。”

众人哄然大笑,眼见林一林慢慢坐起身,真的没事了,这才慢慢散去。

古漓挠了挠头皮,满脸不解的一步一回头,拉着古江去了“林家铺子”。

“你啷么晓得这个法子?”古漓手拿筷子挑了半天,才挑了一小口米粉,疑惑的问一旁吃的欢快的古江。

古江咬了一口油饼,嘴里含混道:“什么法子?哦,你是说童子尿啊。”

古漓羞恼的一筷子敲在古江头上:“不许说,脏死了。”

古江嘴里含着一块油饼,扭头看古漓,不解的问道:“脏?什么脏?姐,你到底要我说还是不要我说嘛?”

见古漓即将暴走的样子,古江这才恍然大悟道:“哦,我说,那个童子…啊,我哪记得是谁告诉我的。”

古漓气的一摔筷子,将半碗糊汤粉一股脑倒进古江碗里:“吃,你就知道吃。胀死你!”

古江口含半截米粉条,木然看着古漓小屁股一扭一扭的走远,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就这一会,石头和林家荣医生匆匆赶了过来,两人将林一林扶到“蔡林记”面铺前坐下,林医生依次给他号脉、听诊、观舌,询问他过早了没等等,一时也查不出什么来,只好叮嘱他再有什么不舒服时,最好到县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啷么啦?”林家荣走后,石头轻声问林一林。林一林摇头。

“现在没事了吧?”石头又问。林一林点点头。

石头踌躇片刻,心里纠结着是否要马上回去告诉他母亲和舅伯,不然者,一旦林一林真出了什么状况,他母亲指定会毫不吝啬的让他再次品尝竹笋炒肉和牙签肉的。一想到那滋味,石头就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屁股,紧盯着林一林问:“一林,你要是不想让我吃竹笋炒肉,一定要给我说实话,真没事?”林一林肯定的点头:“没事”。

石头总算放了心,憨笑道:“那好,上课去吧。”林一林依旧点点头。

“哎哎,林娃子,别走哇,给你们做了热干面,吃了面再去,还早呢。”蔡林记老板端着两碗热干面一路小跑的赶出来,将面碗塞到两人手里,又小声道:“赶紧趁热吃,林娃子,你这病莫不是低血糖吧?我家老太婆原来就是这个毛病,饿不得,一饿就要犯病,赶紧到县里去看看医生。”

两人道了谢,又招呼汪少甫和芳芳过来分享。

中午放学后,林一林一走出校门,就见石头和古江又像两只抵角的牯牛,额头抵着额头在道旁对峙,徐卫兵在一旁挑灯拨火道:“真冇得趣。你两个还打不打,不打我就回去吃饭了。看你们比瞪眼,还不如看两头牛挽角呢。”

这时,林远志也走了出来,离老远就喊道:“哎呀,都是自家兄弟,老这样叮叮乓乓的搞么事,过两天就是星期天了,你们约个地方,放开手脚干一场,分出胜负,输了的从此以后不许再起板。行不行?今儿就散了。”

石头摇头,恶狠狠道:“我就是输了,也不许他瞎喊乱叫。”

古江指着林一林,轻蔑的笑道:“哟嚯,他一母猪疯、病齁子,老子叫一声还犯法了?个把马我又没有叫你,他都冇争气,关你屁事?”

石头犟着头,目露凶光:“我爸和我舅伯说了,我和一林,同生共死。谁他麻敢欺负他,老子就捅谁!”说着,冷不丁从腰里摸出一把小弯刀,手腕抖了几抖,刀尖上寒光闪烁成一片刀花。

古江、徐卫兵猝不及防,急忙跳出圈外,面色凝重,一时竟不敢吱声。

林一林走过去,拉住石头,转身就走。

直到两人走远了,古江还直愣愣看着他们背影发呆。徐卫兵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哦,古江,怕了?”

古江一梗脖子,强装硬气道:“怕?我爸古东,我他麻怕过谁?”

林远志讥笑道:“狗入的,不要老把你爸挂在嘴边哈。我承认,你爸是厉害,但你爸打得过石头他爸和舅伯吗?”

古江睃了他一眼,神气道:“我爸香妃湖无敌,他爸瘪脑壳算个屁!”

林远志看了看四周,将古江和徐卫兵拉倒一边,双臂搂着两人的脖子,神秘兮兮道:“古江,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听我爸说,那天你爸将我爸、张富贵,还有卫兵他爸一起邀到你家喝酒时,我爸开玩笑问你爸和张富贵,他俩要是交手,谁更厉害。古江你晓得他们是啷么说的吗?”

古江瞪眼:“个把马我哪晓得他们说的么事?那天他们喝酒谈事,把我和我姐都赶到楼上去了”。徐卫兵问道:“啷么说的?”

大志神秘莫测的笑了笑道:“呵呵,古叔说,他那叫打架,张富贵、瘪脑壳他们,那叫玩命。”

“就这?没别的话了?那…那不还是没说谁更厉害嘛。”徐卫兵了然道。

“就是,最多不过是难分胜负。”古江连连点头。

“屁。”大志双手推开两人:“不动用武器,一般人打架,了不起是头破血流,可张富贵和瘪脑壳他们是谁,解放军正规的侦察兵出身,正宗的王牌部队,类似于美丽国的绿色贝雷帽和海豹突击队晓得啵。《第一滴血》你们都看过吧,里面的兰博就是贝雷帽。这些人一出手,至少是缺胳膊断腿,稍微下手重一点,就能要了人命。你们说,谁更厉害?嘁,这都分不清,两个憨包,看你们哪天吃大亏。”

说罢,独自一人扬长而去。留下古江徐卫兵两人在秋风中凌乱。

“小算盘,你说石头他爸,个巴马一个瘪脑壳,真的有兰博那么厉害?啷么像听天书呢。”古江不敢相信。

徐卫兵摇摇头道:“哪个晓得哦。听我爸说,瘪脑壳手劲确实蛮大,一掌可以砍晕一头大肥猪,杀猪是把好手。”

“哦,个巴马那就没得么事了。”古江释然,笑嘻嘻道:“整个县城里的猪,差不多都是我爸杀的,一天能杀百把头。这么一比,还是我爸更厉害。”

徐卫兵被他给说笑了:“尼玛哪有这种比法。屠宰场杀的猪全都算是你爸杀的?呵呵。”

没两天,“病齁子”“林憨巴”的名声,随着古江的大嘴巴,迅速传遍了全村。

张富贵、大刘、张晓娇得知林一林得了“母猪疯”、上学路上突然晕倒之后,大吃一惊,赶紧带林一林到城关镇卫生院找到杜建国,让他进行了一次全面检查,最终结果却是“一切正常”。

院长办公室。张富贵拿着一大摞化验单、检查单,不无疑惑道:“大夫,你他麻搞准了没有?一切正常?正常人会无缘无故的突然晕倒?你也算是个正常人吧,那你现在倒在地上给我看看。”

杜建国哭笑不得:“你个毒夫,还讲不讲理?医生诊断只能依靠检查结果,没有依据的东西,我就是倒在地上也不能瞎说呀。”

“说句真心话。抛开所有这些单子,凭你自己的经验,估计有几种可能?”张富贵将手里的单子塞进杜建国怀里,霸道的命令道。

杜建国苦着个脸,思索片刻,扳起手指道:“突然心慌、头昏、冷汗、晕倒,仅凭这些症状,估计会有如下可能:中暑、感冒、高血压、低血压、低血糖、心梗、心肌缺血、眩晕、癫痫…”

张晓娇拿胳膊肘拐了拐大刘,低声问道:“大刘,这老六到底是不是医生啊?我怎么觉得和巷子里那些走街串巷卖狗皮膏药的巫医马脚差不多啊。”

“哎哎哎,四嫂,怎么说话呢,你兄弟我好歹是个卫生院长,怎么和那些骗人的巫医马脚相提并论,这不是骂人呢嘛?”杜建国不乐意了,又郑重其事道:“我再三告诉你啊,当年,你家老六可是军区老虎连鼎鼎有名的首席医师,记准喽,是首席医师,别再忘记了。”

张晓娇尴尬的笑了笑:“我这和大刘说悄悄话呢,你属狗的呀?耳朵这么灵。”

杜建国一脸痛苦的皱眉耷眼表情:“四嫂,你这也叫说悄悄话?要是在走廊里,只怕全院都能听到咯。”

大刘瓮声瓮气对张晓娇道:“参军以前,他就河南农村一劁猪佬,昂…最多只会给猪狗看病。还首席医师?全班九个,昂…医没了四个,医残三个。”

杜建国怒道:“狗入的老四,你啷个不记得,前些天老子还一口气救活了八个呢。”

张富贵让他俩给气笑了,摆摆手问道:“别扯远了。说句真心话,按排除法,一林最可能是什么毛病?怎么治?”

杜建国毫不迟疑道:“从脑部拍片情况和你们所说的症状看,颅内颅外没有肿瘤、没有感染、没有受伤,也没有强直、阵挛表现,应该可以排除母猪疯即癫痫。最大可能是低血糖。医治的办法很简单,每天正常三餐,尤其是过早。平时荷包里带两块糖,有其它零食也可以。一出现心慌、耳鸣、冷汗、眼花等发作症状,就吃点东西喝点水,静坐或静卧一会就行了。”

张晓娇忙问道:“腌菜行吗?我做的腌菜,一林最喜欢吃了。”

“嗯,我看行。”大刘瓮声瓮气道:“就让他背上那个绿坛子酱黄瓜,昂,一林最爱吃,也好看。”

杜建国看着这对奇葩夫妇,脑子里乱成一团:“呃,四嫂…这个上学,呃,背个翠绿腌菜坛子…这形象也太独特了吧。”接着又问道:“老三,老四,我知道你们很忙,每天起五更睡半夜的,但总能做个早饭吧?”

张晓娇心虚道:“给他们留了早饭了。可天天吃剩饭剩菜,谁也受不了,有时他们就不吃。再加上经常停电,饭菜也没法保鲜,好几次都馊了,没法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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