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百口莫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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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白雪皑皑,有一处却已经被染成红色。

浓烈的血腥味传来,便是马儿也似乎受了刺激一般,嘶鸣了一声。

寒风乍起,比起身上的寒冷,杨老将军只觉得心更冷。

他赶到的时候,流民已经跑散了大半,留下的都是一些老弱妇孺,地上尸横遍地,孩子惊恐的哭声和妇人隐忍的啜泣都灌入杨老将军的耳朵里,如同一把把利剑,剜着他的血肉。

“畜生,畜生!”杨老将军哑了嗓子,提起手里的刀便朝那刽子手砍了过去,可偏偏,那刽子手穿着的是流民的衣裳。

杨老将军手起刀落,那人的头便与身体分离,滚落在了地上。落到一个妇人和幼童脚边,妇人直接白了脸,昏死了过去,留下孩子惊恐大哭。

杨老将军看着地上破碎的尸首,挤欲泣泪:“你们别怕,不会再有事了。”老将军哑着嗓子对着剩下的人道。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刚满月的可是已经没了呼吸的孙子:“他说,是听了杨将军的吩咐,才来杀了我们这些没用的贱民的,这位大人,您认识杨将军吗,他为何这般对我们?”

杨老将军面色微白,提着刀的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不关杨府的事,这是歹人”

杨老将军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冒出一个浑身透着**之气的黑衣男子,一剑便穿透了那老人的心脏,紧接着,四五个黑衣人都从暗处走了出来,伴随着的,是一阵诡异的琴声。

杨老将军识得这些人。死士!可是不等他说话,那些死士们便手起刀落,又杀了剩下的老人和妇孺,唯独留下了孩子。

“你们----!”老将军才提起刀,后面便响起了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一群手拿武器的士兵并冲了过来,领头的是守城的将官。

“杨老将军,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凶残!皇上让你协助太子救助灾民,你居然在此屠戮,实在枉为人!”那将军义愤填膺。

老将军黑了脸:“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人都是这些死士杀的,之前的凶手我已经解决了,你还不赶紧把人抓起来!”

“死士?”那将官似乎等着他说出这句话一般,扭头看着那些黑衣人,一抬手:“杀,一个不留!”

杨老将军也动了手,杀了几个死士,可是就在他准备去对付下一个时,一道童稚的声音响起:“就是他,他杀了人,把人头砍下来了。”

杨老将军怔住,望着之前那活下来的孩子,不知该怎么解释,那将官也趁机缴了他的兵刃,压着他的肩膀,狠狠踢了一脚老将军的腿,老将军被迫跪了下来:“原来蓄养死士的人是你,定是这些流民发现了你的死士,所以你才大开杀戒,对不对!”

“满口胡言!”

“哼,狡辩,去大牢里狡辩吧!”那将官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带下去!”

杨老将军想起之前红姨告诫的话来,只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们这些玩心计的,要杀我便杀,何苦连累这些无辜百姓的性命!”

那将官冷哼一声,直接让人将他带走了,至于地上的妇人和孩子,则是直接让人带走了。

楚姒静静等着消息,直到传来消息说老将军已被抓,才沉沉叹了口气。

“没想到赵训炎这次会这么狠,居然杀了那么多人。”楚姒声音微沉,她原以为赵训炎会直接扣帽子,没想到他居然来真的,生生取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好在逃走了一部分。”林清愚在一侧道:“不过杨家这次的麻烦不小,死了这么多人,就算真与杨老将军无关,这次怕也要吃些苦头了。”

“那就拿赵训炎的命来换!”楚姒红了眼。

林清愚将她轻轻揽在怀中:“不急,饼这么大,咱们得一口口吃,别把自己噎着了。”

楚姒靠在他怀里,才稍稍缓过一口气,不过郑雲却在门面敲了门:“少夫人,逍遥王寻来了,此时正在楼下。”

“见还是不见?”林清愚问道。

楚姒微微咬牙:“他敢来,我就敢让他吃点苦头。”逍遥王有一个皇帝溺宠非常的淮阳公主撑腰,轻易动不了,那么她就把他的羽翼剪干净,看他还怎么扑腾。

“我需要媚娘帮我一个忙。”楚姒似下了决心般。

“好,我们现在去如意坊。”林清愚道。

楚姒颔首,跟林清愚从后门乘了马车直接往如意坊而去。

媚娘听到楚姒的要求,略惊讶了一下:“现在行动吗?”

“嗯。”楚姒怒火中烧:“你放心,我不会如此沉不住气,但是他一定要知晓些厉害!”那么多无辜的性命,赵训炎果真个没有心的人,人命在他眼里只是草芥,前世的自己如是,如今的百姓如是。

媚娘闻言,深深叹了口气:“好,我现在去做,不过少夫人,这样做了以后,您也会受影响。”

“无妨。”楚姒神色淡淡,楚府如何,她早就不在乎。

林清愚轻轻抓住她的手:“不管怎么样,我都在你身边。”

楚姒转过眼看他,神色柔和平静,似乎有让人宁静下来的力量。

楚姒微微颔首,媚娘见此,这才转头出去了。

赵训炎坐在京华楼中,见已人去楼空,莞尔,手也缓缓抚摸着窗台上的一盆青叶绿植:“还真是她。”那股暗中的力量不一定是楚姒,但她一定有参与。

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王爷,楚府来了消息,说那道士已经被人带走了。”有人来报。

赵训炎淡淡颔首:“我们慢了一步。”

“还有,杨老将军已经被抓进大牢了,我们追踪到城门处拦着他的妇人,以前就是个青楼的,听闻她背后有个什么主子。”那人道。

“人呢,可抓起来了?”赵训炎转过身来,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手又去拿那似乎喝过的杯子。

那人的头更低了些:“我们想要进去拿人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

“看来也是早有准备。想来杨老将军这步棋。他们应该也有后招。”赵训炎慢慢分析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那老家伙素来嘴硬,想让他承认,就算在他面前杀了杨家人都是不可能的”

“不认罪?”赵训炎冷笑一声:“人证物证俱在,他不认又何妨,你以为百姓会能看得清真相吗?看不清的,百姓糊涂,只相信眼见为实,所以明儿一早,你安排几个人,这事儿也就水到渠成了。”赵训炎眼中满是不屑和讽刺。

“是,那太子的粥棚”

“我们的人已经去温泉山庄了,消息明儿一早就会放出来,你告诉焦思邈明天一早行动,绝对不许出半分差错,若是出了岔子,就让他提头来见。”赵训炎吩咐道,这一次他必须成功,否则,暗处的那只手就会乘机捏住他的脖子,让他再无翻身之日。

赵训炎正在等着天明,可宫中却似乎依旧灯火通明。

珍娘站在大殿下,一身明黄色华贵宫袍,挽着繁复的发髻,缀满了金银簪子,看起来富贵端庄,却又带着几分清雅高贵。纵然她年岁不小,可看起来仍旧是风韵犹存。

皇帝坐在首座,身边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他轻轻咳嗽着,翻阅着手里的奏章,半晌才道:“知我为何半夜叫你过来吗?”

“臣妹不知。”珍娘淡淡应着,语气里没有半分兄妹之间的亲昵,全是疏离。

皇帝抬头看了她一眼,眸中痴迷:“珍娘,你可知为何楚秉松屡屡犯错,朕还留着他?”

珍娘垂下眉眼:“臣妹不知”

“你知,你怎么不知呢?你是最清楚的,当然楚秉松为朕杀了驸马,所以这么多年他才得以节节高升。朕迟迟没有将他处置,就是希望你看清楚,杀了驸马的人是他,不是朕,可是你为何偏偏要恨朕呢?”皇帝痛心疾首。

珍娘依旧垂着眉眼,想起当年的驸马,只是淡薄一笑:“臣妹谁也不恨,所以皇上不会死,楚秉松也不会死”

“不,他快死了。”皇帝将手里的奏章拍在桌案上:“朕已经知道他这么多年,根本没有守口如瓶,他把这个消息还告诉了别人!”

“那跟臣妹有什么关系?”

皇帝见她如此,只是长长叹了口气:“你不是一直在帮赵训炎么,朕这个好弟弟,心狠手辣,你为何要扶他?”

“因为他跟你最像。”珍娘抬起头来看着皇帝,她就是要让一个跟皇帝最像的人,亲手毁了他,让他看看自己究竟有多可恶!

皇帝怔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罢了,你回去歇着吧,这次你们都败了,败给了一个御史言官。”皇帝扬扬手里的折子,再扬扬桌案上一堆的证据,笑着摇摇头:“朕还是有几个忠心的好臣子的,你看看赵训炎,都笼络了一帮什么人,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皇帝说完,起了身,却因为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而差点没站稳。

摇晃了几下,勉强站稳,才苦笑着摇摇头:“你看看,你还是那么年轻,而朕已经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

珍娘看着他不说话,皇帝笑了笑,自己提步往里头去了。

贴身伺候的高公公在里间候着,见皇帝来了,忙上前扶着。

“皇上。早些歇息吧。”高公公劝着。

皇帝看了看手里的奏章,叹了口气:“不睡了,等明天吧。”说罢,到了暖榻上盘膝坐着,又接过高公公递来的参茶喝了,面色这才算是好了些:“你说,这事儿清愚有没有插手?”

“这林世子不是已经听了您的吩咐么,想来是不敢抗旨的。”高公公笑道。

皇帝也笑起来:“你就知道哄朕,朕本来打算试他一试,可如今他还是没经得住考验啊。”

高公公略惊讶的看着他:“您的意思是,世子爷插手了?”

皇帝扬扬手里的折子:“你以为朕的御史们,都这么能忍么,若是他们真的掌握了这么多丞相府和云尚书府的罪证,早就参了,根本不会等到今晚急匆匆送来。”

“可为何断定是林世子呢,也许是别人”

“你倒是挺喜欢清愚。”皇帝笑了笑:“他是个好孩子,可惜不服管教。”皇帝幽幽叹了口气:“罢了,你把这两份东西,一份送去丞相府。另一份送去云府吧。”

“皇上不处置丞相爷么?”高公公似无意般问着,皇帝的笑容冷了些:“你越发的不知规矩了。”

高公公忙跪地求饶,皇帝看着他花白的头发,抬抬手:“罢了罢了,你也伺候了朕一辈子,朕怎么着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处置了你,去吧。”

“是。”高公公不敢再多言,即刻让人把东西送了出去。

皇帝坐在暖榻上,想起方才大殿的谈话,眼眶濡湿,却自嘲的叹着:“冤孽,都是冤孽。”

楚秉松半夜接到密旨,正疑惑着,待看到送来的东西以后,立马跪地谢恩:“老臣谢圣上不杀之恩,往后定兢兢业业,为朝廷办事,半分不敢再存”

“好了相爷。”来传旨的公公跟上次来赐婚的公公是同一个人:“毕竟您也是元老了,这么多年的忠心皇上自是看在眼里。宁家又出了个好女儿,皇上怎么着也不能把您给处置了,您说是不是?”

楚秉松让人直接拿了一千两的银票来,塞到那公公手里:“多谢,多谢了”

那公公一瞧,也满意的笑了:“这官场之中,谁身上还没点是非呢,只要能及时收的住,皇上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的。再说了,您家的大小姐,要嫁的可是皇上最重视的林家世子爷,您也是好福气啊。”

见这公公把话都说明白了,楚秉松才算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皇上这是明确的告诉自己,不许再跟逍遥王府有纠葛。

“多谢公公指点。”

那公公笑了笑:“时辰也不早了,洒家也不在这里打扰相爷了,相爷早些歇着吧,可千万莫再出风波了,外头可盯得紧着呢。”

“是是。”楚秉松忙颔首。待这公公走了,才惊觉汗已经濡湿了里衣。

“老爷,咱们这怎么办?”旁的人问道。

楚秉松看着手里的东西,只觉得腿软,这其中不管哪一条,皇上都能要了自己的脑袋,毕竟当年他的确酒后失言,将这件事告诉了云尚书,但那时云尚书也没听清,所以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

本以为不会出什么幺蛾子,没成想这件事竟要了尚书府的命。

“什么怎么办,总今天开始,咱们丞相府谁也不帮,只一心帮着圣上便是!”楚秉松朝宫门的方向拱拱手:“打从今天起,丞相府的人不许再跟外面的人接触。尤其是逍遥王府的人。”楚秉松想起逍遥王,又冒出一身冷汗来,这次不能怪他,要怪也只能怪那个捅破了窗户纸的御史了。

楚秉松正要回去,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问道:“大小姐回来了吗?”

“好像回了”

“什么叫好像回了?”楚秉松不满道。

那人忙道:“今儿晚上的时候,我听说逐锦阁的二等丫环小福儿跟大厨房的人吵起来了,说是之前二小姐掌家时,规定的食材减半,如今根本不够吃,大小姐晚上想吃燕窝也没有”

楚秉松没耐心继续听:“往后逐锦阁要什么给什么,大小姐你们都给我好生伺候着,出了半点纰漏,我扒了你们的皮。”楚秉松纵使再不愿意,可听那公公的话,自己也是沾了楚姒的光才逃过一劫的。想想真是讽刺,他巴不得楚姒死,没想到她却救了自己一命。

楚秉松离开以后,觉得不放心,又祠堂里给列祖列宗上了柱香,这才舒坦了。

楚姒一直等到天蒙蒙亮,才稍稍叹了口气:“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放过楚府。”

“楚丞相这么多年来,也并不是靠溜须拍马才坐到丞相位置的。他门生众多,盘根错节,比云尚书府可复杂难缠多了,皇上就是想除掉他,也不是现在,更何况你已经赐婚给我了,皇上也会考虑几分。”林清愚在一旁道,看着面有疲惫的楚姒:“回去歇着吧,如今皇上有了这样的指令,你再不回去怕是瞒不住的。”

楚姒微微颔首:“那你呢?”

“太子那边有些麻烦,我要去一趟。”林清愚淡淡笑道,神色如常,没有半分困倦之色,跟她说了一晚上的话,他现在还是处于亢奋的状态。

楚姒瞧着他气色如常,便也点点头:“今天的事情比昨晚的更多,你小心些。”

“放心。”林清愚轻笑着,这才让人快马加鞭,送楚姒上了回府的马车。

绿芽坐在马车上,看着楚姒道:“小姐,怎么这些事儿我都看得糊里糊涂的?”

“等结果出来了,你就不糊涂了。”楚姒解释道。

清晨,各家的粥棚已经开始施粥了,流民们也都早早的起来排队,似乎还不知道昨晚的事情。楚姒满意的笑着,有人还想传播谣言,这一招赵训炎前世已经太常用了,楚姒跟林清愚早就让人盯着那些混进流民里的人了,一旦有异动,一个也跑不掉。

赵训炎在京华楼等了一宿,默默听着传来的消息,神色淡淡:“他们可真是厉害啊。”

焦思邈已经来回消息了;“王爷,咱们的人好似少了不少,您让传消息的,被抓走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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