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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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

乌绮月有了个新同桌,他叫裴离。

裴离像是冬日里挂在房梁上的冰棱,有些凉,有些带着刺儿,又有些夺目。

同学们三五成群的假装路过初三三班,只为了偷看他一眼。

学校里办了场体育舞蹈大赛,乌绮月和裴离成了舞伴。

那年的乌绮月还会笑,脸上也是肉嘟嘟的,雪白的脸蛋笑起来时有些鼓,仿佛一根指头戳进去能被弹回来似的。

杨米是她最好的朋友,喜欢裴离。

每天放学趴在窗户边上说是等乌绮月,实际却总偷瞄着他。交了情书给乌绮月,害羞的说:“你帮我给他嘛,哎呀你是他同桌,帮我个忙啦。”

偌大的操场上,一对一对刚刚练完舞的同学抓紧时间喝水,老师催的紧:“赶紧的赶紧的,咱们最后练三遍,跳的一点都不齐,你们就不能听音乐吗?听音乐!不会听音乐数节拍总会吧?怎么那么笨啊一个个的。”

裴离安静的在乌绮月身边喝水。

乌绮月从包里拿了情书走过去,趁着没人朝这边看的时候递给他:“裴离,这是……”

他看都没看一眼:“不要。”

“啊?”那年的乌绮月脸皮薄,登时脸便红了。她咬咬牙,往前走一步,“你收下吧,杨米她喜欢你好……”

“我说不要。”他坐在花坛边,仰着头看乌绮月,脸色沉了下去,好像真的不太喜欢被打扰。

十五岁的少年天生带着一种张扬的傲气,尽管他的眉眼还未长开,却已经有了独特的味道。

手中的纯净水泛着粼,那时是冬天,他呼出一口气,都有白色的雾气拢在面前。

透着白雾,乌绮月的耳尖红透,手指捏着情书觉得人要烧起来了似的。

他放下手里的水,夺过她手里的情书,甚至没有打开,走去垃圾桶旁边将它撕了个粉碎。

乌绮月跑过去,看着垃圾桶里的纸屑气的小脸通红。

“裴离!”

同学们都看过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裴离站在原地看她,她还是个小矮子,好像真生气了似的朝他奔过来。

他嗤笑一声,低头,看着脚尖,又俯身挨近她:“生气了?”

生气!

生大气了!

乌绮月火气上了脑门便管不了那么多,她冲过去一脚踹在了裴离下身,踹的他猛地蹲了下去,踹的同学们发出惊呼,更有人哎哟一身扭起了身子,仿佛踹的是他们一样。

踹完人乌绮月慌了,她退缩在人群后,人群都挤在裴离的身边。老师也吓了一大跳,赶紧去看裴离怎么了。

这时,身边一位男生对着乌绮月竖起大拇指:“打蛇打七寸,踢男人真是快准狠,看不出来啊乌绮月,牛逼。”

她吓的动也不敢动,人群的缝隙中,她看见裴离疼的直不起身。

第二天,乌绮月的雄伟壮举全校出名,可是不知道怎么传的,传成了她给裴离写情书。一时之间风起云涌,所有人都知道她求爱不得反而一脚踢的裴离站不起身,男人的骄傲险些葬送在她的脚下。

这八卦仿佛长了翅膀似的飞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她羞愧的头都抬不起来。

“月月,对不起……”杨米没想到这事会是这样的后果,现在闹的全校都知道了,老师当然也知道。十五岁的孩子们哪懂那么多,一害怕起来就想往后缩,她抓着乌绮月的手恳求她,“月月,求求你了,可不可以不要说是我写的情书,我妈妈会打死我的。”

杨米是乌绮月最好的朋友,她哭的伤心,乌绮月看的不忍。

点点头。

“恩。”

如果乌绮月知道这件事的后果会让她家支离破碎,她一定不会答应杨米。

可是如果只是如果,也仅仅是如果。

老师找了家长,乌绮月的妈妈嬉皮笑脸的赔礼道歉,在办公室被老师教育。

回了家拿着那年登黄山的拐棍就往乌绮月身上招呼。

她被打的身上全青了,小小的身体缩在墙角求饶。妈妈手都在抖,一拐棍下来,木头断了。她的腿也折了。

爸爸回来后心疼的抱着孩子跑去医院,回来后大发雷霆吵得不可开交,家里被砸的成了垃圾场。

其实爸爸和妈妈早就生了嫌隙,她妈妈是个要赌不要命的人,家里积蓄已经快没了,弟弟那年才上小学,只会一个劲的哇哇大哭。

爸爸妈妈在吵架,弟弟在哭,她的腿在钻心的疼,可是不敢哭出声音来,害怕的抽噎。

后来没过几天,他们就离婚了。

弟弟跟了爸爸,她跟了妈妈。

妈妈甚至连她都不想要,就说养不起。

她像是累人的包袱一般,更像是皮球,被踢来踢去。

也是从那时起,她再不喜欢笑了。

总是冷冰冰的模样,对谁都没有笑脸。只会偶尔跟杨米说说话,杨米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对她更加百般的好。

然而,没有任何人晓得她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乌绮月心里都清楚,爸爸妈妈走到这一步和杨米没关系,和裴离也没关系,和老师也没关系。那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都会有,迟早的事。

只是,她再也没有正眼看过裴离一面。

老师把裴离安排在第一组第一排,把她安排在第五组最后一排。

他们成了对角线,隔着最远的距离。

也好。

乌绮月也没再和他成舞伴跳舞,她退出了比赛。

与他擦肩而过时,也像是不认识一般。

裴离偶尔会停下,闻见风中的木兰花香,然后回过身望着她的背影。

那年初三,她是个一米五几的小个子。

还有些婴儿肥,也有些可爱。

后来体育舞蹈比赛那天,她远远的站在人群后头,跟着音乐一个人独自跳舞。

也在那天,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有人递给她一袋热乎的kfc,炸鸡的香气从她鼻子里钻了进去。

一位穿着旗袍的阿姨蹲在她面前朝她微笑。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木木的看着阿姨,望着那袋炸鸡。

“我叫乌绮月。”

后来,半学期过去了。再开学,裴离又转走了。

他仿佛是个过客,从她的生命中来,又从她的生命中去。像开了玩笑似的匆匆而过,搅乱一汪池水,走的头也不回。

她开始跟林知画后面学舞,从基础开始,一点一点打牢。

林知画住在b市,一直往来两个城市之间。乌绮月跟妈妈说过学舞蹈的事,她妈妈只是挥挥手,搓着麻将:“要钱没有,别跟我要钱,其他的随你自己。反正你成绩也不好,考不上拉倒,回头打工赚钱养活我也好,省的我还要给你交学费。”

林知画拉着她的手,轻言细语的说:“没关系,这不有老师在吗,老师帮你。”

乌绮月望着林老师,望了许久许久。

她吸了吸鼻子,忍着眼泪。

“谢谢林老师。”

如此一晃,便是四年了。

她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不再是当年的小矮子,也不再是有些婴儿肥的小软妹。

乌绮月站在地下室的门口,脚抵着墙压腿。

松罗松罗关节后又翻了几个跟头,跳了几个大跳,一点点的练基本功。

夜深了,她却不停,一练就练到深夜。

她一点一点喝着水,喘着气,一遍不够再来一遍,不够再来一遍。

汗水滴滴答答的流,手机放着音乐,对着一块废弃许久的镜子把握神情。

抬脚,转,给眼神。

寂静的夜,只有女孩儿喘着气的声音,与微弱的音乐。

周六这天,她第一次跟林老师请了假去拍杂志。

章天天跟她说都联系好了,给了她一个地址和一个号码,乌绮月仰头看高楼,一眼望不到头。

看上去十分气派,进了大厅也是,地上的大理石都能反射出她的模样,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应该是正规的公司。

她给章天天发了两个字:谢谢。并且暗暗想着以后要对章天天好一点,虽然她看起来盛气凌人,但心肠居然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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