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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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夫人的到来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庄园社交上那把无形的锁。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讲不太容易,哪怕到了今天,我也总想着他就坐在那里……”手机另一头的女音感情充沛,情绪收放自如,哽咽跟柔声安慰双管齐下,只差一个到百老汇上施展才华的机会,一堆废话之后,她终于袒露目的,声音竟然仍带着令人伤感的哭腔,“别担心,有姑姑在呢,姑姑会帮衬着你的。”

古德白难以置信自己居然听完了这一堆废话,于是他平静地挂断手机,不无愉悦地模拟另一头的气急败坏。

不过古德白倒不觉得这样的手段拙劣,对一个刚刚丧父的年轻人而言,打感情牌是相当有效的手段,或者说,在巨大的财产面前,尝试任何手段都不为过。

只是,理解与接受又是彻头彻尾的两码事。

古德白将那部私人手机丢给余涯处理,如果真有要事,这群人知道怎么联系他,他们跳过古夫人,无非是想寻找个更好下手的人物,显然因为父亲去世而一直闭门谢客的古德白看起来就比笑里藏刀的古夫人要稚嫩得多。

余涯对古德白的拒接有点担忧,古德白倒是颇为平静,现在的行动只不过是决定重大事件前的小手段,要是真因为一通电话耽误了什么要命的事,那不是电话的问题,而是事情本身就有问题。

人有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无关紧要的垃圾信息,甚至美其名为社交,而这部分社交本身是没有意义的。

不过真正让古德白出乎意料的倒不是这群与他毫无瓜葛的亲戚——他们自有合适的人去应对,古德白只需要在要事上露个面就足够,他感到吃惊的是武赤藻居然真的毫无消息。

余涯真是个乌鸦嘴。

又过了一个月,连遗产问题都已经解决完了,古德白对着杜玉台烧了四次咨询的钱,去法庭跟公司里走个流程,世界终于想起来原来还有武赤藻这么个人,并且安排他进入古德白的视线。

研究所传来消息,武赤藻想见见老板。

负责接手的苏秘书忍不住在心里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一通:又是见老板,怎么什么人都想着见老板!

好在武赤藻的名字在名单上,苏秘书跟古德白谈了谈具体情况之后,在当天晚上将年轻人直接带进了庄园里。

“为什么不花卡里的钱?好歹买身新衣服。”

当这个青年人被带到书房里时,古德白注意到他身上是一套老运动服,在长大的肢体里缩得紧绷,不是时尚潮流里那种特意露出手腕脚踝的设计,单纯只是洗到缩水,球鞋染尘到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他拘谨地站着,寂静无声,如同幽灵。

“啊——”

武赤藻如梦初醒,他小心而谨慎地看着古德白,至今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轻易达成了目标,只读过几年书的墨水在肚子里翻滚,他看着对方手上亮晶晶的袖扣,藏在沉重木桌后的身形,脸上的笑容冷如月光,却觉得自己眼皮被刺到发烫,话在舌头上挣扎片刻,说不出来,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还能穿。”

那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单肩包被武赤藻抱在怀中,像孩童寻求安全感的大型玩偶,又像一把新型武器,他站在这个与他全然隔绝的新世界里,焦躁不安。

“既然不缺钱。”

古德白垂着眼皮,他靠在椅子上的模样像是下一秒就要睡过去,声音仍然沉稳又耐心,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那你去研究所干什么,是我那天说得不够清楚吗?项目已经中止了。”

这声音有点扰人心神不宁,武赤藻皱着眉,沉默了会儿,又说道:“你那天看了我好几次,而且米姨也说你是个有办法的好人,所以我想……”

武赤藻本来就是武慈朝的替代品,当正品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他的一切被理所当然地取代,十几年的成长烟消云散。他没在小村子里停留,而是用零钱坐车重新回到这座住了小几年却完全不熟悉的城市里,靠着打零工跟身上仅剩的现金勉强生活了一阵子,犹豫多时才回到研究所。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冲动地回到研究所去提出那个冒失的要求,更没想到的是居然会被准许。

“所以你想找我解决你的麻烦。”古德白抬起头看他,哑然失笑,“要是我只是随便看看呢?”

武赤藻紧紧皱起眉头,他下意识摇摇头,又很快点点头道:“对,我是来找你解决我的麻烦。如果你只是随便看看,我也不吃亏,总要试一试,再说,要只是随便看看,我就不会来这里了吧。”

“对?”这下古德白是真的笑出来了,他睁开眼睛,颇为仔细地打量着武赤藻的脸,笑声又轻又细,那目光像是观察一件物品,让武赤藻感觉到点羞愤,不过又很快忍耐下去。

他想在古德白手里从幽灵变成真正的“人”。

“那你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武赤藻摇摇头,“不过你知道,不然你不会让我来这里。”

古德白这才正眼看他,好像说出这句话之后武赤藻才真真正正算是个人了一样,赞叹道:“脑子倒是不差,还算灵活。”

这让武赤藻忍不住感觉到一阵欢喜,不过他没表现出来,暗暗跟什么较劲似的,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跟什么做抗争。

“你现在这样还不够。”古德白重新闭上了眼睛,他没有显得很累,看起来也不大疲倦的模样,仿佛只是懒得睁眼看武赤藻,他的手指仍在桌子上弹奏,如同谱曲,又如同伴随钟声走着点,好半晌才停,“去上学吧,你想去哪所学校?”

武赤藻受宠若惊,他迟疑道:“可是我错过时间了,分数也不够。”

“不打紧。”古德白的手指顿了顿,他似笑非笑地告知武赤藻,“捐一栋楼的事而已,如果你喜欢的学校足够凑巧,我正好还认识些校董,说不准吃顿饭,连楼也省下了。”

这下武赤藻只有惊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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