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决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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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梦中惊醒之后,近来嬴政一直莫名觉得寝食难安,右眼皮老是跳个不停,晚上也时常梦魇。

梦境里,成蛟被一剑穿胸而过,惨死在眼前,而握着剑的那只沾满鲜血的手竟是自己的

每每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嬴政都会出一身冷汗,攥着成蛟的贴身玉佩再难以入眠。

次日正逢休沐,天一亮嬴政便睁开了眼睛,被伺候着洗漱之后,依旧像往常一样站在铜镜前,任人为自己打理更衣。

听闻前几日樊於期只身一人回来了,嬴政念及他征战辛苦,便放他回去休息几天,缓缓精神,宫中防务也一应交与他人。

今天没有早朝,嬴政却起了个大早,穿衣时便思索着是用完早膳召樊於期进宫,还是现在就把他召来一同用膳,顺便谈谈平叛的个中详情。

望着镜子里憔悴的面容,回想起几天来萦绕不去的噩梦,他不由得暗暗为成蛟担忧,不过转念一想,王翦之前的军报里已说明嬴涯等一干叛将皆殒命,成蛟被成功救出。

樊於期行事向来稳妥,何况军中还有王翦这个上将军坐镇,人都营救出来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思及此,嬴政只好先放宽心思,等待一会儿樊於期的来报。

谁知宫侍尚未将常服边边角角的褶皱抚平,甘泉宫外的掌事宫人捧着一份奏折,步伐匆匆地进入殿内“禀报王上,屯留加急送来的信件”

嬴政抬手示意暂缓传膳,将奏报打开。

屯留发过来的急件,想必是王翦的军报,掐算着日子也确实是来的时候了可为什么是急件

还没看两行,嬴政只感到胸腔骤然一缩,右手禁不住剧烈颤抖,奏报随之从手中掉落,整个人也踉跄着一连退后数步。

伺候在旁的宫人不知发生了什么,赶紧纷纷伏地而跪,大气不敢出。

奏报是吕不韦亲手所书,上面寥寥数语的内容只陈述了一个冰冷的事实成蛟死了,畏罪自尽。

“成蛟怎么会死了呢不可能他为什么要自尽根本没有理由啊”嬴政喃喃着,声音颤抖,眼角发红。

种种迹象皆指向吕不韦

是了,屯留有王翦在,且已经平定叛乱,这个时候他跑过去干什么借机置成蛟于死地么

嬴政实在想不出其它的可能性,一定是自己想要扶植成蛟入朝堂,才激起了吕不韦的杀心。

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眸光一凛,沉声道“摆驾吕府。”

嬴政之所以将与吕不韦见面的地点选在吕府而非相国府,亦是出于大局的考量,假如他直接冲进相国府,非但未必能问出个所以然,反而会让现今本已混乱的局面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尽管那份奏报于他而言无异于飞来横祸,尽管此时恨不得持剑立刻结果了吕不韦的性命,但他终究是咬牙逼迫自己冷静,没有让自己失控。

事到如今,他唯有克制。

嬴政知道自己此时只能忍,且必须忍。

吕不韦昨夜才回到咸阳的私宅,然而一大早就见嬴政未经通传便气势汹汹地进入了府邸,一进门便当面质问“成蛟是怎么死的”

吕不韦摒退左右,不急不慢地说道“我以王上的名义赐死了长安君。”

轻描淡写的语气,平静淡漠的神情仿佛并不是害死一条人命,而是踩死一只蚂蚁。

对方的反应彻底激怒了嬴政,他上前一步,一双凤目瞪视着吕不韦,眸子里似有烈焰在燃烧,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谁给你的权力”

吕不韦面不改色“臣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倘若让长安君活着回咸阳受审,审出的结果必定不会是王上想看到的。”

嬴政怒极反笑“结果成蛟本就是冤枉的,能审出什么结果”

面对少年君王的暴怒,吕不韦依旧泰然自若“樊於期已经知晓真相,王上若想了解一切,大可以去问他。”

“真相就是你吕不韦想铲除异己”未等对方说完,嬴政便指着面前的人,怒不可遏,“仲父以为杀了成蛟,坐实他谋反的罪名就能高枕无忧了么不要忘了,再过不到一年寡人便将亲政,待寡人亲政之日就是为长安君平反之时。而到那时,你吕不韦,也将为成蛟偿命”

吕不韦轻轻一笑“老臣会不会为长安君偿命暂且不提,王上若是知道真相,定然不会再为长安君平反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嬴政拂袖,转身便走。

就在他走到房门口时,身后再次响起吕不韦的声音“王上当真以为是老臣杀死了长安君么长安君不过一介闲散的宗室子弟,本可以无忧无虑地终其一生,做个富贵闲人,是您将他推入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争斗之中,又没有能力保护他杀死长安君的人,并非老臣,而是王上自己啊”

嬴政未发一言,只是回头望了吕不韦一眼。

那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死人,阴鸷冰冷到了极致,宛如深不见底的冰窟,直达幽冥与黑暗。

吕不韦莫名打了个寒战,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太了解嬴政这个人了,若说刚才的偿命或许是少年君王一时怒极的气话,那么此刻的眼神便意味着自己与对方的彻底决裂。

望着嬴政渐渐远去的背影,吕不韦悲哀又无力地承认自己极力想要避免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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