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守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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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下个不停。

宗庙里,嬴政静静地伫立于牌位之前,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想。

面前那些牌位从立国者非子到秦庄襄王,总共不过三十余他们之中有人或荣极一时、或死于非命、或英明神武、或庸庸碌碌、或丧权辱国、或称霸一方

嬴政看着眼前先祖的牌位,不知待自己百年之后,后世又当如何看待他。

樊於期的步伐渐行渐近,铿锵有力

嬴政抽回思绪,动了动唇“何事”

“长安君的侍妾于昨日诞下一名男婴,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他们母子迁往樟苑。那里地处偏僻、少有人往,一来不至于惹人注意,二来距德仪宫也不远,方便照料。”

嬴政听完,微微点头“辛苦你了。”

“王上何出此言,此乃属下职责所在。长安君一事虽然遗憾,但他的骨血得以保全,想来他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讲到这儿,樊於期忽然想起一事,“对了,长安君的侍妾求属下给王上带个话,说孩子一出生便没了父亲,可按规制,她自己出身低微,无法给孩子取名,所以希望王上能给这孩子赐个名。”

嬴政略一思忖,开口道“成蛟因我而死,他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既是个婴孩,便叫做子婴吧。”

说完,他目光一转,重新看向那些牌位“樊於期,你看这里供奉的都是嬴姓先祖的牌位。寡人以前每年都要前来拜一次,今日回想起来还真是讽刺拜来拜去,连是不是一家人都不知道你也觉得很可笑,对不对”

樊於期眉梢一跳,连忙劝道“王上,先祖灵位之前,切不可妄言呐”

嬴政似乎不以为然,转而问了句“今天是什么日子”

“初八。”

嬴政双手负于背后,转了个身面向樊於期“算了算,荧惑守心的天象也差不多该来了。”

樊於期微怔,随即会意,立刻单膝下跪,眉目低垂“属下明白了”

骤雨初歇。

天黑沉沉地压下来,风摆树叶,似在预示着一场更加黑暗惨烈的争斗即将到来。

夜空中,无星无月。

嬴政依然站在宗庙的那一排排灵位前,只身孤影,一言不发。

夜风将那扇存在了百余年的殿门吹开,“吱呀”一声怪响,一抹黑色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像是蛰伏于夜色中飘忽不定的鬼魅。

随着宛如黑猫一般无声的步伐,黑影渐渐逼近立于牌位前的年轻君王。

在离对方几尺开外之时,那影子屈膝跪地“奴才赵高,参见王上。”

嬴政徐徐转过身来,自上方幽幽望着面前跪地之人,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穿着纯黑色外袍的后背和低垂的头顶。

“抬起头来。”嬴政居高临下道。

赵高依言抬起了下巴,眸光却不躲不闪,自下而上移至于君王平行。

“你化名荧惑潜伏于嫪毐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想必对他,甚至对吕不韦都应该相当了解。寡人且问你,当日寡人欲借章台宫宴除掉嫪毐,是你将消息泄露给他的,对吗”嬴政的语气听上去轻描淡写,但谁也无法笃定这轻描淡写的一句究竟只是普通的提问,还是包含杀意的质问。

“奴才斗胆问一句,王上当初是否有十足的把握将嫪毐挫骨扬灰若没有,倒不如让奴才顺水推舟以此获得嫪毐的信任。”赵高并未否认,而且看起来并不紧张,也丝毫没有被君威所慑的样子。

嬴政冷冷地开口“你将寡人的计划泄露给敌人,还敢摆出一副邀赏的嘴脸”

赵高咧唇一笑,深褐色的瞳孔内映出君王冰冷的眉目“王上若想要奴才的命,奴才的脑袋早就搬家了,又怎会在此与奴才多费唇舌呢”

见嬴政未有回应,赵高继续说道“依奴才之见,吕不韦才是王上真正的对手,而嫪毐不过是他身边的一条狗。对付一条狗若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再好的计策也只是下下策,下下策不如不实行。”

嬴政冷哼一声“跟你说话倒是方便,不用拐弯抹角。”

赵高笑了笑“奴才一直快人快语,还望王上莫怪。”

“你倒是惯会揣度人心,那你现在不妨猜一猜,寡人今日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荧惑守心,主君王大凶或亡国之兆。王上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启用此暗号恕奴才妄言,王上是准备要放手一搏了。不过,奴才以为现如今并非王上动手的最佳时机。”

赵高话音刚落,嬴政剑眉一挑“哦说说看。”

“嫪毐被调任雍城令以来非但不知收敛,反而比从前更加肆意妄为,贪赃枉法、滥杀官吏、鱼肉百姓,无恶不作。雍城一带民不聊生,坊间皆口口相传着这样一句话雍城已成毐国。”

听了赵高的陈述,嬴政不由得冷笑“吕不韦也不管管”

“一方面鞭长莫及,另一方面对方羽翼渐丰,怕是不那么好管了。吕不韦尚且都难以做到的事,以王上目前的实力恐怕”赵高只说到这里,至于嬴政会作何决断,那就不是他可以左右的了。

“毐国”嬴政半眯起凤眸,唇边扬起意味不明的笑意,“正好,不久之后寡人便要及冠亲政,届时便前往这所谓的毐国看看。”

自从那天踏着月色前去甘泉宫送药以来,姬丹便一直在想方设法打听嬴政的情况。然而除了从樊於期那儿得知嬴政的身子已无碍,此外一切皆无从知晓。

其实,她更在意的并不仅仅是阿政的身体,虽然对方抱恙的细节和缘由暂时还不清楚,樊於期对此亦守口如瓶,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事与阿政的母亲赵姬有直接的关系。

再者,屯留的叛乱也平息了,可随着平叛的结束,诡异的是一切风声都没了。

对叛乱的调查、叛军的处理乃至对成蛟的处置,这些仿佛都石沉大海,无人再提

姬丹在房内来回踱步,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青莞在整理房间,一边铺被子一边自言自语“奇怪殿下的凝香丸怎么只剩一瓶了难道是我忘在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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