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见(1 / 1)

加入书签

嬴政病倒了,早朝已经停了半个多月,朝堂内外众说纷纭。

自从八年前从台阶上跌落而落下了头风,夏无且便一直为其精心调理,是以这么多年来虽偶尔因劳累过度引起头痛,到底也未曾发作。而今好好的人却忽然一病不起,后妃们急归急,但也是第一次听闻王上竟有如此严重的宿疾,一个个一筹莫展。

事到如今,瞒肯定是瞒不住了,前朝还有王翦等几个重臣勉力撑着,后宫自然也不能乱了方寸于是,夏无且将嬴政的病情简要告知了苦夏,希望对方在这个节骨眼上能起到主心骨的作用。苦夏听后,立刻召集六宫诸妃前来商讨侍疾一事。

嬴政此次病来如山倒,众妃商量来商量去,也无非是犹豫究竟是大家轮流侍疾,或者让王上自己选几个中意的贴身伺候着。

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半天没讨论出结果,一直保持沉默的阿胡开口道“王上到现在仍昏迷不醒,臣妾以为,还是轮流侍疾的好。一来宫里这么多人,一人一天轮班不至于太累,二来若是哪位姐姐膝下的公子公主年纪较小急需照顾,也可让别人帮忙担待些。”

这段时间里嬴政倒并非完全失去意识、不省人事,只是大部分时间昏昏沉沉的,即使少数醒的时候也精神不佳,让他自己选人只怕也不妥。

阿胡一番话字字句句格外有理,而且从他人的角度考虑问题,一部分的宫妃嘴上不说,心里对这位从宫女晋升来的新人多少有了些好感。

当然,并非人人想法都一样,也不乏看她不顺眼的。

“胡少使可真会打算,还没做事就想着偷懒。不过你说的倒并非全无道理,王上被你害成这样,就算你自告奋勇去侍疾,我们还不放心呢”此刻阴阳怪气说话的女子乃是少使王氏,论起来此人也算是苦夏的远方亲戚,两年前入宫,因与端华夫人同姓,故而大家都称她“小王氏”。

阿胡本不喜与人争辩,然而对方不仅话说得极其难听,关键还蛮不讲理地将王上生病的锅扣在了她头上既然到了这一步,她也就不得不反击“姐姐这话何意太医令说了,王上的病乃是宿疾发作,与妹妹我有何相干”

见端华夫人没有制止自己的意思,小王氏便大着胆子继续胡搅蛮缠“王上不正是吃了你送的宵夜之后便卧床不起你还有脸说与你没有关系我问你,你给王上吃了什么”

“羊奶羹。”

小王氏偏过头轻蔑一笑“这种粗劣的食物你也好意思献给王上依我看,王上就是吃了你做的东西才发病的最后警告你一句,别把你们草原蛮子那一套带到秦宫里来”

阿胡再怎样性情柔顺,也无法容忍自己的族人被如此侮辱,当场急了眼,忍不住据理力争“羊奶怎么了我们草原人从小就是喝这个长大的,若说体质特殊者饮牛乳导致腹泻,这尚有可能,可从未听说过饮用羊奶引发不适。更何况在我们那里连未足月的孩子都能饮用,王上乃体格强健的成年男子,怎么就不行了呢”

“你”小王氏被怼得哑口无言。

“闭嘴”苦夏突如其来的厉声喝斥打断了对峙中的两人,虽说这一句断喝未指名道姓针对谁,但阴冷的眸光却直直看向了阿胡。

她本就善妒,心眼儿也极小,如今嬴政病着更让她心急如焚,又听说对方那晚服食了阿胡的羊奶羹,便不由自主想起自己精心烹制的蜜茶遭嫌弃,更是银牙暗咬、忿忿不平。

凭什么我尽心尽力的取悦换不来他的一丝垂怜

凭什么你的主子都走了这么久,他的心却仍旧没有回到我这里

那小王氏本已吃瘪,此时见阿胡被端华夫人冷声呵斥,更添了几分得意。

冯七子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上前向苦夏微微俯身,说道“臣妾以为,现在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而应以王上的龙体为重。如今王上病着,身边服侍的人自是不能少。宫人们虽说不缺,可到底没有我们自家姐妹照顾得贴心周到。依臣妾之见,轮流前往甘泉宫侍疾确实是最合适的。”

苦夏心知自己刚刚的疾言厉色不过是给某人一个下马威,而非真的与人争一时长短,何况冯七子一番话句句在理且滴水不漏,她也确实没什么好反驳的,只得强压下怒火“罢了,那便依你所言。”

樊於期被五花大绑地关在一座山间小屋内已有两日,其实一根绳子根本困不住天生神力的他,但奈何当日押送途中突然遭遇一拨黑衣人的伏击,自己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人点了安眠穴,醒来时便已身在此间。

起初他完全是懵的,直到有人趁着送饭时提出希望他弃暗投明、投奔燕国时,樊於期才恍然明白原来自己和小政早就被设计了。

燕国人的要求定然不能答应,可若严词拒绝,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樊於期自是不怕死,但死也要死得清清白白,他必须要想办法回去向小政解释清楚,告诉他这是燕国人的圈套。

不多时,草屋的门“吱呀”打开,送晚饭的人又来了。

这两天都是这个人来负责他的三餐,因此二人也算熟悉。

热腾腾的饭菜放在面前,散发出香味,樊於期正在考虑应对策略,却听对方开口道“樊将军考虑得如何时间不等人,还请将军早做决断。”

“改换门庭乃人生大事,岂能草率且贵国如此做法,绝非礼遇,又如何令在下信服”樊於期假装没好气道,却在暗自蓄力冲破穴道。

快了只要再给他一盏茶的工夫,他便能挣脱绳索的禁锢。

“将军有什么可值得犹豫的呢想必您比我更懂秦律,你们秦国对叛将的惩罚是什么,就不用我多费唇舌了。到了这一步,您还对秦王政抱有幻想么”

樊於期一听这话,当即怒睁圆目“你胡说王上绝不会如此绝情”

那人哈哈笑道“嬴政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将军难道不清楚”

樊於期气红了眼,以至于呼吸都变得粗重就在这一刻,丹府处一热,他随即意识到封闭的穴道已被冲开,强劲内力正源源不断地涌入全身经脉

或许是急于策反,或许是太麻痹大意,那人居然毫无察觉,继续自说自话“将军怕是还没有认清形势吧,嬴政早就认定赵豪夫妇的陵寝是将军您盗掘的,您觉得现在他还愿意听您解”

一句话未讲完,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抬眼时,只见樊於期不知何时挣开了绳子,右手五指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人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拼命挣扎着,妄图打翻旁边的食案来引起别人注意。

樊於期早料到对方企图,岂会让其如愿,单手将人高高拎起,任其双脚蹬踏,目光变得凛冽而充满杀意“你的话太多,我忍你很久了”说着五指用力一捏,“咔”一声竟生生捏断了对方的颈骨

在那人身上摸索了一阵,很快摸到了开门钥匙和一把匕首,樊於期默默将匕首藏好,又把对方的衣服扒下来给自己穿上,然后微微低下头,两只手端着食案若无其事地出了屋。

秦舞阳刚刚往蓟城发了鸽信,姬丹携荆轲叛逃,时至今日二人依旧杳无音信,太子丹对此已十分不满想到这,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这个时候被派出执行任务,总好过留下来承受主上的怒火。

“秦师兄,大事不好了”一名手下匆匆来报,脸色煞是难看,“那樊於期竟然挣脱了束缚,将六师弟杀了”

秦舞阳立马转身“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一个时辰前,当时他穿着六师弟的衣服,加上天色昏暗,大家都没怎么注意。等到发现不对劲时,已经迟了还有就是,巨阙剑也被他顺走了”手下声如蚊呐,心里甚是忐忑,毕竟像樊於期这么重要的人在他手里跑了,倘若主上怪罪下来,想必是死路一条。

“秦师兄莫急,我们已兵分两路前去拦截,势必将人抓回来。”话虽这么说,手下也知道此举谈何容易,樊於期武功卓绝,上次若非偷袭,加之其佩剑被缴,他们才能侥幸得手。

“都过了一个时辰,只怕奋起直追也来不及。再说,凭咱们手里这些破烂,能在巨阙剑下走几个回合”秦舞阳说着,略微一抬手,“吩咐下去,我们的首要目的已经达到,不用追击。”

手下很不理解“啊可若是让他就这样跑回秦国与嬴政见上面,主上的计划岂非全都泡汤了吗”

夜色中,秦舞阳迎风冷笑“不我敢肯定,樊於期和嬴政,此生是不复相见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