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临府。

“少爷，您可向我如实交待，今儿去西华岛，花了多少银子？给这个什么劳什子的桃夭赎身，又花了多少钱？！”

房中，一名身段苗条的少女忙前忙后地替临雪渊更衣，布置寝房，忙碌间头上的钗珠轻轻碰撞发出声响。

她正皱着画得细细的眉，脸上带着薄怒，生嫩的脸庞瞧着不过二八芳华的模样，硬生生把一对圆圆的猫儿般的眸瞪出两分凶相：“您前些日子是怎么答应我的？”

裴儿跟了临雪渊十年，两人感情深厚，在临雪渊面前，裴儿从来不必自称奴婢。

“您是不是答应我，不再纳妾了？！”

听了一天娇软的声音，这会儿裴儿中气十足的声音忽然变得格外动听，临雪渊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打了个哈欠。

“少爷！”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裴儿一时气急，竟然下手轻轻拧了一下临雪渊的胳膊，气得脸颊红扑扑的，分外鲜活。

“啊！”临雪渊捂住胳膊叫了一声，忍不住讨饶，“小姑奶奶啊，我也不想纳这个妾，这个什么桃夭梨夭的，根本不是我给她赎身啊，是明嘉王硬塞给我的！”

听见这话，横眉瞪眼的裴儿瞬间就柔和安静了下来，盯着临雪渊一脸的郁色：“少爷今日……见着恩人了？”

临雪渊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明嘉王于他有恩，这事得从很久之前说起。

临雪渊回胤京之前，一直住在宁州，那里靠近羲国边境，靠山临海，位置封闭，常有凶悍的妖兽来袭。

多年以前，明嘉王率兵出征，正巧又有群妖暴动侵袭宁州，他便着手下将那些作乱的妖兽全部击退了，保了宁州百姓安宁，更是救了临雪渊一命。

这事裴儿不知，是临雪渊讲给裴儿听的。

裴儿不解：“见着恩人了怎么少爷还这么不高兴？”

临雪渊摇摇头又叹叹气，终究什么话也没说。

裴儿见他难言便算了：“既然那位姑娘是恩人送的，那少爷就收着吧。”

一想到这么个美人儿是明嘉王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临雪渊就又是头疼就是无奈，顿时松了腰身，整个窝进了柔软的塌里，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当然要收着。”

不收不就小命不保了。

瞧他这般伤神的模样，裴儿叹了口气，也不闹他了：“少爷辛苦了。”

临雪渊摆摆手：“罢了罢了……爷的好裴儿啊，咱们早早撞上明嘉王眼下也算是好事一桩，赶紧报完恩，咱们就可以远走高飞、颐养天年啰……”

动作利落地拧好一条热毛巾，裴儿递给临雪渊：“您心里有数就行。”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便听门外有人敲门：“大人。”

裴儿走了过去：“何事？”

门外的声音怔了一下：“裴儿姑娘，陛下来了，就在外头，说是要见少爷呢。”

临雪渊欲要解开发冠的动作忽然一顿。

白越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再晚一点宫门就落了，这若是让太后知道他偷偷出宫，少不得又要找自己的麻烦。

这个小皇帝，就是和自己过不去是不是？

临雪渊随手披上屏风上的外套，又让裴儿给他重新系好腰带，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院子外头，白越披着一身月光，垂头耷拉着眉眼、垮着肩膀站着，一点儿帝王风范也没有，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可怜小动物。

见到临雪渊的时候，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语气中饱含雀跃地喊了一声：“太傅！”说着便如归巢幼鸟一样张开双臂就要扑过来。

临雪渊连忙伸手把他拦住，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这么晚了，陛下过来所为何事？”

被拒绝的白越眼神又暗了下去，声音低低的，有些委屈：“孤给你写信你也不回、来请你你也不在府上，孤只能自己过来见你，给你读信了。”他顿了顿，落下一句评判：“孤好想你、你好绝情。”

一想到周围还有一圈下人、白越身后还跟着一队天子近卫，临雪渊就尴尬地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刚要开口把白越请到院子里，结果到底是晚了一步。

只见白越唰的一下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展开就开始念：“太傅今日又去花天酒地，孤很不高兴。太傅果然上次骗了孤，你就是讨厌孤了，才会整日都不来看孤一眼，自己出去玩。孤不许太傅同其他人在一起，赵大人说，等孤再过几个月便可大婚了……”

临雪渊直觉不对，刹那忘记了尊卑，一把冲上去捂住了白越的嘴：“哎呀陛下，夜里风凉，您少说点话，进来喝口茶！”

说着就把人往屋里拽。

他掌心温暖，还带着淡淡酒香，贴身过来的时候，还能嗅见熟悉的淡淡熏香味道。

白越身后天子近卫看见这一幕，差点直接抽剑而出，却被白越借着夜色，用一个淡淡的眼神压制住。

这个太傅，他这些年来也算了解，是个惜命的，这样的人必然不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白越相信自己的判断。

接到他的眼神，那名侍卫垂头悄悄把拔出鞘的剑按了回去。

嘴边的手掌柔软极了，白越鬼使神差地努了努嘴，用嘴唇碰了碰他掌心。

临雪渊仿佛被烫到一样，立刻收回了手，改抓着他的袖子。

把人拽回屋子里，临雪渊给他倒了杯热茶，刚刚递到白越嘴边，就看见后者固执地盯着自己，把信上的最后一句念完了：“孤再过几个月便可大婚了，太傅等孤娶你！”

满意地看到临雪渊又尴尬又羞耻的表情，白越把信对折几番，送到他手里：“孤给你的信，收好了！”一副霸道幼童占领玩具的表情。

临雪渊面无表情地催眠自己：本太傅醉了，刚刚也什么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