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最后一夜(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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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这不是邵讼吗,怎么你今天没去聚餐?”

邵讼抱怨地说:“聚餐了啊,这不是酒不够了嘛,出来去镇上弄点。一大帮人嗷嗷嚷着呢,还等我带酒回去。”

不知道邵讼在跟别人商议什么,他似乎走得有点远,韩诺惟听不清。这时,莫傲骨已经翻开了箱子的盖板:“走,下车!”

韩诺惟吓了一跳,但他不敢多嘴,只得提心吊胆地看着莫傲骨在车厢里顺手拿起一个工具,别到衣服里,然后轻轻将后车厢推开一条缝,跳下了车。韩诺惟跟着出来,顺手轻轻带上车厢门。

莫傲骨下车后就地躲进了货车底下,然后伸手抓住了车的底盘横梁,韩诺惟也赶紧跟着照做,两人并排悬挂在车底。

没过多久,邵讼就领着人走了回来,果然一箱箱地打开检查。韩诺惟眼看周围全是大头皮鞋,不觉下意识地抓紧了横梁。

韩诺惟暗自庆幸莫傲骨对他的严厉训练,如果放在以前,仅靠双臂支撑,他是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的。不过,饶是如此,他也渐渐感到撑不住了。他食物中毒后,一直没有胃口,这两天都吃得不多。

检查了半天,什么也没查出来,邵讼带着笑,声音里全是委屈:“我的爷,可以了吧,好多人还在等着我回去呢!”

“车是没问题,不过你现在不能出去。”

邵讼叫了起来:“为啥?”

“你没看到停电了吗?这是非常时期,我不能放你出去。你要出去,也得等来电了以后。”

邵讼假装可怜地说:“那啥时候来电啊,你要是一宿不来电,我还不得被那些吵着要喝酒的大爷给剁了啊。”

“等不了那么久。已经有人去机房看了,估计一会就能维修好。”

“今天不是过年嘛,要放平常,我才懒得替他们跑腿呢。”

“又不是免费的酒,你不收钱是怎么着?”

邵讼求了好一阵,但门口仍然不同意放行。邵讼只好说:“那行吧,我把车开回仓库,不停这儿了。”

“甭折腾了,车就放这儿,又不会飞。赶紧回去,要查人数了!”

邵讼万般无奈地走了,韩诺惟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只觉得自己离自由也一步步越来越远。

周围恢复了宁静,黑暗中,莫傲骨低声说:“我先出去,如果我没有动静,你再出来。”韩诺惟看着莫傲骨一点点往外挪,简直紧张得不能呼吸。

虽然外边听起来十分静谧,谁知道有没有人在等着?万一这是个陷阱呢?韩诺惟想到这儿,猛然睁大眼睛。莫傲骨已经出去了,非常安静,只听到轻轻的脚步声。韩诺惟这才小心翼翼地往外爬。

阴阳关仍然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岗哨塔楼上的哨兵用手电筒来回照着以替代探照灯,微弱的光芒在黑夜中化为一线苍白。韩诺惟跟在莫傲骨的后面,一边躲着巡逻队和电筒光,一边绕过了备勤房,走到围墙下边。

莫傲骨已经开始剪电网上的铝线了,韩诺惟这才反应过来,他从邵讼的车上拿的工具竟是钳子。韩诺惟不由得感叹道:“前辈,这是邵讼准备好的吗?”

莫傲骨一边剪,一边说:“臭小子,快过来帮忙。”邵讼车上的钳子并非专业的断线钳,莫傲骨剪得十分费力。韩诺惟赶紧帮他把剪断的铝线扯开,一会儿功夫,网墙上就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豁口。

不忍见莫傲骨辛苦,韩诺惟说:“前辈,您歇会,我来吧。”

莫傲骨摇摇头,“你先出去。”

韩诺惟还在谦让,莫傲骨火了,一脚踢在他小腿上:“你比我瘦!快出去!废那么多话!”

韩诺惟好心却挨了一脚,十分憋屈地撑开网墙,钻了出去。莫傲骨继续动着钳子,他比划了几下,终于将豁口剪得足够大了。

莫傲骨满意地擦了把汗,抓着网墙的边缘就往外钻,但他毕竟身材魁梧得多,动作比较吃力,韩诺惟忍不住开玩笑地说:“前辈,该减减肥了。”

所有的灯突然全部点亮,一瞬间将阴阳关照耀得恍如白昼,警铃大作。

莫傲骨卡在铝线中,他惨烈地痉挛着,但强烈的高压电就像沉重的枷锁,将他牢牢地嵌在缝隙里。莫傲骨的眼睛完全凸了出来,俊朗的面孔已经彻底扭曲变形,皮肤像是爆裂的焦炭,一片片随时都要落下来。

他还保持着往外钻的动作,一只手徒然地举向韩诺惟。

“前辈”两个字犹如针尖,卡在韩诺惟的喉咙中间,刺得他痛不欲生。他猛然想起来,自己在阴阳关八年,居然从未叫过老人一声“爷爷”。

韩诺惟茫然地伸出手,想帮老人一把,好让老人能挣脱出来。然而他的手终于停在了空中,烧焦的臭味在提醒着他:面前是一具死尸。

这个世界上,他再也没有亲人了,再也没有爱他的人了!从今往后,他又将是孤零零的一个鬼了!他的眼眶发热,喉咙发干,有一瞬间,他真想干脆到电网上抱着莫傲骨一起死算了。

但一个深刻的声音却在他脑中响起:“若你身上真的流淌着我们汉诺威家族的血液,那就出去报仇!报复每一个伤害过你的人!让他们也尝尝骨肉分离、永失所爱、生不如死的滋味!”这声音犹如惊雷,炸得他的五脏六腑都痛楚至极,炸得他的耳朵轰隆隆地作响,一直轰隆隆地炸到他的灵魂深处。

韩诺惟后退几步,跪了下来。

他重重地向老人磕了一个头,然后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向密林深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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