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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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近黄昏,逐渐赤红暗淡的天光笼罩了整个竹山县。

从朱红色的窗户往外看去像一卷蒙尘发黄的旧画卷,点点灯光从远处热闹的街市开始亮起,像夜空中绽放的烟花,越到边缘光就越淡。

清也将房内的烛火全都点亮再盖上灯罩,黄昏本就孤寂,身处异乡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她在向灵家里待了整整一天,回到客栈时在顾言悯的房门口犹豫了很久也没叩响那扇门。

她该怎么开口跟他说,他家的旧仆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且想要见一见他。

夫妻……

即便是以前没有见过他,她也听过顾家二少爷的风姿,京都城里更是不缺想要嫁进顾家的名门贵女。

顾言悯会不会以为她对他也有所图?

清也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抬眼对上了梳妆台上的镜子。

镜子里的少女一半沐浴着绚丽的余晖,一半沉浸在明灭的烛光之中。一明一暗争夺着领地,犹如她此刻的心情忽明忽暗界线不定。

清也抱着膝盖缩在靠椅上,看着烛火一点点逼退余晖,最后在夜幕降临时完全包裹了她。

暖黄的烛光下,镜中的她面色透着僵死的青白,在乌发和黑夜的衬托下像一具穿戴着皮囊即将风化的骷髅。

心脏骤然紧缩,她赤着脚下了椅子想要靠近一些看清楚,门外传来了不轻不重的叩门声。

“谁?”她站在原地,看着门外依稀一个黑影。

“是我。”顾言悯清冷的嗓音。

清也顾不上找鞋穿好,快步走到门边。开了门,顾言悯站在外面将手中提着的东西递给她。

走廊上的灯笼吝啬的撒下一点亮光,落在他的乌发上泛起水波一样的光泽。清也赶紧接过他手里的包裹,问道:

“大……公子刚刚出去了?”

“嗯,想起这客栈之内没有香炉,你身上的伤口又还未痊愈。”

他踏进屋内,示意她将包裹打开。里面装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青铜莲花香炉,还有箸瓶和香盒。

“公子您要的炭块和香灰。”

店小二端着铜盆立在门口,清也连忙谢过,关上房门端着盆放在了桌上。

顾言悯将香炉打开,用铁钳将烧的通红的炭块放进香炉内,用香灰细细填埋后放上隔火的云母片。

清也在桌边坐下,用手支着下巴看他有条不紊的从香盒内拿出香丸放在云母片上。

香气清远浅淡,像晨起叶尖上坠落泥地的露珠,混合了雾气的飘渺和大地的沉静。

这个味道她很熟悉,是他衣袍上始终带着的香气。

淡而轻的香雾袅袅升起,在两人的呼吸间穿梭交缠,清也干着嗓子打破静谧:

“这香丸是公子您自己调的吗?叫什么名字?”

顾言悯没有立刻回答,黑眸沉沉的看着她,忽然抬手落在了她微微有些汗湿的额头上:

“没有名字。你脸色不大好,今日去医馆拿药了吗?”

离开溱江后,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近了很多。褪去了冰冷狠戾的外衣,这样的他近的让她生出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或许是从他问她害不害怕开始,又或者是那夜星光斑斓的梦境,还可能是向凉对他们关系的误会。

“不如就叫听露吧,似有若无,宁静淡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顾言悯淡淡收回手,指尖还有她额前濡湿的汗意,丝丝缕缕的冰凉渗入肌理。

“去了。”

清也端端正正的坐好,她这医馆一去就是一整天,又打了名声响当当的县令之子。回来的路上没少听见添油加醋的风言风语,顾言悯又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我真的没有给公子您惹麻烦,是麻烦自己不长眼撞上了我。”

“哦?”

他拉了凳子在她对面坐下,微扬的语气表明了他愿闻其详。清也立刻将县令之子如何作威作福强抢民女的事生动形象的描述了一遍,末了还补充了一句:

“公子不是一向支持为民做好事吗,我这是替竹山县的百姓们除害啊!”

话刚说完她的心里就虚了,因为对面的人正意味不明的看着她。片刻后,他移开目光,道:

“万物皆有双面性,人也一样。有时眼见不一定为实,你的耳朵要学会听。”

“悠悠众口,多为片面之词,又何以见得比眼见更真?”

清也并不赞同,她长于市井之中,人的那一张嘴是最不可信的。今日可以为了眼前的利益说出这番话,明日又可以换成另外一番话。

“片面之词不可信,一眼所见亦然。你只有足够了解一个人才能不受片面之词的影响。反之你并不了解,那么你的所见所闻便都有待商榷。”

清也微微捏紧手心,顾言悯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

“心慈需耳聪目明,否则便是惹祸上身。既然不了解,那就别着急一棍子打死对立面,即便他的确有罪。”

“那岂非是放过那县令之子?”

“既然有罪又怎可能放过?”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上只留下一条通风的缝隙,“明着有罪的不放过,那有可能潜藏的危险你便要偏听偏信了吗?”

“当然不是,只是……”

“此地并不太平,你伤势未愈武功又差,若真遇上了什么危险,怕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裸的嫌弃,偏生她还寻不着地反驳。虽然孤儿寡母的,她暂且看不出危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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