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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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座既没有人也没有其他妖怪的山里,又迎来了一位活泼的少女。

小孩……现在应该叫草摩,尽管我这样称呼小孩时总有抹不去的别扭,毕竟我也叫草摩。

草摩一开始属于高冷型的少年,无论少女怎么去逗弄他他都不会笑,但少女也不是那种容易放弃的人,每天变着花样来逗他。

她还带来山下很多新鲜物。

尽管如此,草摩依然不笑,少女每天都徘徊在作死的边缘,比如爬树,比如摸鱼……总之总能碰到很多危险的事情,但草摩也一次一次不知疲倦的救她。

当少女又一次不小心从树上栽下来,草摩伸手接住她的时候,少女问起他原因,他说:“因为人类太脆弱了。”

一开始少女听了忍不住大笑,说草摩这么说仿佛自己就不是个脆弱的人类一样。但后来,少女笑不出来了,因为少女发现,她越长越大,已经是个芊芊少女,而草摩一直没有改变过样子。

有一天,少女问:

“所以你真的不是人类?”

草摩反问:

“所以你害怕了吗?”

少女一愣,然后笑了起来。

“没有,你从来没有伤过我我为什么害怕,只是……非常的不安,一想到以后,你还是这个样子,而我长大,结婚,生子,变老……就很不安。”

后来,也的确如少女所说的那样。

他还是那个少年,少女已不是,渐渐地少女变成了出落有致的大家闺秀,来山上找他玩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最后一次出现,是那个少女梳上妇人妆,对草摩说:

“我结婚了,以后就不来了。”

说完,草摩又一次望着一个背影离去。

之后,草摩有下山过,看着那个女子家庭幸福,女子有了孩子,孩子渐渐成人,女子渐渐变老,最后又是熟悉的送终白帐……

“为什么人类的生命这么短暂呢?为什么不能拥有永远的羁绊呢?”

一瞬间我以为草摩在问我,随即反应过来他并不知道我的存在,恹恹地闭上‘嘴巴’。

……

我不知道,原来妖怪可以变成‘山神’一类的存在。

在那之后,草摩一直待在破庙里不再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庙外传来人类的声音。

“神大人在吗?如果神大人在的话,请保佑我上山能猎到猎物,再猎不到食物的话,我们一家人就要被饿死了。”

现在大概是一个战乱的年代,地主们不复存在,武士兴起,但不管上层是谁统治,老百姓依旧苦不堪言。

也许当时草摩只是无聊,又或许就像他说的那样‘人类太脆弱了’,所以那天他赶了一些小动物到那个许愿人的身边。

但就是这么一件小事,在渴求能找到心灵寄托的年代,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来这里祈祷,也自发地重修了神庙,作为报答,草摩也尽量地满足能那些人他能做到的事。

所以,作为妖怪的草摩,成为渐渐靠近山神的存在。

每天的每天,草摩都会坐在庙里听那些人的愿望,可我知道,他依然不开心,因为他很寂寞,听那些人的愿望也只不过是想借此虚度漫长的时间,让自己不要感到寂寞。

只是并没有改变实质,当他看到那些熟悉的信徒在他面前渐渐长大然后渐渐变老,最后消失,他依旧会感到莫大的难受。

“如果能拥有永远的羁绊就好,你说对不对?”

突然的反问,让我又差点误以为他在问我。

其实我也不知道,说实在的,作为人,我一向觉得且行且珍惜。

我这么想着,意识渐渐模糊,似乎终于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一开始我以为我能回到我原来的世界,直到我发出一声‘喵’的叫声。

我想我大概又莫名到了某个地方。

“猫?”

一个男声从我头顶上传来,声音很熟悉,相伴了这么久,哪怕只有一个字节我都能听出来是谁。

是草摩。

我抬头,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他拥有一头长到小腿肚的白发,穿着和服,眼睛也是近乎惨白的颜色,但模样俊美,像个不谙世事的少爷。

“喵。”

我本来想打招呼,然而张口只有猫叫的声音,不觉有些沮丧。

他弯腰时正好我又抬起头,对方的长发直接落在我的鼻尖,我禁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才发现我脚好像受伤了,打喷嚏的力道让我受伤的后退支撑不住,朝后倒下去,但出乎我的意外,我倒进了一个柔软掌心里。

是的,在我即将要和大地拥吻时,他接住了我。

大概是我后退受伤的部位让他回忆起什么,他没有丢下受伤的我不管,而是抱起我将我带了回去。

于是,我又以另一种形式住进了神庙。

我很自由,至少不需要只看他眼睛所见之风景,但我也提不起兴致去看,毕竟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哪里生着什么植物,哪里有美景我都知道,所以我一天的事情就是吃饭和睡觉。

睡觉这件事是我觉得,万一我睡着之后再次睁眼就能回到我原来的世界呢?

所以我在每一次入眠前都满怀期待,就算第二天睁眼发现自己还在这里我也不会感到沮丧,大概是和草摩一起生活太久,我已经没有时间概念。

不对,还是有的,比如说吃饭这件事情。

自从变成猫之后,我就感觉到久违的饥饿,草摩他是半神半妖,根本不需要吃东西,我不一样,我是一条活生生的命,一到点就会饿,但草摩他总是要忘记我要吃饭这件事情。

他总是靠着障子门发呆,不知是听外面的人祷告还是冥想,我猜他两者都不是,他只是单纯的在发呆罢了。

如果我肚子不饿的话,我不去烦他,任由他发呆,我肚子一旦饿了,我就会走过去,用我的小爪子不停地戳他,让他回神。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会无奈地笑笑,“一郎,你怎么又饿了。”

怎么能说又!怎么能!

我上一顿饭还是有大太阳的时候,你看看现在外面是不是月亮!

“喵喵喵!!喵喵喵!喵!”

好吧,无论我怎么生气,我还是不能说话。

“好,我抓小鱼给一郎吃。”

他说着抱起我走出神庙。

其实对于他叫我一郎这件事,我是真的想送他一对大白眼,他是不是有性别认知障碍?当时给我洗澡,啊说起这个有点羞,我都多大了还被一个男的抓起来洗澡,虽然这个‘男’的不是人。

扯远了,他给我洗澡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是一只母猫,为什么要给我这只漂亮的小白喵取这么难听的名字?

明明这个名字是原来的那位草摩给他的名字。

我有亿点点生气。

好吧,吃完他给我烤的鱼之后,有气也发不出来。

“喵~”

刚刚那声娇嗔的猫叫声是我发出来的吗?

“呵呵,看来一郎很喜欢吃烤鱼啊。”

行吧,是我的没错。

我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继续,至少继续到我死了或是我回去了为止。

然而并不是。

有一天等我腿伤完全好了之后,我去外面晃荡了一会儿,等我回去的时候门就关了。

我伸出猫爪拍拍门,示意他给我开门,以往他都很快就来开门,但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啪啪——

我又锲而不舍地把门拍得直响。

“喵~喵喵。”

许久,里面才传出声音:

“一郎,你的腿伤已经好了,接下来就自己生活吧。”

我???

你对我这只小喵咪说什么呢。

你以为你这么说作为一只小猫咪听得懂吗?

好吧,虽然我这只小猫咪听得懂。

不会是天天要给我抓鱼嫌烦了吧,毕竟之前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发呆就好。

我自己也会捉鱼的!等我捉到鱼是不是就让我进去了?

开玩笑的,和他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他其实是怕和我建立了羁绊之后,再次分别又会平添难过。

如果这样那真的没有办法,我总不能自私的去要求他继续养着我吧,到时候我两腿一蹬直接走人,又把离别的痛全留给他。

都是这样,活着承载记忆的那一方永远都是最痛苦的存在,我突然想到以前关于悲剧结局定义的讨论,或许他们会因为故事中两个主角都死了之后这个故事到底算happyending还是badending而争论不休,但如果是只有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承载这两个人的回忆活着,那么基本上会被所有人都认为是badending。

对于草摩而言,大概就是一个又一个badending吧。

一只猫生活也可以,毕竟我不是这里的人,我的家人们都不在这个世界,我总要回去找他们的。

那我只能自己去抓鱼养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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