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2)

加入书签

往后这段日子,每天虽然要早起入宫,但杜昼渐渐也同书房里三位皇子熟悉起来。

说来有趣,练武场杜昼出丑后,三皇子对她那股特意关注的敌意倒是少了很多,只在每每遇到陈章提杜昼说些什么时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杜昼对脑子不大好使的人一向宽容有加,每次只微微一笑便一笔带过,不跟三皇子牵扯。有意思的是,三皇子对杜昼似乎当真生出股“找到同类”或“一个能够衬托自己的玩物”这种复杂情感,对待杜昼倒是十分两极分化——他只允许自己嘲笑杜昼,听到别人,尤其是小宫人们跟着对杜昼打趣起来,就要暴跳如雷。

好几个小宫人被他打了板子拖下去。

小顺子偶尔也提一提,杜昼也慢慢对宫里一些事有了了解。皇帝虽然莫名其妙地对宫人们放开了些管束,但在宫里被打板子,假若无亲无故,就只能被送出去。不给上药,也不给治病,等着伤口溃烂致死。

小顺子惯常一张团和的笑脸,提起来这个也浑身一抖。

杜昼看在心里,对三皇子越发敬而远之。

不过她十分稀奇,三皇子一面对自己嘲笑,一面似乎又加以回护,复杂得不像是她印象中的三皇子所为,或许她也自视甚高,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

也或许三皇子这一行为应当归属于情感而非脑子,杜昼冷眼旁观,对三皇子既不感恩戴德,也不嗤之以鼻,一切如常。

比较起来她对三皇子的态度,她待那个在宫中基本没人想看见的二皇子几乎算是亲近。两人每日在学堂见面都打招呼,散了学也一处走,往往缁衣侯在上面说话,他们就在底下传个眼神,对上后微微一笑,再移开视线。

很多人不理解杜昼为什么对二皇子这么亲近。二皇子既无宠爱也无势力,孤零零一个人,杜昼以相亲为名进了京,这样放低姿态就必有所图——他不去跟三皇子、大皇子套近乎,怎么偏偏看上了二皇子呢?

难道是缁衣侯想捧二皇子?

背后之人议论纷纷,试图从杜昼身上推测杜家动向,以及缁衣侯乃至皇上的心意。可惜,绞尽脑汁再怎么盯着,也没发现缁衣侯跟皇上对二皇子的态度有什么变化。

难不成就真是交游而已?

杜昼在一众流言中安然处事,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不过大皇子——杜昼待他是直白的疏远,大皇子喊住她,她就借口百变地推过去,推不了就说缁衣侯等她回去。

大皇子暂且不敢得罪缁衣侯,只好放她回去,末了再意味深长放几句话,意思是你迟早有一天躲不过去。

杜昼拱手跟他道别,转过身就开始琢磨,皇帝就三个儿子,自己要是一下搞了两个,他是不是会转过来对我下手呢?

那就只对付一个吧。

不过久而久之,大皇子也不敢再多纠缠杜昼,免得皇帝会对他起疑心,也免得自己背后的人嫌他不懂事。没成人的皇子,背后的力量都不属于他自己;武将最清楚杜家在后备上能有多大的能量;过于纠缠杜昼,惹怒杜家,不是什么好选择。

午间休息一应在缁衣侯处。他每日放在案头的公文足有三尺,杜昼看见便啧一声,再气定神闲迈过去休息。

缁衣侯时不时也会带人回去审问,半点不遮掩。杜昼没见过人,但被拦在外面过几次,等她能进去了,缁衣侯正在净手,拿一块没花纹的素白帕子擦干净手上的血,再燃一炷香。

杜昼往往看也不看就进去休息。两人躺在一张榻上,杜昼有时能嗅到极淡的血腥气,缁衣侯不穿缁衣的时候,后背即便在睡梦中也挺得笔直,天青的衣服料子上透出一点黑红色。

杜昼一概当没看见。

就这么过了几日,江南来了个小公子的消息也不再在京里有什么风波了。这人一不算累世官宦,除了家里有钱外别的一无是处,就算进了京,受缁衣侯照拂,又能做什么呢?

也有些个大家小姐们在闺阁通消息,说杜家这个小公子的样貌,可是比女子还好看,惹得姑娘们花枝乱颤,笑做一团,动了一点芳心。

除此之外,似乎再无其他。

盛京恢复到以往的状态,杜昼进京只是在水中投了一枚石子;石子泛起波纹,惊动的只是最表层那些水,过不多会儿,水面就重新安静下来,这颗石子造成的动静也没了。

但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杜昼激起的水波一层层地往下,再往下,一直惊扰到最深处,到盛京城里大部人都没资格看见的地方去。

又是一天。

杜昼忍不住抬起手算日子。仔细数一数,好像她进宫上学也有二十日了。但这二十天里,她除了乱七八糟的闲书看了一堆——二皇子梁珩给的——别的什么都没干——可能上课睡觉算一例。

毕竟缁衣侯讲的实在无聊。

皇帝到底怎么想的,让这个不怎么情愿的弟弟去给自己儿子上课?杜昼百无聊赖穿衣起身,叹口气。

她身边的是从江南带来的侍女,流月笑着问她:“公子怎么叹气?是想歇息了?”

在江南时,杜昼从未连着上过这么久的学堂,小公子时不时就跑出去玩儿了,也不知道去哪儿,反正招呼都不打就能出去,回来时一身风尘但兴致勃勃,到了先生的课上却倒头便睡,把老爷子气得不轻,听说罚小公子在书房抄书就罚了不知多少次。

杜昼叹气:“我叹我人在盛京,却没法子出去玩。”

女子掩唇而笑,杜昼开始抱怨:“我在江南时什么时候上过这么久的课!”

女子不语,帮她穿好衣服,披上大麾,后退一步行礼,笑道:“小公子,快些出去罢,侯爷在外面候着您呢。”

杜昼出去,果然在府门见着了缁衣侯。他今日倒换了身行头,蓝色袍子,泛着微微的流光,罩一件白色大麾。

这衣服显得缁衣侯也能多一分温文气质,血腥味少了很多。

杜昼看他极不顺眼,笑一下便上前:“侯爷早。”

杜昼假意道:“侯爷今日如此英姿潇洒,想必盛京又要有不少姑娘倾心了。”

缁衣侯看她一眼:“上车。”

杜昼讨个没趣,自己上了马车内;杜元杜方为自己主子捏把汗,见缁衣侯没发火才松口气,继而开始迷惑。

不对啊!自己主子自己知道,杜昼想哄人的时候花言巧语张口即来,半点不心虚,怎么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人?

杜方还在迷糊,那边杜元拍一下他脑袋:“干活去。”

杜方嘟嘟囔囔:“主子怎么这么招人烦——我不是说她平常就招人烦的意思,但是她在缁衣侯面前怎么这么招人烦?都不怎么像主子了——你干嘛别拉我哎哎哎我会自己走——话说咱们现在住在缁衣侯这里是不是得给人家付点房费什么的——”

杜昼在马车里靠着休息。

缁衣侯闭目小憩:“皇后要见你。你同我一道过去。皇后见你后就没什么事了,你今日随便走动即可。”

杜昼看他一眼,缁衣侯睁开眼:“什么?”

杜昼一笑:“找二皇子也随意吗?”

缁衣侯流露出一点微妙笑意:“你非要找死,我拦着你便有用吗?”

杜昼“哦”一声,向后懒散一靠,衣领散开一点,露出一小片雪白皮肤:“侯爷当真对二皇子这么冷漠?我怎么看着,侯爷倒并不是他们口中无情之人呢?”

缁衣侯:“愿闻其详。”

杜昼:“侯爷对三位皇子看似一视同仁,实则有所差别。对三皇子,我那日听见了你说的话,侯爷根本看不上他;大皇子——”

她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缁衣侯轻声问:“你笑什么?”

杜昼叹道:“你不喜欢他。”

缁衣侯没说话,这便是默认。

杜昼接着道:“只有二皇子,你对他可谓放任。”

缁衣侯开了口:“放任?”

杜昼:“你何时管过他说不说话,又做了什么?”

缁衣侯轻笑一声,没接话,接着闭上眼睛。

杜昼见他眼底一片青色,也不再开口;两人一路无言进了宫门,小顺子领着他们来去皇后宫中。

杜昼照常拿出锦囊塞到小顺子手里,她心头一动,自己手里被塞进了一样东西;杜昼面色如常,对小顺子一颔首,后者笑容满面地得了赏走人,杜昼踱去皇后宫中。

他们去的早,被安排在偏殿等候。杜昼安静等着,同陈章仍旧是无话。他似乎格外困倦,眼下青黑很明显,杜昼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想来临近年关,各方都蠢蠢欲动,缁衣侯也不得清闲。

只不过,他清闲与否,同她又有何干呢?

杜昼移开视线,面色冷淡。

过不多时,皇后身边的姑姑便笑着出来:“小公子,侯爷,皇后娘娘请你们进去。”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