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战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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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你们程院长,人怎么样?

小男生约见的地方很特别,是长途汽车站旁边的一家陕西面馆。

他是晚上八点的车回老家,约的六点,乔婉杭进来时,他就坐在角落的高脚凳上抖着脚,大包小包堆在座位旁边。面馆里人来人往,都是要赶路的旅客,很是嘈杂。

小伙子自我感觉像个接头的特务,戴着顶鸭舌帽,表情严肃、谨慎而又故作自然,见面只是说了声自己叫小尹,然后就点了一碗臊子面,像是在寻找措辞,一直也不抬头,就低头吃面,吃的样子还挺艰难。

乔婉杭觉得自己已经很低调了,但还是时不时地有人朝她看来。或许是因为她穿着高定坐在乌烟瘴气、满地都是用过的餐巾纸的地方,依然面不改色地咬了一口面前的肉夹馍,并且觉得味道好像还不错?

“那天,”小男生总算开口了,眼睛看着前面带着油渍的墙壁,“是平安夜,我同屋和他女朋友那啥,哎,咳……就是给我‘塞狗粮’,我实在吃不下去了,就出来了。”

乔婉杭对这种说辞并不熟,但也没打算纠结于此。

“我也没地方去,就去了研发楼。那个时候都快凌晨了,大家都走了,我上楼的时候也没开灯,就着廊灯,直接到自己的工位拉开睡袋睡觉,刚躺下,就听到程院长办公室的门打开了,然后我闻到一股东西燃烧的味道。

“我以为起火了,赶紧坐了起来,就看到程院长和翟总工还在里面……程院长对翟总工说了一句:‘行了,大不了把工程院赔进去。’“翟总工骂了一句,还一脚踢飞了铁桶,我看到地上有火星子……他还要伸手去拿烧着的资料,被程院长一把拉开。他们撕扯起来,我听到翟总工吼了一句:‘你搞对了路子,你比我有远见,比我聪明,爽了吧!……’“程院长推开他,走到旁边清扫地上的东西,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楚,当时翟总工蹲在地上哭,哭得还挺大声……”

乔婉杭拿着肉夹馍的手有些凝滞,然后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听他说下去。

“程院长扫完以后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哭完……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他们这样,尤其是翟总工,他很少发火。后来,没过多久,他们就走了,几个小时以后,就是清早……翟总工就……”

乔婉杭想起来上午见到有人在程远办公室修电路,修的应该是火警感应器,他们烧掉的是什么呢?

“很多事情,如果不能获得全部信息,没办法推理给出可靠的结论,我只能把自己看到的告诉您,”小尹说着,反而没有了刚刚的紧张激动,吁了口气出来,好像卸下了一个压在身上的担子,又吃了最后一口面,擦了擦嘴,带着鼻音说,“翟夫人,如果你需要我,我随时可以站出来,翟总工对我们真的很好。”

乔婉杭看他的眼睛里有星火闪耀。

“谢谢你,小尹。”乔婉杭说完,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你们程院长,人怎么样?”

“程院长……很难说,”小尹在说程远的时候,情绪有些异样,有些紧张,又有些斟酌,“他从来不参加我们的团建,也不和我们开玩笑,罗洛那一批老员工对他很忠心。我的部门不是直接向他汇报,接触不多,就是觉得他挺‘端着’的,和翟总工完全不同。翟总工如果在电梯里碰到我们,还会和我们聊一些家常话,问我们家住哪里,远不远?程院长要是看我们聊别的会问我们开发进度,蛮难相处的感觉。”

乔婉杭点了点头,沉默片刻,拍了拍小尹的肩膀,放下肉夹馍,站了起来,把账结了。小尹还大义凛然地让她先走,感觉自己代表了组织,还在店里坐了好一会儿才走。

乔婉杭回家的时候一直在琢磨,所有人知道的都比她多,翟云忠给了她一个无言的结局,他要么是不想让她参与到这些事里,要么就是并不相信她能收拾现在这个混乱的局面,或者是,他想给她一个自由的选择,可以离开,也可以留下。

她走到书桌旁边的一面大白板前,白板上写了不少字,也贴了很多标签,还有一些新闻报道。这是她花了好几天整理的。这段时间,她认真听、认真看,不妄下结论,尽量避免做出任何无可扭转的决定,她除了想理清公司局面,更想知道翟云忠究竟为何寻死。这是她决定留下来的根本原因,也是她从之前的焦躁、恨不得灭了所有人结束这一切,到现在逐渐走向平和的心理支撑。

白板的正中间画了个正方形,按照乔婉杭的习惯,可以认定为是一个简易麻将桌。乔婉杭用“乔”字代表自己位于方形的右边,左边是廖森,下方是翟云孝,上方是程远,颜亿盼在程远旁边,他俩之间有个双箭头写着夫妻,在麻将桌边围观的是曹院长,他旁边写了四个字:“渎职调查”。

乔婉杭拿起红色白板笔,在程远的名字旁边打了一个问号。

程远跟着颜亿盼回了她家,这是五年来,他们第一次回她老家过除夕。颜亿盼的家过去在农村,这几年搬进了县城,他们每次下飞机,都会租一辆车开回去。因为是夜路,颜亿盼坐在副驾驶也不敢睡觉,怕程远疲劳驾驶。

到家已经是后半夜了,爸妈都坐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等着他们。

车一到门口,两个老人就出来了。颜爸接过程远手里的行李,简直要扑上来一样拉着程远就往里走。每每看到这样,颜亿盼都会觉得不公平。她爸妈对程远真是打心底里喜欢。从第一次带他回家到现在,那种感情就没变,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盖这么一个小楼,是一个平房,程远来的时候非要帮他们干活,最后反而把院子里的藤架都搞散弄倒了,水管也被他拧爆了,在他们村里排上了“不中用女婿”第一名。

但就是这样笨拙的程远,第一天回家的夜里就搂着她说,原来你的生活是这样的,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可是,他不知道,就连那个房子都是跟她大姨家借的,当时因为禽流感,家里赔了很多钱,那个破旧的房子被抵了出去。

后来,颜亿盼干脆不带程远回来,直到盖了这个二层小楼。

他们刚一进屋,就把给爸妈、亲戚的礼物都拿了出来,爸妈一边说别买东西人来了就行,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二人上了二楼洗漱了一番,进睡房躺下了。在这里,他不是程院长,是老颜家的笨蛋女婿,她也不是颜总,是老颜家的漂亮女儿。

颜亿盼躺在电热毯温暖的被窝里,好像把她这几天眼睛里的冰凉给融化了一样,暖得眼睛发红,发酸。她有意往他怀里钻,想和他聊聊过去,却发现旁边这个人已经无比安稳地睡着了。程远迷糊中感到她在动,伸手搂了一把她,她不再动了,两人就这样沉入梦境。

县城里的年味比大城市的年味要浓,大清早就有人放起了鞭炮。颜父和颜母在楼下也忙开了,炸丸子、熬甜粥、炒米糕,香味飘到了楼上。

程远的手机在闪动,颜亿盼拿起来看是程母的来电,手机设置了静音,正在犹豫要不要接,对方就挂了,然后收到了程母的信息:“你前几天在家那么闹一场,你爸爸到现在还在生气。你让他怎么过这个年?

“儿子啊,委曲求全是换不了幸福的。”

程母说的第二句也同样适合她。过去,她在程家真的可以用隐忍大度、乖巧懂事来形容,可是程母怎么都看不上眼,越乖巧,越觉得她有所图谋,于是在那不停折腾一套程父学校分配的房子,生怕被她算计了去。后来颜亿盼索性减少来往,忙于事业,她那边好像消停了,又说什么要把房子给他们,方便以后孩子上学。她拒绝了,这倒让程母更着急了,发现自己千防万防的儿媳妇心思都不在这个家里。

结婚这么多年,颜亿盼看清楚了一件事,就是婚姻中双方家庭的差距很难跨越。就像几个不合适的齿轮,怎么转动都无法平滑融合。

现在两边的齿轮锈死了,静止了……程远在旁边动了动,翻了个身。颜亿盼把手机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轻手轻脚地起来,替他把被子掖好。

有时候,颜亿盼真是搞不懂程远,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看这样,来之前肯定和家里闹了一场。颜亿盼并不喜欢这样,她渴望在花团锦簇中被接纳被肯定,而不是一地鸡毛,她更不希望对方为他背负压力。程远和她不同,他是在一个温暖无忧的环境里长大的,从小就是被欣赏被宠爱的那个。这几年,不知道是婚姻的原因,还是工作的原因,他整个人越来越压抑,越来越沉默。

她去旁边的洗手间,发现水龙头又结冰了,不得不去楼下提水,回来后,看到程远已经坐起来穿衣服了,手机也换了地方,肯定也看到了那两条信息。

她拿起热水壶烧水,让程远先洗漱,一会儿下楼吃早饭。

“我记得你们这儿早上有舞龙。”程远边穿鞋边说。

“是啊,很快就来了,”颜亿盼去叠被子,“多穿点衣服,家里挺冷的。”

程远看着她麻利地叠被子,忽而笑了一下,说:“你其实挺会照顾人的。”

“委屈你了,”颜亿盼从柜子里翻出一件黑色的大厚棉袄,一把拍到程远胸前,“这几年没让你享受到我热忱体贴的服务。”

程远眉毛挑了挑,轻笑了一声,接过厚棉袄,说了一句:“我从来没在这方面要求过你,你知道的吧?”

“嗯,我知道。”颜亿盼低声回答,没再纠结早上看到的信息,看程远穿上她爸那件村干部一样的厚棉袄,强忍着不笑出来。

程远倒是很享受似的,还对着旁边一面镜子来回摆动胳膊,学着电视里的人,把双手插进袖子里,耸着肩膀,做了个抹鼻涕的动作,皱着鼻子,傻憨憨一样问:“媳妇,咱一会儿吃苞米棒子,还是菜团子?”

逗得颜亿盼大笑了起来。

25.洪水猛兽的反扑

颜亿盼和程远站在门口,一个穿着黑色厚棉袄,一个穿着大红厚棉袄,白雾在焰火中散开,龙头在他们头顶飞过,和着外头的锣鼓和碰铃,欢快地飞跃着,彩条嘣到了天上,仰头望去,满眼的红红绿绿,迷人眼目。

程远按照颜亿盼的指挥,给举着红色龙珠的领头人发了个红包。

颜父在外面放了一挂鞭炮。一家人回到屋子围着一个火炉,程远负责揉糯米团,颜亿盼负责往糯米团里塞红豆沙。

“亿盼,你高中资助你上学的那位老师,过年的时候你不去给人拜个年?”颜母边忙活边说。

“他早就不在本地了。”颜亿盼一边捏丸子一边说。

“没在本地也要去看啊,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颜父又补充了一句。

“你还有这么一个恩师?”程远也很好奇。

“那年禽流感,我们家所有的家禽都……”颜母看着窗外,准备每年春节都要进行的忆苦思甜教育。

“行了,过去那么久了,别说了。”颜亿盼却很不给面子地打断了她,“我找时间去看看老师。”

“也带我去,我要看看谁帮了我媳妇儿。”程远笑了起来。

趁着父母进厨房炸丸子的时候,颜亿盼低声对他说:“明天回家吧。”

“哪有初一走的,说好初六回的。难得回来一次,看爸妈高兴的。”

颜亿盼看程远手里揉捏着糯米团也挺高兴的,便也没再说了。

一家人吃吃喝喝、串串亲戚、打打牌就过到了初五,天气回暖,颜亿盼拉着他说要去爬山。

车穿过泥泞的路,来到一片青瓦白墙的旧村落前,村落后是淡青色的山,远处云蒸霞蔚。

“这山看着不错……从哪里上去呢?”程远抬眼认真找着入口。

“你还以为这里有卖门票的呢?”颜亿盼笑了起来,然后指着一片破旧的房屋说,“我家过去住在那里。”

“嗯?”程远有些诧异,“你长大的地方?”

“是,”颜亿盼点了点头,“从村子往里走就能上山。”

颜亿盼说完往前走。

“怎么没听你说过?”

“这不就说了……”颜亿盼看着他,眸里闪着一丝狡黠。

这么多年了,那些一直藏在她心里的不想对外人道的过去,其实并没有那么不堪,与其被婆婆拿来攻击她,不如自己一点点撕开给他看。

“哪间房子是你们住的?”程远跟了上去。

“别去了,早给一个亲戚住了,我实在不想过去打招呼了。”

“这个地方住着挺有趣的,后山就是竹林,前面有稻田,空气也清新。”程远说得很轻松。

“那改天你也来体验一下,”颜亿盼淡然一笑,这里的生活绝算不上有趣,但她也懒得解释了,看着村落袅袅炊烟,走向前面一口井,“这里的水倒是比外面的甜。”

她走到村落前一片湿淋淋的空地,中间有一口直径不到一米的井,有两个妇女在那洗菜,“我带了水壶,可以打一壶回去给你尝尝。”

“嗯。”程远也跟了过来,看着井水倒映着天光,他和颜亿盼的脑袋投射在上面随水波晃动着,颇有趣。

她拿着井边的铁桶很娴熟地在井水上用力一摆,桶里就盛起了满满一桶水,她拉了上来,灌了一小壶水。

然后趁着程远拧瓶盖的时候,她把沾上凉水的手塞进了程远衣领里,程远猛地一缩脖子,“嘶”地叫了一声。

“你说挺有趣的,让你尝尝大冬天凉水洗脸的感觉。”颜亿盼大笑。

程远也不客气,沾了凉水的手去冰颜亿盼的脖子,两人就你追我逃地从村里的一条狭窄小路直往里走,路面还有些潮湿,他们就这样牵着手互相扶着,一直走到了后山脚下,一片泥草地里还长出一片野花和春笋,看着叫人欢快。

没走几步,程远摘了一朵野花偷偷插在颜亿盼的头发上,被颜亿盼发现,她又摘了一朵野花要插在程远的耳后,喊着:“八戒,戴上接亲了!”

程远大喊:“已经娶了颜老庄的颜亿盼了!”

两人打闹拉扯着,她的手机便响了。

一条庄耀辉转来的新闻链接:永盛抢购云威股票,云威易主已成定局。

想点开链接,村里信号不好,进度条走到一半便停了。

好在庄耀辉又发来了他的激情解说:永盛到底是资本运作高手,大规模买进云威的股票,份额已经达到了举牌线!!廖森真不是吃素的,我们还以为他要拍屁股走人了,没想到这几天跟着永盛在搞资本运作,明的不行来暗的了。

两人匆匆回家收拾行李,没有等到初六,当天下午便赶回了杭州。

上午还是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到了晚上就成了“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回家的路上,颜亿盼开车。

程远在用手机查了查最近永盛的动作,有财经消息称永盛说服了几个重要股东溢价转让股票。

看这个架势,是一定要拿下云威啊。

另一边,颜亿盼给乔婉杭电话,她的股权没有解冻,法律规定这种个人股权冻结最长可以达到三年,即便不是三年,永盛一旦占据主导权,完全可以快刀斩乱麻地处理云威的工程院和资宁科技园。

颜亿盼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为什么永盛一定要收购云威?

永盛明明不看好云威最核心的研发,却执着地要收购云威,背后强有力的支撑到底是什么?这些只想赚钱的外资,为什么会罔顾云威内部的复杂和潜在风险,变得如此野蛮。

颜亿盼问程远的想法,程远只是蹙眉摇头。他过年时积攒的那点轻松亲切现在消隐散尽,两个人之间又恢复到低气压状态。

颜亿盼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探听翟云孝的口风,现在能和永盛抗衡的只有他了。

翟云孝的回答完全出乎颜亿盼的意料,他说:“这就是资本的力量,我没有办法左右,现在我那个弟妹如果愿意和我合作,也许还能有转机……亿盼,沉住气,以静制动吧。”

颜亿盼强压怒火挂了电话。这个时候,他倒成了既得利益者,两方争斗,他可以选择任何一方。

颜亿盼毕竟不是顶端操作资本的人,不过是借力打力,现在对方要怎么出手,她不能左右。人有时候想往上爬是为了体面而有尊严地生活,但是更多的时候是想摆脱受人摆布的局面。你落入水中,希望他拿个杆子救命,他放下杆子给周围的人看,摆个漂亮的姿态,等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又抽出杆子,巴不得看你在水里多扑腾一会儿。

魔鬼没有休息日,别人休息时,正是他们猎杀时。

翟云孝挂了颜亿盼的电话,看着眼前那人,正是廖森。他在廖森递来的一份董事会成员名单上签了字,说道:“不管谁坐东,总是要有职业经理人打理,廖总,我还是信任你的。”

此刻他们正在翟云孝家的书房里,偌大的书房里摆满黑色的家居,给人庄重又压抑的感觉。翟云孝手里依然有从李笙、桑总那里拿到的云威股份,并且是董事会成员之一,对于永盛要进入董事会,他不打算阻止。

“五年前如果您不离开云威,或许不会有这一天,我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有限。”廖森一边通过否定相同的对手拉拢眼前的股东,一边自谦着。

“过分谦虚就是虚伪了。”翟云孝倒没那么买账,停笔,“这次永盛入资,你还是做了不少工作。”

“那都是永盛的意思,他们在运作资本上还是有经验的。”廖森看似无心地说着,“不过,我听说那些大股东有翟氏家族的人,他们肯卖股份给外资是经过老爷子同意的。”

翟云孝此时正拿着签章要盖,听到这里手一顿,紧接着用力摁了下去,没有说话。站在门外的翟绪纲眉头皱了皱。

翟云孝把文件还给了廖森,伸出手与他握手。有时候股东和经营人总是要达成某种制衡,这种权力和资本的游戏,他们玩得不亦乐乎。

翟云孝这个人,懂得以小博大,拿出救资宁的那一个亿不过是投石问路,成就成,不成也能通过这个途径把手插进云威。如果能顺利地把地拿到手,他总有其他办法来盘活这个局面。

这个时候,他进一步可借刀杀人,借永盛之手砍掉云威资本消耗最大的研发,让自己的旅游地产扩大版图;退一步可和乔婉杭合作,共同对抗外资。总之,这步棋怎么下,他都要赢。

看到廖森出来,翟绪纲简单与他颔首示意,就大步走进父亲的书房。

“爷爷知道永盛的操作?”翟绪纲进来也不坐下,探着身子试探地问道。

“谁知道呢?”翟云孝心里隐隐不爽,冷笑了一声,“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

他没了力挽狂澜的能力,顺水推舟还是可以的,他既不想云威倒闭,也不想咱们控股,可以理解。”

“永盛现在还在买进,会不会影响到我们?”

“我让廖森安排了,到时候一起见见那帮投资人,既来之,则安之。”

翟绪纲连忙点头:“外资进来还是麻烦。”

翟云孝接着道:“祸福相依吧,对我们未必是坏事,云威之前搞的研发是个无底洞,有外资兜着,我们压力也小点,该裁员还是关闭园区,我们都不要冲在前头。”

“我明白,您顾及家人,不好下手……”翟绪纲说这话的时候身体稍稍放松了下来,“咱们翟家,还得靠您撑起来。”

“拍马屁的话用不着你来说。”翟云孝对这儿子说变脸就变脸。

翟绪纲脸上讪讪,赶紧转移了话题,坐了下来:“家宴已经准备好了,爸,您什么时候过去?”

“通知她了吗?”

“通知了,说会参加。”翟绪纲说到这里,颇为得意地坐了下来,跷着二郎腿,往后仰着,“这个时候,如果她还不努力拉拢我们,那就是要作死了。”

“她的限制令解除没有?”

“还、还没有。”翟绪纲立刻又放下二郎腿,坐正了身体。

“这些事情还要我出面吗?”翟云孝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桌子,“让她们早点回美国,小学都要开学了,阿青书没念完呢吧。”

这话说得多体贴,想必乔婉杭听后也会感激涕零,苦海抽身,一切纷扰都让这个做大哥的来承担。

翟云孝选的家族聚会地点是资宁云威科技园旁边的温泉度假酒店。他们总算不隐瞒了,同一个地段,兄弟俩分而治之。也不知道未来是你侵占我的地方搞科技,还是我侵占你的地方搞旅游。

红色圆桌上,一大家子的人都围坐在一起。家族聚会最是无趣,尽是千篇一律的祝福词,再加一些互助互爱的警句。但因为永盛的动作,这次聚会看起来好像有点价值,家人们总是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才好。

翟绪纲一直坐立不安,看向旁边的大门,等着一家齐了开餐,可乔婉杭迟迟不出现。这时,旁边的大门忽然被推开,翟绪纲立刻站了起来,看到的却是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跑了进来,后面跟着阿姨,不见乔婉杭的身影。

翟云孝的脸色极其难看,他做惯了大家长的慈眉善目,此时脸上像挂了一个千斤顶,怎么也扯不出个笑来。

这个弟媳,在他看来,不单单是幼稚任性了,简直无药可救!

26.那就打个配合

颜亿盼踏进乔婉杭家的客厅时,看到她正倚在沙发上扔骰子,眼睛却没看着骰子,放空一般望着什么地方,脸上看不见紧张和担忧。

这倒是让颜亿盼的心悬了起来,她不会打算放弃吧?

乔婉杭看到颜亿盼后招手让她进来,给她细致地滤茶水,轻巧地将茶倒入瓷杯里,然后推到她面前。她看着乔婉杭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居然生出些自卑来,这双手未经俗世磨难,天生就是做这些好看优雅的事情的,想来摸麻将也是好看的。

颜亿盼喝了一口,身体稍微暖了过来,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家,已经布置得很温馨了,外面还有孩子的乐高玩具。只是,大过年的家里太冷清、太安静了。她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开口来聊当下复杂的局面。

“问你一个问题。”还是乔婉杭开的口。

“问吧。”颜亿盼手还握着杯子。

“一红一绿两只鬼要吃了我,解决红鬼需要两发子弹,解决绿鬼需要一发子弹,但我只有两发子弹,要怎么解决这两只鬼?”

颜亿盼笑道:“先解决威胁最大的红鬼,少一个威胁,另一个再想办法?”

乔婉杭笑了笑,摇头。

“那和其中一个谈判,联合对付另一个?”颜亿盼身体前倾,再次建议。

乔婉杭继续摇头。

“离间二者关系,让他们自相残杀?”

“都不对,”乔婉杭眯了眯眼,说,“我只需要对红鬼开一枪,然后告诉这两只鬼,谁不听话,就干掉谁。”

颜亿盼拿着瓷杯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水在杯中轻轻漾了漾。

挺绝的做法。

这时候,她听到乔婉杭爽朗的笑声,说道:“网上的笑话,逗你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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