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赌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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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宁城到京市,全程一共1649公里。

绿皮火车单程需要24小时12分钟,最便宜的硬座,票价为307.5元。

颜桑不知道二十岁的季砚沉要省吃俭用多久,才能省出来回路费。

也不知道举目无亲的季砚沉去到繁华陌生的京市,又要经过什么样的波折才能联系上苗峥。

就算苗峥说后面季砚沉就放弃了,没再去京市找他,颜桑仍然疯狂厌弃自己。

他欠了季砚沉什么?

放在外套口袋的手用力攥紧,指甲用力掐进手心也没知觉。

颜桑麻木的想——

颜桑,你凭什么?

你怎么好意思回宁城的?

“苗老师。”

男人把没点燃的香烟扔进垃圾桶,看了眼站在苗峥身后不说话的颜桑,发觉对方脸色不对。

季砚沉眉头微不可察皱起:“你怎么了?”

苗峥闻声扭头,这才注意到颜色脸色苍白,明显状态不对。

苗峥伸手去摸他额头:“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

刚才不还好好的?

颜桑站在原地没动,从眩晕中勉强牵动嘴角:“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

缓缓就好了。

收到苗峥消息的助理找来甜牛奶和饼干给颜桑,离开时小声提醒苗峥时间不早了。

苗峥不得不离开了,但他不放心,坚持送两人上车,边走边数落颜桑:

“多大人了还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不知道的还以为脸是被我吓白的呢。”

“说白就白,我看你去隔壁戏剧院学变脸也行。”

颜桑低头咬着吸管喝牛奶,被训得像鹌鹑。

他一言不发,苗峥多看了他——

嘿,竟然不顶嘴。

转性了?

于是训得更起劲了。

从他低血糖但不随身带糖,训到大冬天还耍酷穿这么薄,最后到怎么这么瘦,是不是平时饮食不规律,为了臭美不吃饭。

颜桑:“……”

故作严厉的苗峥唠唠叨叨,把人压在心里无处宣泄的情绪冲淡了许多。

颜桑是自己打车来的,但他现在这状态,苗峥不让他自己一个人回去。

“低血糖这病可大可小,万一在路上晕了怎么办?”

直到走到季砚沉车前,苗峥才停住数落,转头看季砚沉:

“小季,这倒霉孩子就麻烦你,麻烦你把他送回去。”

季砚沉单手拉开副驾车门,对苗峥道:“苗老师您放心。”

老师炮火太猛,颜姓鹌鹑也顾不上震惊季总亲自给他开车门这件事,灰溜溜地钻进车里。

今日是私人行程,季砚沉没让覃卓和司机跟,是自己开车来的。

等季砚沉坐上副驾驶,颜桑探出脑袋:

“师父再见。”

“走吧走吧。”苗峥站在原地,挥手像赶苍蝇:“看着你闹心。”

“路上注意安全,开慢点。”

颜桑冲他讨好一笑。

笑了半天,车轮胎也没往前挪动半分。

颜桑扭头:“?”

季砚沉也看他:“安全带等我给你系?”

颜桑反应过来,赶紧摇头:“不、不用了。”

车子驶入主道,季砚沉嗓音淡淡:“还是上次的小区?”

颜桑:“不是,我搬家了。”

季砚沉下巴微抬:“自己输导航。”

颜桑犹豫往后看了一眼:“要不你把我放到地铁站吧。”

他不想再麻烦对方。

男人多半也是看在老师的面子上才答应送他的。

握着方向盘的手略微用力又松开,季砚沉叫他的名字:“颜桑。”

颜桑不自觉挺直了脊背。

男人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开口时嗓音比外面的零度的气温还冷:

“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我不会对你死缠烂打,你也不用像躲洪水猛兽一样躲我。”

重逢以来,这还是季砚沉第一次说这么长句子。

颜桑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干巴巴开口:

“我没有躲你,只是怕麻烦你。”

他当然知道男人不会死缠烂打。

以前的高岭之花季砚沉做不出来的事,现在的季总更不会自降身价。

季砚沉没对颜桑的这话发表什么意见,神色冷淡:“地址。”

颜桑这次没再多说一个字,老老实实在导航系统输入“揽悦府”三个字。

然后就缩在座位上,尽可能降低自己存在感。

季砚沉余光扫了副驾驶的人一眼。

苗峥说得没错,几年过去颜桑瘦了不少。

明明身高也有177,但坐在副驾却显得小小一只。

连呼吸都是浅的。

一盒甜牛奶喝完低血糖症状好了很多,唇色没那么苍白,可眼眶还泛着红。

低头玩牛奶空盒的模样,看着委屈又可怜。

“苗老师骂你了?”

开车的男人问了问题,却也只给他一个冷硬的侧脸。

颜桑目光下移,落到他搭在方向盘的双手上。

突出的腕骨微红,淡青色血管纹路明晰。

男人今天也没戴腕表。

豪车名表是成功男人的标配,几次见面季砚沉都开着不同的车,可两只手腕一直空荡荡。

颜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了几秒才缓缓摇头:

“老师没有骂我。”

要是没挨骂,怎么从休息室出来就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季砚沉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话存疑。

***

这次是季砚沉第二次送颜桑回家。

这次没等颜桑纠结犹豫要不要请他上楼喝杯茶,男人接了一个紧急的工作电话,把他送到车库就离开了。

颜桑只来得及说一声“谢谢”。

回到寂静无人的家后,颜桑心底涌上一阵落差。

剧场里的热闹对他来说,就像经历了一场涨潮,潮水退去便露出水中暗礁。

苗峥最后在休息室说的话变成了一块块巨石,沉甸甸的压在心上。

颜桑不受控制的想宁城到京市的距离,越想越焦虑难安。

负罪感快要压垮他。

铺天盖地的厌倦压下来,颜桑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他便去喂鱼,又打水把落地窗擦了两遍。

把家里所有能做的事都做完,把几个扫地机器人都擦了一遍后,颜桑仍然静不下来。

垂眼盯着开始发抖的左手看了好半晌,颜桑认命起身。

白色黄色褐色的药片混合在一起,颜桑面不改色一起咽下。

手机在手边叮叮咚咚响,吴瑶在分享她的日常。

颜桑不想回复。

他从房间抱出小木匣子,坐在地毯上望着鱼缸游来游去的孔雀鱼,安静等待药起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颜桑依着沙发睡着了。

濒临失控的情绪在现实中得到拯救,梦中却不安稳。

面容沧桑、明明才四十出头却两鬓斑白的女人泪眼婆娑的拉着自己:

“阿姨给你跪下了,求求你放过他吧,阿言他和你们不一样,他不是这样的。”

“他走到这里不容易,你会害了阿言的。”

她好瘦。

要不是自己用力拉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走了。

颜桑死命拉着要下跪的女人,心已经痛到麻木,眼泪却不受控制。

别说了……

妆容精致的母亲再次失态,尖叫着过来拉他,美甲上的细钻刮得颜桑生疼:

“你个疯女人胡说什么,明明是你儿子带坏了我儿子,简直是我儿子身上的污点!”

“谁知道你家儿子用了什么手段,别是家里穷,想骗我家钱吧?”

颜桑摇头。

不是这样的……

瘦小的女人力气很大,她挣脱了颜桑的手,真的跪下来求他,让他放过他们一家,不然她只有去死了。

她甚至哭着给他磕了一个头。

就算已经过了八年,尽管同样的场景在梦里已经出现过无数次,颜桑仍然再次被这个头磕得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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