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酒酣胸胆尚开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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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秋亦复长叹,端起酒来一饮而尽。随后,便将自己这些日来的遭遇娓娓道来。

宋吞酒耐心倾听,中间陪了一碗又一碗。但闻百花谷焚烧殆尽,亦心中痛惜。道:“百花谷的地仙酒我曾也得尝过,虽药味远胜过酒味,不甚合我喜好。但如今世上少了这一样美酒,也着实是令人惋惜。”

随后又对卜师心其人一番追忆道:“你说的这位卜师心,在她云英未嫁之时,我也有幸得见一面,确实是绝世出尘的美人。不过彼时,大家尚称她为芙蓉仙子,却不是“烈芙蓉”了。”

“芙蓉仙子……”狄秋低声轻念,暗想:这倒是全匹配得上那梁夫人。忍不住好奇道:“宋老前辈可知这位芙蓉仙子,还有其他故事么?”

“她呀,她呀……”

宋吞酒眼蕴薄雾,心意暗驰,幽幽言道:“要听她的故事,却还要从数十年前说起。当年,这位卜师心的本家曾是一方豪门,其族人世代以制药炼丹为生。在百花谷发迹之前,可以说江湖中无人不知卜家的名号。而卜师心,身为卜家长女,更是天赋奇禀,仅仅十三、四岁便能辨得两千余味中药。也正因为如此,卜家早早便将其作为传人来培养,希望她将来能够继承衣钵,将卜氏一族的炼药之技发扬光大。”

“却不曾想,随着年龄愈长,卜师心药术渐臻完全,再无进益,竟开始钻研起毒物这般旁门左道。以至于不过数年的时间,其用毒之术亦大有所成,甚至远胜于药术甚多。”

“怪了!她家人都不管的么?”狄秋虽不排斥用毒一道,但想来卜师心一族,以炼药为根本。卜师心的长辈,应该不会任凭她如此为所欲为才是。

宋吞酒摇了摇头,道:“她父母何尝不想管,但卜师心聪颖多慧,知这毒术不容于人心,一直以来都刻意隐藏。待到发觉之际,其双亲虽然痛惜,但已是为时已晚。遂仓促与百花谷缔结姻亲,将其嫁作人妇。欲以家庭之困,让卜师心收敛旧心,免得一错再错。”

“原来,她与朱光磊的婚事,本就算不得你情我愿……”狄秋听罢,不免一阵感慨。

后来的事情,宋吞酒不说他也自了解。卜师心嫁入百花谷后,虽为相夫教子所苦,但心中却仍对用毒一道念念不忘。以至后来与梁老邂逅,两人志趣相投,这才有了背叛夫家,私怀婴儿的故事。

不由叹道:“说来这位芙蓉仙子,本就非为笼中之鸟。只奈何世人无慧,能见其真心实意。”

“怪事!”宋吞酒只当狄秋说笑,不以为意道,“她苟且私通,自堕魔道,在你看来,怎的还是非凡了得之辈。”

但见宋吞酒如此说法,狄秋心中起急,欲要辩驳几句。可一想到《皓首经》如此巨著,若非真能得见者,却难让人洞悉用毒一道的真谛。也只好闭口不谈。

于是,在一番感慨过后,狄秋又讲起与东临十二派的事情。从自己与花伶人他们相逢,一直讲到天瀑湖一战。

宋吞酒心中始终挂念东临,更是对天临教的近况十分在意,是以听得格外认真。而当听到铁肘帮与碧水门倒戈相向,险些杀死狄秋之时,他终于忍不住大发脾气,歘地从椅上站起。

怒骂道:“好个梁闻博!好个褚善念!当年我那样苦心劝导,竟依旧不知悔改,甚至还做出如此逆天悖理之事。”

宋吞酒昔日为官,始终秉持忠良。哪怕后来遭到奸臣迫害,以至家破人亡,眼中却依旧容不得半点沙子。一听这些人叛逆朝廷,甘为严询的走狗,便自忍受不住大加痛斥。

但回过头来,又不禁心生惭愧。瘫坐下来哀叹道:“若不是当年我云游天下,只图自己快活,没能好生引导他们,却又何至今天这般地步?如今,我武功尽失,便是想要做些什么,也已……”

宋吞酒越说越恨,竟忍不住垂泪下来。却不曾想,狄秋见他这般黯然,不但不去劝慰,反倒哈哈大笑:“哈哈哈……宋老前辈却还说我。你自不也一样,将那无端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你……”宋吞酒愕然,欲要驳斥,却猛然发现狄秋所言,却是在情在理。只他自持身份,不愿认错,便狡赖道,“此二者又不能相提并论,我与东临十二派间的因果却是大了去了。”

狄秋微微摇头,也不再去挤兑。只是道:“因果本就交错相生。若说宋老前辈疏于引导,以至结成恶因。那彼时对我的教诲,让我怀有正义之心。以至于败严询于天瀑湖畔,又何尝不是善果呢?”

“唔……”宋吞酒细一琢磨,不禁一拍脑门,心中大悟。对狄秋另眼相看道,“好小子,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呀!我竟险些也堕入了魔障!”

“如此说来,我依旧还是聪明!”

“说得是,说得是。”

两人越说越开怀,随着酒一碗碗下肚,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但至三巡已矣,狄秋忽想到张痞子二人。

便忍不住打听道:“宋老前辈却还没与我说,是如何遇上张痞子这两人的。”

“你说他们?”宋吞酒笑道,“自是在路上偶遇,便就随其上山了,又有什么好说的?”

狄秋咦了一声,怪道:“宋老前辈难道不知道,他们两人昔日做的可是土匪勾当,就不怕……”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宋吞酒意味深长地看向狄秋,“就算以前是坏人,难道就不能重新做好人了么?换句话说,若非你信得过他们已经浪子回头,又岂会跟着上山来呢?”

宋吞酒见微知著,料事极准,顿时便将狄秋说得哑口无言。只有承认道:“说到识人之明,我确实与宋老前辈相去甚远。”

“你知道就好,来来来,再满上,满上。”宋吞酒嘻嘻一笑,张罗着为狄秋倒酒。

狄秋见他依旧和以前一样嗜酒如命,忍不住小心劝道:“宋老前辈,你毕竟已经武功尽失,想来还是不要喝这么多酒了。若是一不小心伤了根本,那便不划算了。”

“你这不是为难我老酒鬼么……”宋吞酒不情愿道,“你就是要我不吃饭我都愿听,但要我不喝酒,却哪里忍得住?更何况,这里的十毒蜈蚣酒,是天下独一份的滋味。要我老酒鬼离了它相伴,却是万万不依的。”

“十毒蜈蚣酒?难不成这酒是蜈蚣所酿的么?”狄秋虽长年饮酒,却不擅品。初时饮下这十毒蜈蚣酒,虽觉十分怪异,但只当是地方风味。这时得知其名字,顿时大感反胃,猛地将口中酒水喷了出来。

宋吞酒见状,口中大骂浪费,道:“你这混货,喝了这酒,不仅能抵御这山中瘴气侵袭,更是可以强筋健骨,活血化瘀。说来比地仙酒方都好上不少,你却还吐出口来!快!马上自罚三碗,向这酒谢罪!”

“咦?”狄秋听得奇怪,道:“这酒原来这样珍贵么?”

宋吞酒诡秘一笑:“那是自然,这山中虽然诡异,但天材地宝却是不少。要说能酿出这般好酒,也自在情理之中。”

狄秋心中讶异,不解这山中明明毒物遍地,怎会反被宋吞酒说成是天材地宝。莫不是这十毒蜈蚣酒中的“十毒”,是指代另外十种毒物?

正当狄秋心中狐疑,还要追问之际。却不料,张痞子与柳倩二人恰巧归来,不得已只好暂时作罢。

但见他两人对坐海饮,已经冲得全屋都是酒气。张痞子不禁怪道:“兄弟你可真是胆大,这梁老头的酒量我与柳妹加起来都拼不过,你竟敢与他这般喝。”

说罢,便搁下手中柴火,将脚边酒坛举起晃了几晃。但见一坛已经见底,更是吃惊道:“遭了,遭了,如今又添了你这小酒鬼,酒却耐不住几日,都要给你俩喝干了去。”旋即,抓起一个酒碗,斟满了灌入肚子,

一旁的柳倩见状,忍不住捂嘴笑道:“你这混货,没了咱们再去搬便是。却像个小孩一般,生怕没了自己的份。”

狄秋亦是报之一笑,言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今日便一起将这酒喝个精光。免得谁觉得吃了暗亏,私下腹诽我和宋老前辈酒量太好,占足了便宜。”

“呀呀呀,兄弟你分明是在取笑我了。”张痞子闻言生气,不服道,“我酒量虽比不过这梁老头,但要说料理你,那还不是手到那……那什么来!”

众人见他说话滑稽,更是畅怀大笑。随后,便依狄秋所言,先是煮饭用餐,再将屋中所有酒坛都搬了过来,依次将酒碗洒满,拼起酒来。

可宋吞酒虽然武功尽失,但酒量却还在。三人同拼他一人,竟也是不敌。狄秋于那荒唐三年中,日夜与酒作伴,说来酒量早已练得大了。但此时,也不过比张痞子多撑了几轮而已。

期间,张痞子隐隐觉得就要支撑不住之际,便耍起赖来。吵着闹着,要在院中打拳,以消身上酒意。三人在旁陪看了一段,亦是忍不住又笑又叫,大呼他动作难看,全无半点章法。

而待到柳倩酣时,也自生出鬼主意。拉着几人又是行酒令,又是猜枚。而后,甚至作起格律诗来,要几人强对。硬是立了一番,只有赢她,才能让其喝酒的规矩,可算是借此逃过了数轮。

狄秋不知她原本是大家闺秀,从小便习文写字,颇有文采。几番都没对上,不得不干了几大碗下肚。

但宋吞酒曾经十年寒窗苦读,方从科举之中脱颖而出,成就朝廷二品大员,其文采却何其了得?

也正因如此,柳倩无论诗词、对联、酒令,凡有所出者,皆被宋吞酒轻而易举地对上。直到后来,柳倩实在才尽,便是搜肠刮肚也再寻不出题目,这才不得不拜服当场。

口中念叨着:“李太白,李太白,斗酒便能诗百篇。今儿个转世,要喝死我啦。”

“喝死啦,喝死啦。”张痞子在这时早就醉成一滩烂泥,口中跟着喃喃了几句后,便已然人事不省。

但见如此,唯一还清醒着的狄秋不禁心生感慨。暗想:这宋吞酒的酒量,真如汪洋大海一般。若非,他真是天上酒仙下凡,要尝尽人家美酒,这才肯甘心?

而后,望着宋吞酒捧着酒坛,将最后一滴十毒蜈蚣酒饮干。狄秋亦将碗中酒倒入口中,旋即晕晕乎乎地趴在地上,大梦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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