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别生离(2 / 2)
霍去病猛然定住,一动不动。不会回来了,人没了。
他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当年的稚子傻傻望着空中划过的流星,听到隔壁院中传来亲人的啼哭,这就是所谓的人没了。送葬的队伍从门前经过,棺木沉寂,周遭是亲人悲戚的呼喊,然而任凭他们怎样呼喊,棺木中人也不会听到。这是他最初对死亡的理解,一种无力掌控的情绪。也曾问过舅舅死亡的含义,人老了就会死,舅舅这样说。死去的人多半是高寿,甚至是无疾而终,家人多半感到宽慰。而朱和呢,别人是寿终正寝,他是英年早逝。生命和血脉在完全绽放前被忽然掐断,再多的补救都成了徒劳。
“我问过和他一起的士兵了,他亲眼看到朱和身负重伤奋勇杀敌。也就在鸣金收兵那一刻,朱和从马上坠下。”赵破奴眼圈通红。
“为什么不告诉我?”霍去病的声音轻不可闻,没有了往日的自信。
“军令如山,听到收兵的号角,士兵来不及禀报。”赵破奴走到他面前。
霍去病避开他的目光,侧过身去。赵破奴惊见霍去病眼角晶莹的液体缓缓溢出,这滚烫炽热的液体闪烁着落日的余晖。赵破奴一度以为,他熟知的霍去病不会有这样的时刻。只见霍去病慢慢朝前走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记不清看了多少天的落日晚霞,但他永远都会记得今天的晚霞是血红色的。这就是战争,霍去病千百次告诉自己,但还不及一次死别来得明白。今天是朱和,谁知道明天会是谁,又有谁知道哪一天他霍去病也埋骨黄沙了。不知道在黄沙中坐了多久,直到身上都落满尘埃,风沙都侵袭了泪眼,故人的面目都在记忆中模糊。
“这是朱和临走前交给我保管的,”赵破奴单手递上来一个包袱,“当时我问他怎么不自己保管,如今看来,他是早有预感了。”
霍去病赶忙接过,满是灰尘的手指拂去包袱上带着的黄土,包袱呈现出暗红色血迹,“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放心就一路带在身上,不小心沾到血迹了。”赵破奴望向天边,第一次没有目视霍去病回答。
“若有不测,烦请转交,什么弟?”映着昏黄的篝火,霍去病艰难辨认着字迹。包袱上还有些辨认不清的山水图,霍去病看不懂图中的意思,他只识得勾勒着山川大漠的战图。
赵破奴沉思着,隐约记得朱和临行前用食指在沙地上划出一个女子婉约的背影,他没有告诉霍去病,只是说,“这个字被血污了。”
“朱和还有家人吗?”霍去病忽然意识到,他们一直兄弟相称,可他对朱和的了解究竟有多少?
“不知道。”赵破奴的回答被狂风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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