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近乡情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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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妇笑道,“我夫家姓欧,原先是官府的刽子手。我自己是裁缝。”

解忧一听就乐了,“这可真是巧呀。你丈夫把人的脑袋砍下来,你还能帮人缝回去。”

农妇没觉得她无礼,反倒问解忧,“姑娘有夫家了吗?”

解忧有些尴尬,“还没。”

农妇忙完手中的活儿,看看解忧的脸,又瞧瞧解忧的手,拉她在院中坐下,“我猜测也是。”

解忧喜欢同有见识的人交谈,于是耐心请教起来。

农妇也不含糊,直言道,“这女子的手如同第二张脸,手粗糙的多半命不好。再者,你吃饭太快了,好像从饥荒中走出来的,一看就跟我一样,劳碌命。”

解忧对自己的手十分坦然,笑着叹服道,“夫人所言即是。以前听人这么说,我还看不起那些娇贵的女子,现在看来,那些女子各个比我过得好。”这是那妇人的女儿从屋中出来,对她友好笑笑,又进屋去。解忧想着,难怪她不让女儿帮忙干活,是怕她太过能干,宁愿她不那么能干将来被人宠着。

农妇继续说道,“女儿如此,儿子又是另一番生活。”

解忧诧异,“你还有儿子?”

农妇点点头,“是呀,十八岁了,跟随骠骑将军打匈奴去了。”

解忧心中一惊,自己刚从霍去病的军营回来,说不定还与她儿子见过面呢。

农妇继续说道,“十年前匈奴大掠边关,把我那短命汉子的头割了去,我枉为裁缝,却没办法给他收全尸。儿子,他既是我的儿子,也是大汉的儿子,大汉的每一个子民都是他的至亲骨肉。他此生能为大汉效力,即便死了,我也不会后悔。”

解忧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自己一时信口胡说却戳了别人的伤口,正欲解释,却被农妇的一番赤诚感动。见她屋前屋后种植不少菜蔬,想来朝廷无补贴这寡妇日子不好过。但想起自己与衡玑这些年的努力,如今朝中只怕都以为自己死了,保不齐别人有多高兴呢。于是说道,“有时候你将人家视为至亲骨肉,人家未必领情。”

农妇还当解忧替她叫屈,于是继续道,“先几年我也抱怨过,想着自己丈夫儿子都送给国家了,而大汉又给了我什么。可转念一想,大汉即便有不好,大汉也是大汉。就如同父母,即使不好,但父母还是父母。”

解忧心中一震,这农妇看似无心却点中了她的心结。

这一夜,解忧寄宿在农妇家中,躺在卧榻上辗转反侧。她一时想起衡玑的遗言,想起她这些年苦苦支撑着却被受委屈,想起那些恨她入骨的亲人,她这一次平安来得蹊跷,连霍去病都信不过她,陛下能轻易放过她吗?这一去会不会自掘坟墓?再又想到那农妇的话,她深受汉室养育之恩,身体发肤皆属于大汉,用一辈子的时光去回报大汉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这妇人的一饭之恩都叫她惶恐,难道陛下的养育之恩可以不报吗?

这些念头在她脑中反复出现,不知不觉旷野鸡鸣不止。解忧从榻上翻身而起,牵起自己的马就走。刚走出巷子,复又想到,这一去可能再也没机会回来,于是又折返回去。她把院中打扫干净,然后挑水将后院庄稼一并灌溉过,再到远处山中采集了些野果放在厨房里。

解忧做完这一切才稍稍安心,再到那农妇窗边。听见农妇平稳的鼻息声传来,解忧对着窗棂,轻声说道,“多谢您的劝导,只是您不知道,我自幼是被当成男子养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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