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根铁棍引发的血案(2 / 2)
这一夜,栗天刚没有出过滞留室,与妻子度过了特殊的一夜。据后来丁银凤交代,她与老头子谈了几句非常关键的话:“他们要审讯我,我该说啥呀?”
“你说什么?你什么都不要说!”“可人家如果硬要我说怎么办?”“他们敢拿你怎么样?真是的!实在顶不住,你就照小鹏说的,铁棍是扫下来的……”“他们能信吗?”“他们不信,谁拿得出证据不是扫下来的?只要你不改口,没有人会捅破的!”
果真,第二天公安局的人——丁银凤基本都认识他们,开始审讯。丁银凤哭哭啼啼,就是金口不开。“算了,算了,下去再好好考虑考虑吧!”审讯人员挥挥手让女警察带丁银凤出了审讯室。而栗天刚父子其实此时就在另一间屋子里监视着整个审讯过程。平陆县公安局看守所没有女子监号,丁银凤只能异地关押到附近的芮城县去。张政委和陆副局长安排两名女警察负责押送,可她们在上警车时,发现她们的领导——栗天刚正安安稳稳地坐在押送的吉普车里,而且驾驶员座位上竟然是栗的儿子栗鹏!两名女警察不知如何是好,嫌疑犯一家3口,执法的她们反倒成了少数。“放心,你们问问陆副局长,是他安排的。”栗天刚努努嘴,两位女警察回头一看,可不是,陆副局长就在她们后面笑呵呵地站着。“你们放心去吧。有什么问题我负责!”有领导的话在,她们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荒唐事从现在起就多起来了!局外人根本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先说毛鸿喜这边——先前不是有两个证人证明“铁棍是丁银凤扔下”的吗?可转眼丁银凤关押才两天,毛鸿喜掌握的两个关键证人突然改口,说自己当时只看到毛鸿喜的妻子突然倒下,却并没有亲眼看到铁棍是谁扔下的。没有证据,凭什么抓丁银凤?杀人凶手不就可以放出来了?妻子一条命白白丢了?毛鸿喜急得嘴上直起泡。他每天一次次跑有关领导和部门去诉说,回答他的都是“重在证据”。可现在没有了证人和证据咋办?毛鸿喜哭天喊地没人应他,只得回到停放在医院太平间的亡妻身边哭诉……“毛场长,老毛!”
突然,半夜里有个黑影像幽灵似的来到他身边。“你是谁?想干什么?”毛鸿喜惊出一身冷汗。“老毛你贵人好忘事。我是县农业发展银行的老赵呀!”黑影说。“你深更半夜的来这儿干啥?”毛鸿喜问。那个自称姓赵的给毛鸿喜递上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然后说:“我知道毛场长正在找证人,我今天是特意来为你提供证人线索的……”正急得不知所措的毛鸿喜听后,心头一动:“老赵,你是不是也看到谁扔下的铁棍扎死了我老伴?”赵压低声音道:“不是我,是圣人涧镇的两个农民,他们看见的!”毛鸿喜不解:“他们是圣人涧的,怎么会看见呢?”“那天他们正好进城路过你家,看见你们两家正在吵架,所以停下来看热闹。他们站了一会儿,看见房顶上有个小青年抄起一根黑棍子,朝房子底下扔去,接着你媳妇就倒在了地上……”
“太好了!总算有人亲眼看到了!”毛鸿喜兴奋地站起身。过一会儿他又小心地问:“他们两个敢不敢出来作证?”姓赵的把烟蒂往脚底下一捻,说:“敢不敢就看你毛场长花什么本钱了!栗家的人厉害,大家都知道,你要想扳倒他不容易。人家证人肯定不愿白出力……”毛鸿喜明白了,问:“那——他们要啥条件?”“一人5000元,我老赵帮你搞定!”姓赵的拍着胸脯保证道。“那我——我怎么谢你老赵呀?”“你毛场长是个痛快人,我也不想跟那两人挣啥了,这两天你准备12000元,我保证你啥时候要证据,他们啥时候在家等着你!”一心想着为亡妻讨回公道的毛鸿喜有了绝路逢生的感觉,所以咬咬牙就答应了:“明天,我就办这事!”第二天,当毛鸿喜把12000元交给那姓赵的后,证人和证据他都很快得到了。随即,毛鸿喜带着两份证据到了公安局。“是他!原来是栗鹏扔的铁棍!”毛鸿喜向陆副局长和郭红军、张智鹰等办案人员递上新证据时,满腔愤怒地诉说道。“是吗?”陆副局长等人传递着毛鸿喜提供的新证据,脸上皆露出捉摸不透的笑意。毛鸿喜心里发毛:“你们这是怎么啦?”还是陆副局长挑明了:“老毛啊,上次你指控丁银凤扔下铁棍扎死了你老婆。这回你又指控栗鹏……
你说是让我们抓谁、放谁呢?”“可不是,铁棍只有一根,你却指控了两个人,你让我们到底相信你呢还是相信两个嫌疑人的供词呢?”郭红军也不阴不阳地说道。“这、这……”
这回轮到毛鸿喜自己发愣了。“据我们侦讯和调查,你老婆应该是丁银凤从房顶把铁棍扫下来落在你老婆头上的……”陆副局长趁毛鸿喜发愣时,这样说道。“不!铁棍绝对不是扫下来的!他们在作伪证,不可能!我要告他们!告到市里!告到中央!”毛鸿喜尽管自己被证据弄得都有些糊涂,可一听“铁棍是从房顶扫下来的”这话,还是立即反击。毛鸿喜这几天从相关的公安人员和律师朋友那里多多少少明白了一些刑事法律知识,这“扫下来”的和“扔下来”的性质完全不一样。罪犯想逃脱杀人责任,没门!毛鸿喜坚守这一点。
陆副局长突然发怒道:“你告去吧!告到哪儿最后还不是由我们平陆公安局来办案吗?再说,你说别人作假证,你呢?你的证据又是什么呢?”“是啊,你那两个证人明天让他们来见见我们!我们很想听听他们当面陈述,你明天叫他们来一趟公安局,就明天!”郭红军和张智鹰也在一边咧着嘴,嚷嚷道。满心以为柳暗花明的毛鸿喜被陆副局长等搞得直发蒙。回到家后,左思右想不对劲。案情怎么会这样呢?再仔细一想,显然是在公安局有背景和势力的栗家,现在极力想避重就轻,将白说成黑,企图混淆是非,蒙混过关,逃避法律严惩。
怎么办?一想起白天陆副局长等嘲讽自己花了12000元好不容易获得的证据,毛鸿喜怎么也睡不着。第二天一大早,他赶往圣人涧去找两个农民,结果都说不在家。回头再找农业发展银行姓赵的,那家伙也不知溜到哪儿去了。毛鸿喜双手拍着大腿,直叫冤:上这三个王八蛋的当了!出此招的人确实不一般,他们是想借毛鸿喜自己的手混淆事实,从而减弱毛鸿喜原本铁证如山的法律强势,并通过这一手段来软化毛鸿喜的心理,从而让他接受“铁棍是从房顶上扫下来的”这一“事实”,进而再为犯罪嫌疑人最后逃脱法律制裁铺路……
就在这时,另一件奇事又出现了:那根可以证明杀人的唯一物证——铁棍,在公安侦查人员第一次现场侦查后不过几天突然又神秘地消失了。毛鸿喜一听差点当场晕倒,这铁棍没了,后面的案件还不知朝哪个方向发展呢!他当即向县委、县政府和县人大领导反映,并强烈要求追查铁棍的下落。在各种强大的压力下,几天后栗家公子终于在公安人员监视下,从自己家附近的一个草丛里找到了消失几天的铁棍。可这时的铁棍再也没有多少刑事证据意义了:上面的指纹全部被消除了。显然,想毁灭罪证者都是些懂行的高手。找不出证人,唯一物证——铁棍又失去犯罪嫌疑人的指纹,毛鸿喜此时期望通过现场技术鉴定来证明犯罪过程中铁棍不是被扫下来的。公安局的技术鉴定很快展开。执行任务的乃是公安局陆副局长带领下的几名派出所干警。他们来到栗家,忽儿上房,忽儿在院子内转悠,尤其是那位陆副局长,一边与紧随其后的栗氏父子说说笑笑,一边对正在做实验的干警嚷着:“这不很清楚嘛!我看铁棍肯定是扫下来的!”侦查干警听顶头上司这种口气,草草收起实验工具,笑呵呵地向栗氏父子道别。这样的鉴定结果,毛鸿喜根本不服,他请求第二次鉴定。
第二次现场鉴定是由平陆公安局技术中队勘查,结论仍然可想而知。毛鸿喜于是不再相信平陆公安局的任何鉴定了,他要找运城市公安局的技术专家来鉴定。运城市公安处法医安铁喜来了,这位在当地颇有名声的法医来到现场后,为母亲作证铁棍是从房顶上“扫下来”的栗鹏显得特别活跃。他看公安人员忙里忙外在勘查,便干脆急不可待地上房顶表演起来:只见他将铁棍摆成45度斜角靠在墙根下,然后双手攥着笤帚把,做出一副如打高尔夫球的架势,他手中的笤帚对准留有空档的铁棍用劲一扫,铁棍碰着墙壁,叮叮当当地落在了巷道里。栗鹏极其得意地朝安铁喜等现场警察比划着,说:“我妈那天就是这样扫落铁棍,然后正好扎着了屈爱强的。”安铁喜不以为然地过来问他:“你敢肯定?”
“当然敢喽!”栗鹏直着脖子说,“我已经向办案人作此证了!”安铁喜拍拍栗鹏的肩膀,一语双关道:“好。不过你的实验和我们现在的勘查鉴定都不能采信,最终结论还要有待进一步勘查和调查。”3次勘查,都无结论,毛鸿喜觉得快要绝望了。那天他正独自走在大街上,突然有人在后面叫住他:“老毛!”毛鸿喜回头一看,惊诧万分:“哎哟,是安科长呀!”公安处法医安铁喜立即将毛鸿喜拉到一旁,悄悄告诉他:“老毛,今天我是来向你说声对不起的……”
“看你说的,安科长,你能来帮助做鉴定,我已经非常感激了。”毛鸿喜大小也是个官,场面上的一些事他不是不知道。但他认定安铁喜是个正直的公安法医,人家肯定也有难处。果然,安铁喜对他说:“老毛,我虽然没能做出有利证据证明铁棍是被人扔下来致死你妻的结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你妻子绝对不可能是被扫帚扫下来的铁棍扎死的。我能力有限,你应该找省厅的专家,他们完全有这能力弄清楚!”毛鸿喜眼睛顿时发亮:“谁行?我去请他!”
“你找公安厅技术处的人就行。”“好,我立即就去省城。”毛鸿喜当日下午就动了身。在省公安厅技术处接待他的是副处长阎兴同志。“阎处长,这个鉴定不弄清楚,我毛鸿喜夫妇俩死不瞑目啊!”
“老毛同志,你的情况安科长电话里专门说了。我现在就跟你去平陆,事不宜迟!”毛鸿喜见阎处长如此仗义,激动得眼泪直流。省城的专家又来做现场实验,这无疑在平陆又一次掀起波澜……在栗家发案现场,栗鹏仍然重蹈上一次“成功”老路,给阎处长表演一番,并且自我感觉良好。“有意思!有点意思啊!”阎处长看完栗公子的表演,拍拍他的肩膀,不知是夸他还是其他什么意思,反正连县里的公安人员和毛鸿喜这一边的都弄不清其真意。在现场折腾几个小时后,省、市、县三级法医原班人马聚集到阎兴身边,想听听省里的专家作权威性的结论。可不料阎处长的话让大家又如掉在云雾之中:“同志们,省里有事,我要向大家告辞了!”在场的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阎处长,你来一次不容易,如果结论一下出不来,你总得给我们提出点高见吧!”“是啊,这个案件平陆现在闹得沸沸扬扬。我们有些骑虎难下、走投无路了!”平陆县政法委的同志更是一脸愁容地乞求道。阎处长直直腰,然后笑了笑,说:“那我就说两句:第一,栗鹏是个捣蛋鬼,他的表演和证词你们千万不可采信;第二……”
正在这时,毛鸿喜来了。阎处长把刚才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改口道:“实话告诉大家,我这次来平陆,主要任务是想掌握些案情的基本情况,真正的技术勘察鉴定结论要由吴振华同志来做,他才是真正的权威专家!”原来如此!“吴振华是谁?”毛鸿喜悄悄问坐在身边的安铁喜科长。“山西法医界德高望重的老专家!”安铁喜轻声说。
噢——毛鸿喜把“吴振华”的名字记在心里。第二天,毛鸿喜不管阎兴处长返回省城与否,便自己直奔太原。不过,到了省城,最后还是由阎兴处长介绍才见到了已经退休在家的吴振华老先生。“你是毛鸿喜同志?全国林业战线的劳模!张店林场场长兼党支部书记!来来,坐坐!”毛鸿喜见到的吴振华,果然是位面目慈善、满头银发的老专家。当听完毛鸿喜一番恳切的请求之后,吴振华老先生炯炯有神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说:“毛鸿喜同志,你先不要着急。我和省厅技术处同志会在明天下午准时到达运城的,再同安铁喜等同志去平陆。你呢,可以先走一步,在家等我们拿结论。至于结论到底如何,我们只有通过鉴定出了结果才能定。我想告诉毛鸿喜同志你的是:不管鉴定什么结果,我会坚持实事求是的。”“谢谢吴老,我听你的。我只是不服栗鹏说的,他完全在胡说!”毛鸿喜临别时感激地拉着吴振华久久不肯放手,“吴老,你一定得去平陆啊!”“放心,明后天就会到的!”吴振华郑重地点点头。6月2日,平陆县城辛下巷可谓人山人海,省、市、县三级专家共同进行现场勘查实验,这将决定早已在平陆县闹得人人皆知的毛鸿喜妻子被害案的事实真相,所以除了毛、栗两家的亲戚好友与邻居外,所有那些对本案感兴趣的人都闻讯纷纷赶来观看……
公安人员对现场进行了严格的警备,因而使现场气氛显得十分凝重。在此现场的人群中,有一位胖墩墩的中年男子很特殊,他既不是办案人员,也不是毛、栗两家的亲朋好友,他是《山西日报》记者王永海。老王负责运城一片的新闻报道,是省报有名的“无冕之王”。本来案件与他无任何关系,但因为有人曾经出钱想收买他,希望借他的笔将公安人员的查案视线转移到有利于他们的方向,不料,这个王永海生就一身正气,最后反倒成了那帮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老王后来在《山西日报》连续发表了数篇揭露本案真相的报道,让平陆公安方面那些企图为所欲为的人处处被动,当然另一方面他也为正义一方开展案情调查和判断作出了特殊贡献。现在王永海就在人群之中,他的优势是可以借一双敏锐的眼睛,记录下人们容易忘却可又不该忘却的历史画面。王永海的一位老乡张大奎,曾为他在本案中所作的贡献而写了一篇文章《天职——无冕之王》,记述了有关吴振华勘查现场并作出惊心动魄、铁证如山的实验结论的过程——现场勘查的致伤方式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在低于屈爱强身高160cm的砖垛上,吴振华小心地把一堆沙土拢成半圆周球状,然后把一顶预先准备好的干燥的人颅盖骨轻轻地扣在沙土上,人颅盖骨上再覆盖一层同样是预先准备好的新鲜猪皮。
这一切安排停当,吴振华亲自登上栗天刚家的厨房顶,用现场提取的铁棍,从不同角度做自由落体运动,垂直戳击猪皮……经过反复试验,铁棍戳不穿猪皮,直到加力到102m/s时,铁棍虽然戳穿猪皮,而头盖骨却丝毫未损。吴振华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对身边的安铁喜说:“可以撤了!”
……说话间,吴振华等回到了平陆县公安局。按照原定计划,原班人马涌进刑警大队办公室,接着要开一个案件分析会。当然参与案情分析的除了参加办案的郭红军、孙治平、张智鹰几位民警外,还有平陆公安局张政委、陆副局长等几位局领导。案情分析会围绕铁棍究竟是扫下来的还是扔下来的这个老话题开展。张政委作为会议主持人,他先让郭红军通报了一下案子的审理情况。郭红军便把几次审讯栗鹏的询问记录复述了一遍,接着说:“丁银凤那方面的审理仍然无法进行,她的情况时好时坏,哭哭啼啼,一会儿说不知道铁棍怎么下去扎着屈爱强了,一会儿又说铁棍是她一气之下扫下去的,究竟铁棍是怎么弄下去的反反复复的,到现在也没个准儿。我们实在拿她没有办法。”接下来是平陆公安局法医李跃芳代表前几次现场勘查表示意见:“通过我们认真、仔细的查询和分析,认为铁棍扫落可能性不大。栗鹏有极大的伪证嫌疑……”
不知何故,张政委很不高兴地打断李跃芳的话:“好了,分析和认为代替不了科学技术。还是请省厅领导谈谈这次现场鉴定的情况吧!”终于轮到关键性人物吴振华出场了!只见吴振华轻轻咳了咳,目光凛然地朝会场环视了一遍,然后说:“我们应运城市公安处技术科邀请,就屈爱强头部被铁棍致伤方式进行了鉴定。这里,我们首先应该感谢市、县两级法医给予我们的大力支持和密切合作,没有他们的支持与帮助,就不可能有今天现场鉴定的顺利进行。从前些日子县、市两级监定加上我们今天做的屈爱强受伤现场实验及所掌握的其他情况看,可以得出以下几点综合论证:一、屈爱强头顶部距矢状线2cm,前额发际7cm处有一1×02cm纵行头皮裂创,创角较钝;右创缘不整齐,呈现皮瓣状,创壁不光滑。结合平陆县人民医院(病案号69711)记载,屈爱强左顶骨处有伤道约1cm,沿伤道探及深度5cm。
据此说明,铁棍自死者头部前上方击中死者时,具有较大速度和冲击力。二、根据现场勘查,铁棍距地面高338m,屈爱强身高16m,站在地上,那么铁棍距屈爱强头部垂直距为178m,水平距高243m,倘若用笤帚扫铁棍达到屈爱强头部时,其速度为715m/s;采用干燥人颅盖骨,下垫沙土,上面覆盖与人头组织结构相近的猪皮,运用现场提取的铁棍从不同高度做自由落体运动,垂直戳击猪皮,测出高度达538m时刚好戳穿猪皮,而戳穿处相应的颅骨无明显破损,戳穿猪皮时的速度为102m/s。通过上述两个方面工作所得的数据,用笤帚平扫铁棍,铁棍跌落至屈爱强头部时不会导致其穿入脑颅腔!”吴振华说到此处,办案全场一片寂静。各种人的表情各不一样,形态各异。吴振华说到这里站起身:“现在我们不妨做一次与现场相同的模拟试验。”吴振华话音刚落,张勇、安铁喜等刑侦人员随即起身,把一包沙土和从现场带回的人颅盖骨、猪皮、铁棍,在会议室门口的一片空地上摆放停当,几个民警把两张桌子、椅子搬到门外。
张勇一跃上了桌子,那利索劲儿就像正走路时随便跃过哪个沟坎似的。张勇先是站在一张桌子上,按照178m的高度用铁棍戳击猪皮,猪皮完好无损。随着铁棍戳击猪皮的垂直距离加大,张勇登上已升高至三张桌子摞起的最高度处,那忽悠忽悠的架势就像马戏班的演员耍高空杂技。在场的人鸦雀无声,屏住呼吸,眼不眨地看着站立一丈多高的张勇,心儿仿佛被提到了铁棍上……只有吴振华表情是平静的。张勇每升一层,便做着一次铁棍击落猪皮的实验,而每一次都没有将猪皮戳穿。这样一次次地做着,直到张勇登上5m多高的时候,并加大力度戳击猪皮时,铁棍才戳穿了猪皮,而戳穿处的颅盖骨无破损。这时,吴振华让张勇下来,说不用再做了。然后吴振华分别举起猪皮和颅盖骨,让在场的所有人过目,那认真劲像生怕别人怀疑他们做了手脚。做完模拟试验,人们重新回到屋里,等吴振华、张勇、安铁喜坐停当,会议又重新开始。“同志们都看到刚才的实验了吧!所以,我在这里再重复一遍:通过我们的勘查、检验和反复实验,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屈爱强颅脑损伤不是铁棍被笤帚平扫落下所致!”会场比刚才吴振华第一次宣布结论时更加寂静,人们的表情也更加复杂了……
“我能说几句吗?吴处?”陆副局长打破了这种寂静,他询问吴振华。在省厅处长面前,他这个科级公安局副局长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小官一个。“可以。当然可以,谁都可以发表意见。”吴振华炯炯目光中透着热情和真诚,同时也充满了严肃,“我们都是共产党员嘛!都应该襟怀坦荡,有什么说什么!”“那我就说了。”陆副局长似乎已经憋了很长时间的话终于有了倒出来的机会。他问:“猪皮和人的头皮相比,猪皮的质地是不是要比人的头皮坚硬些呀?”
“问得好!”吴振华像早有思想准备似的说:“我想这不仅是陆副局长要问的,恐怕在座的不少同志,包括当事人栗鹏如果在这里,也会问到这个问题的。我在这里解释一下:前面我已提到,猪皮的结构组织和人的头皮相近,但这不是我吴振华研究出来的,这是解剖学家、动物学家通过实践观察、仪器化验得出的结论。这一结论不仅被应用于国内刑侦技术勘查鉴定,而且国际不少国家的刑侦人员,也广泛应用这一结论作类似案件的勘查鉴定。至于说哪种皮的质地坚硬性大,通过化验,人的带发头皮要比新鲜猪皮稍微坚硬些。”陆副局长听完吴振华的这番话,顿时像没了气的皮球。与他一样表情的还有不少人,他们基本都是平陆公安局的办案人……
省公安厅的专家结论在平陆县城如炸弹爆炸一般,栗家犯故意杀人罪的事实铁证如山!百姓们都在为毛鸿喜一家欢呼,因为老毛他终于有了让亡妻闭眼的铁证了!毛鸿喜听到这消息后,伏在亡妻的尸体柜盖上痛哭了一夜,他嘴里不停地向亡妻喃喃诉说着人间的这一切……可是日后的相当一段时间里,毛鸿喜不仅没有发现凶手真正被惩治,反而案情越变越复杂了,简直到了他无法理解的地步——先是栗鹏又冒出来,说那天铁棍不是他妈——丁银凤击落下去的,而是他怒击屈爱强的。
不管哪种情况,平陆公安局在社会强大压力下,将栗鹏作为作伪证的嫌疑人收容起来。但到底最后谁是凶手,怎样法办,案件的变化令平陆百姓莫名其妙。栗鹏坚持说是自己干的狠毒之举之后,丁银凤也坚持承认了是她“从房顶扔下铁棍戳死屈爱强的”!娘儿俩揽罪,显然这一家人是为了尽量不让对方承担严厉的法律惩治。这一份亲情可以理解,但明白人清楚:栗家这么做还有更深的“伏笔”,拖延定罪时间,寻找机会再度反击。这不,在老百姓议论纷纷中,县委和县人大领导不断催问公安局:既然是故意致死对方,为什么凶手还不正式逮捕?是啊,你们公安局还想包庇罪犯?
还想做手脚?老百姓整天都在打听、询问。公安局压力太大了!因此有了公安局第一份向检察院提请逮捕丁银凤的报告。哪知检察院批捕科长李亚平将卷宗看了一遍,又扔回公安局:夹生饭咱不吃,退回去重新侦查!陆副局长听说申请逮捕报告被检察院退回来了,火气冲天:检察院几个小玩意儿还想跟我玩招儿啊?便立即命令再报。再报还是再次被退回。这是怎么回事?公安局的人糊涂了,老百姓更糊涂了,都以为检察院执法从严呢!哪知,这都是有人在使招儿使劲儿:把丁银凤杀人案想法弄成呆案滞案,最后干脆成为谁也没法弄的死案……原来如此!公安局的人全然明白了!陆副局长等人暗暗地伸出拇指直夸检察院那帮家伙“老到”。其实真正老到的还是他栗家的主子——栗天刚。我们好久没有见栗天刚的影子了,似乎他离本案远远的,大似避嫌之明举!其实不然,栗天刚做的事不能不说是高:公安局一方顶不住要逮捕丁银凤,他就立即到检察院那边“做工作”,致使逮捕令总也批不下来。这个时候,《山西日报》捅出一篇报导,记者还是那个王永海,他把这一内幕给揭开了,引起省、市、县三级有关领导高度重视。检察院没有了退路,丁银凤的逮捕令这才下达。这回毛鸿喜觉得丁银凤是只“死老虎”了,只等法院判刑了!但事情变化,更令毛鸿喜目瞪口呆:有一天,他从单位回家,发现丁银凤正嘻嘻哈哈地在自己的院子里晒衣晾被,跟孙儿与媳妇又说又笑……
老毛揉揉眼睛:没错,就是用铁棍戳死爱强的丁银凤!她怎么像没事似的回家了?这是怎么回事?毛鸿喜跑到公安局和检察院询问,人家告诉他,丁银凤确实回家了,是经检察院和公安局批准的。她是杀人犯!还没有判刑她怎么就回家了?
人家有医院证明,患有精神病,所以保释回家了!她?她丁银凤什么时候患的精神病?从来没有听说过她有精神病呀?毛鸿喜彻底糊涂了。这个我们不管。我们办案只按照法律规定和程序进行。那天毛鸿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家的,反正他觉得这个世界一片漆黑,看不见阳光……共产党的天下咋会出现这样的事?明明白白的一个犯罪嫌疑人,怎么转眼就成为精神病患者?老毛再向懂法律的人一打听,如果真是精神不正常的人可以免予刑律。这么说她丁银凤杀了人还可以不坐牢?差不多吧!毛鸿喜气得七窍生烟。我上北京告他们去!栗天刚和公安局的人串通一气,蹂躏法律,包庇罪犯!金秋十月,三晋大地正是果香枣脆的丰收季节,可满腔悲愤的毛鸿喜却无心留意这丰收的景象,他带着干粮,登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也踏上了漫长的申冤之路……在列车上,毛鸿喜不禁暗自流泪,因为他想起了上一次到北京的情景,那是几年前他作为全国林业系统劳动模范到的北京。也是在那次会议上,他毛鸿喜受到了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崇高的荣誉,使他在内心发誓一定要加倍努力地工作,争取用更加优异的成绩来报答党和组织的培养。
毛鸿喜一路擦眼泪,既为痛失妻子伤心,更为妻死案中竟然会有那么多营私舞弊者而悲愤,也为自己愧对组织培养——此次上京竟然是去上访!毛鸿喜为此有些抬不起头,几十年来,他像头老黄牛似的埋头工作,从不愿张扬。劳模是组织上推荐的,如果不是妻子命案,他毛鸿喜还是没几个人认识,也不会上北京来的。可现在他要去北京了,而且是作为一个上访者进京城的……毛鸿喜进京城后先到国务院信访局,再到最高人民检察院和公安部。十几天后,北京方面的层层批示下达,最后到了平陆县。出于强大压力,平陆县有关方面不得不对丁银凤逮捕问题重新研究审核,并再次批捕归案。据说,栗天刚找到公安局政委和陆副局长那里流泪求情:“银凤她患那么重的精神病,你们不看僧面该看看佛面吧?”张政委和陆副局长感到非常无奈,说:“老栗,先这么着。你家银凤的事我们心里有数,你该忙什么继续忙什么去啊!”
丁银凤重新收监,使毛鸿喜舒心了几天,可就在他等候检察院对其提起诉讼时,不料又传出消息:运城市检察分院将丁银凤的案卷退回补侦,要求平陆公安局对她的精神病情况进行重新鉴定。平陆可以处理的案子,怎么一下就弄到了运城市去了?毛鸿喜还以为是上级机关重视这案子呢!他哪里知道这都是有人在为栗家出高招:你平陆公安、检察部门不是扛不住了吗?那我把案子推到运城去。运城再一次次在关键时刻借个理由把案卷往下一批,让你平陆方面“重侦”、“补侦”。至于你补到什么程度、得补多长时间,可就不是你平陆和毛鸿喜想告一状就能算得了的。真是高!这种高招只有那些对法律和刑事案件办案程序极其熟悉的人才能玩得转,而且必须是公安、检察几个部门都有特殊关系的人才能玩得转。而此案发展到这一阶段,案情的复杂情况已经开始涉及运城方面了!毛鸿喜你还有什么能耐?毛鸿喜真的没有能耐了!那天他眼睁睁地看着丁银凤再次又嘻嘻哈哈地回到了家,并且见到他后丁银凤还故意对他做了一个蔑视的动作。一打听,原来这回丁银凤“有精神病”的司法鉴定还是省精神疾病司法鉴定委员会拿出的证明材料。难怪啊!难怪栗家兴高采烈,难怪丁银凤如此嚣张!从另一渠道得知,即便丁银凤在关押期间,她生活照样过得舒适滋润,经常能与老公在狱中团聚……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她丁银凤丈夫够牛呗!平陆公安局似乎就是为他栗家开的私人店铺,想怎么打理就怎么打理!这是共产党的天下吗?他栗天刚身为共产党的一名纪委副书记,如此无视法律,良心和党性何在?如果说栗天刚包庇妻子、儿子尚可理解的话,那么公安局、检察院的办案人员中还有那么多共产党员、那么多公务员是怎么回事了?还有运城市检察院的办案人员又怎么与平陆方面的一些人一个样了?还有省精神疾病司法鉴定委员会的人又是怎么回事?这一切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一串串问题,一个个疑点,使深陷绝望中的毛鸿喜苦苦思索又无从解释……提出这样质疑的人除了毛鸿喜外,平陆的百姓和多数干部也在摇头——他们不解一个故意伤人致死案件为什么变得越来越复杂,而且时间拖了近一年,犯罪嫌疑人竟然最后借个荒唐的理由给放了出来!法律难道就只对着小百姓吗?难道只对着那些无权无势的公民吗?发出如此不平之声的人还有一位《山西日报》的记者,他就是王永海。老王以自己的正义之感,再度在《山西日报》上发表了《法律天平岂容倾斜》一文,一针见血地指出:最近栗家又搞了个精神病鉴定:认定丁银凤为无责任能力。
丁银凤确系无责任能力吗?案发前,丁银凤反应十分正常,案发以后却一直沉默不语,使侦破工作无法开展。而当儿子被刑拘、承认屈爱强是他打的后,丁银凤立即承认是自己打的;而她儿子则得知其母承认罪行后又马上改口不是他打的。由此可见,丁银凤不疯不傻,完全有责任能力!然而,正是这样一个思维清晰、虑事周全的人最近却以患精神病为由,再度取保候审,使这起恶性凶杀案至今迟迟得不到实质性进展。
又过一些日子,王永海再次在《山西日报》重要位置发表《“法律天平岂容倾斜”仍无下文,有关部门你推过来我推过去》为题的另一篇文章,更加不平地指出:现在栗、丁一案已到了市检察院退回、公安局不要、县检察院无法办理、政法委协调无果的地步!在此案“漫游”于县市两级三个部门一年多时间里,各办案机关或多或少的一些这样或那样的“失误”,致使案件目前进退维谷……看来,此案没有铁腕人物出面是难办了啊!有人在毛鸿喜面前叹息道。铁腕人物哪里会有呀?毛鸿喜的心头一震,同时又想起了人们说过的“梁雨润”这个名字。对,在前两年毛鸿喜组织支部党员学习时就学过梁雨润的先进事迹,那真是个办案高手、为百姓申冤的好干部呀!毛鸿喜想到这儿,仿佛在漫漫黑夜里看到了一缕光明:对,找他去!毛鸿喜比梁雨润大十多岁,当他好不容易找到梁雨润时,扑通双腿跪在面前:“梁书记……”随即嚎啕大哭。“起来起来!老毛同志,平陆的事我多少也知道一些。你快起来!我先看看你的材料!”梁雨润扶起毛鸿喜,然后迅速将对方提供的所有材料看了一遍。之后,梁雨润抖抖材料,一针见血指出:凭我过去办案经验,这个案子背后有人营私舞弊,而且涉及多人。梁雨润思索片刻,对毛鸿喜说:老毛你先回去,我马上会向运城市市委和纪委报告,然后根据情况,我们会有统一的行动。请你相信,组织一定会非常重视,关注事态的发展,并实事求是地按照程序开展必要的工作采取措施的。记住我一句话:正义终归要战胜邪恶的,那些搬起石头者迟早会砸自己脚的!毛鸿喜紧握梁雨润的手,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声说:我也是一名党员干部,本不想这么兴师动众,可他们实在太不像话了。我老毛当了几十年干部,多少也懂得点事、认识一些人。如果这事搁在普通百姓身上,不知他们还要怎么个颠倒是非呢!梁雨润表情严峻地说:我们是共产党政府的干部,不管给谁办事,都要一碗水端平,否则就对不起组织和老百姓。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毛鸿喜离开后,梁雨润立即向运城市委和市纪委的领导报告了毛鸿喜妻案的情况。市委黄书记和安永全副书记说,市委已经开始关注这事,正准备采取行动,只是涉及的大多数是司法领域的人,所以需要极其缜密。老梁,你是我最相信的纪检干部,这事非你带队莫属!安永全副书记干脆点了梁雨润的将。只要市委放心,我梁雨润一定会尽全力把这个捂了一年多的盖子彻底掀开!梁雨润保证道。好,市委常委会研究后,你老梁就放手大胆地干!就在梁雨润接受这一特别任务之后,正在认真研究案子情况时,《山西日报》记者王永海不知哪儿来的情报,有一天突然来找梁雨润:雨润,平陆的事越闹越大了,你挑头干最合适!我这里有你所需要的诸多材料和情况。梁雨润与王永海是老熟人了。王永海掌握的毛鸿喜妻案的情况,使梁雨润坚信本案是个有许多无视党纪国法的干部陷进去的大案!好,老王,你继续……
梁雨润向王永海如此这般面授机宜之后,自己又迅速找到市委安永全副书记,两人又反锁办公室房门,开始一起谋划一场更为惊心动魄的打击腐败的战役——不数日,平陆县政法委书记石杜杰先后接到安永全副书记和梁雨润的电话,之后,石杜杰立即召开了由公安局、检察院负责人参加的紧急会议。议题是根据毛鸿喜的要求,研究对丁银凤“精神病鉴定”问题进行重新鉴定事宜。按照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和公安部、司法部等机构作出的司法规定,被害人有权提出这样的要求,鉴于丁银凤现在所作的精神病鉴定是省精神疾病司法鉴定委员会作出的,为此会议研究作出以下决定:一、由政法委副书记李根贯出面,请山西省精神疾病司法鉴定委员会答复对丁银凤所作的鉴定是否是最终鉴定?他们是否接受重新鉴定?二、如果上述问题得不到答复或不能进行对丁银凤“精神病”重新鉴定,那么政法委将派李根贯副书记赴京请国内最高权威精神疾病司法机构专家进行重新鉴定。李副书记必须在3天之内与鉴定单位联系好;与之相关的,公安局、检察院要各确定一名优秀干部随时待命出发。同样与之相关的,此次新鉴定所需全部费用根据规定应由毛鸿喜出。石杜杰书记最后扫了一眼与会的各位同志,语气凝重地强调:毛鸿喜妻子被害一案,已经拖了一年多,上上下下议论纷纷,这其中多数是冲着我县政法系统相关部门的!为此,我要求大家以党性原则办事,否则损害的不仅是我们政法委和办案机关的形象,恐怕也会害了办案人自己。对下一步新开展的工作,各部门既要配合,又要注意对办案的保密!
这次会议非同寻常,因为公安局领导、检察院领导都参加了这次会议。而从过去一年多来的案件变化来看,公安、检察部门的问题毫无疑问名堂多多。这次会议表明组织已经开始正面回应这些非正常的行动了!不少人开始紧张了,因为紧张也就会有更疯狂的反扑。严酷的斗争是在无声中进行的……梁雨润受运城市委的委派,担任此次平陆查案的调查组组长之职,在市委安永全副书记的挂帅下全权指挥反击战的行动。他对平陆政法委方面的石杜杰书记有交待:对丁银凤的“精神病”重新鉴定必须派政治上可靠的同志秘密执行此项任务。8月4日晚,李根贯副书记率公安局黄群发和检察院的冯爱平两同志从平陆出发,外人只知道他们上北京去了。一小时后,3人到达豫西的三门峡市,走进一家餐馆就餐。李根贯见旁边无人,便开始布置任务:同志们,这次我们不是到北京,而是到上海,到那儿去请顶级专家来平陆给丁银凤重新做鉴定。为了确保任务完成,我现在宣布4条纪律:一、随身携带的所有通讯工具,全部交我保存;二、不返回平陆县城,任何人不得使用公用电话;三、路上不得向任何人泄露此行目的,不允许提“上海”二字;四、无条件服从命令。任何特殊情况,均不得中途返回平陆,直到完成任务。“李书记你放心,我虽然在公安局受栗天刚领导,但我是党员,我知道在是非面前应该怎么做。”黄群发说着,把手机交给李根贯。冯爱平显得轻松一些:“李书记你放心,我知道这个案子牵涉到了检察院的人,但我可以保证自己除外!”“好,我们进火车站后悄悄改道到目的地!”李根贯手一挥,3人出了餐馆,消失在夜幕之中……话说栗天刚这一头:这栗天刚确实不是一般人物,他是县公安局领导成员之一,又是公安局的纪委副书记,仅凭这两点,他在侦查与反侦查方面的经验就不是一般人能及的。任凭政法委领导的精心密谋,栗天刚很快知道,李根贯一行是到了上海请专家。弄明白政法委领导的意图后,栗天刚内心极其恐惧和愤怒,可无名火又不宜发作,只得静等机会反击。十几天后,李根贯一行从上海回来,却并没有见上海的专家来。一天、两天,八天、十天……专家仍没有来。再一打听,原来李根贯一行根本没找到想请的专家。而且其他新的动静也没有。这让一直神经绷得紧紧的栗天刚不由得意了一番:可能自己在县、市两级检察院有关人士那儿使的劲没白费啊!“放心,老栗,只要他们不出山西省,我们的鉴定结论还是改不了!”省城那边的省精神病院鉴定大夫更是给他吃了定心丸。又是数日过去。这一天,栗天刚突然接到通知:上海专家来了,让他务必配合。并立即要求把上次进行鉴定取证的证人一起带到县信用社金融中心接受专家询问。妈的,给我来突然袭击!而且把办案地址放在信用社金融中心,显然要给我老栗灌迷魂汤嘛!栗天刚心头顿生怒火。可也没有办法,赶紧将上一次出面说丁银凤有“精神病”的证人一一通话吩咐如何如何回答专家的询问,说完便自己来到了金融中心……与栗天刚同时进金融中心的还有毛鸿喜和他这方面的人证。栗天刚面对专家询问,表现出一副坦荡,并一一列举妻子平时如何不正常的病史。似乎专家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那些他找的人证也一个个是铁杆,认定丁银凤是有病的,而且是“挺严重的精神病患者”。“你们听清楚了吗?我妻子就是病得不轻!”栗天刚好生得意。但,以为机关算尽的他仍然失了最重要的一关:妻子丁银凤那头没把好!上海专家本来想让丁银凤也来金融中心接受询问鉴定,可侦查员报告,丁银凤死活不出门。“那好,我们就上门去!”而且上门询问她与询问栗天刚同时进行!关于上海专家上门与“装疯”的丁银凤现场对话十分精彩,我在此摘下张大奎先生给记者王永海写《天职》一文中所述的相关情节——……
丁银凤终于被人“请”出卧室。只见她留着长发,衣着整齐,纹过的眉毛黑黑细细,像一弯月牙儿。她右侧腋下撑着单拐慢慢从卧房步入厅内,自己寻了座位坐下来,眼泪就像早准备好了似的,一见来人就泪水长流,呜呜哭泣。专家钱玉林朝屋里环视一圈,只见里面的东西收拾得井井有条,桌椅箱柜一尘不染。他心想:丁银凤有洁癖,果然名不虚传。然后,他转向丁银凤,凝视一阵,问道:“你叫什么?”丁银凤知道开始对她检查了,边哭泣边回应道:“我要回屋……我要娃,你是坏人。”钱玉林问:“你娃怎么啦?”丁银凤用手指朝外一指:“走了……媳妇跑了。”钱玉林:“你今年多大岁数?”丁银凤佯装不懂,只用手胡乱比划,不说话。钱玉林:“我问你几岁了?”丁银凤伸出一只手说:“5岁。”接着呜呜地哭,嘴里不停地叫着:“我要娃!我要娃!老汉不要我,老汉有三个媳妇。”她手指旁边的鉴定人员记录时在桌子上写字发出的沙沙声:“你听,嘟嘟,老汉有三个媳妇……老汉杀……我要娃……你们是我娃,你给我娃!”钱玉林:“你丈夫叫什么名字?”丁银凤摇摇头:“他打我……老汉……他是日本人。”
钱玉林:“公安为什么要抓你?”丁银凤明显一怔,又断断续续地说:“……没有……地扫一扫,白胡子爷爷说不扫就杀了你……”她手一指旁边的检察员:“你骂我,人家都骂我,要杀我。”她又一指钱玉林:“你不骂我。”她又对另一位检察员说:“他也骂,他是好娃……你听,他骂我,一直在骂我。”钱玉林:“骂你什么?”丁银凤回答:“不是东西……我去看看。”佯装要往外走,但挪动一下接着胡言乱语:“白胡子老头说不扫就杀,不扫就杀。”她一副狠声狠气的样子。钱玉林也作出急的样子问:“那你如何办?”丁银凤回答:“我赶紧扫,不扫就杀!”钱玉林:“你为何要到屋顶上扫?”丁银凤胡乱答道:“鸟飞上去了……老汉杀媳妇,你不骂我。”钱玉林切入主题问:“毛鸿喜骂你没有?”
丁银凤昂昂头,挺干脆回答:“都骂我,都骂我!”钱玉林追问:“屈爱强为何倒在地上?”丁银凤用右手两指压在嘴唇上,做出吸烟的样子,朝钱玉林说:“你抽烟,你抽烟。”钱玉林:“你的腿怎么受伤的?”丁银凤拍拍腿:“老汉不要我了,老汉打我腿。”钱玉林:“屈爱强是谁?”丁银凤怔怔地望着钱玉林,又望望另两位检察员,迟迟不作回答。钱玉林:“你为何与屈爱强吵架?”丁银凤似乎没听懂地问道:“什么?”钱玉林:“公安局为何抓你?”丁银凤像触到了痛处,猫儿念经地呜呜哭开了,边哭边诉:“寻我娃娃,我要娃娃,娃娃好可怜……”钱玉林:“你娃多大年龄?”丁银凤止住哭:“8岁。”钱玉林指指桌上的健力宝饮料问:“这是什么?”丁银凤迟疑着:“……你喝。”钱玉林掏出一张100元的人民币问:“这是什么?”丁银凤:“买烟。”钱玉林问:“你的耳朵在哪儿?”丁银凤反问:“你也有耳朵?”钱玉林:“你数数屋内有多少人?男的几个,女的几个?”丁银凤的头慢慢转运,呆滞的目光从这个转到另一个,只是不作任何回答。钱玉林伸出两只手指,问她是多少?她不答。钱玉林又拿出纸让她写出丈夫和儿子的名字,她在纸上画了十几个圈……写完她的眼睛向外寻找着什么。她哪里知道,她做出来的任何细微动作,不仅没有逃出检察员的眼睛,而且也始终没有逃出一直在旁边紧盯着她的一部放在检察员胳膊下挟着的黑皮包内的那部微型摄像机的镜头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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