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二年等待入土为安(下)(2 / 2)
之后的将近半个小时里,梁雨润由着刘金莲恸哭而没有言语一声。借着刘金莲儿子倒水之际,梁雨润顺手将一只茶杯递给刘金莲,对她说:“老刘,你今年也有60岁了吧?60岁是啥岁数?是该享清福的日子了呀!可老刘你呢?要说你不幸确实也不幸,丈夫工伤走了,女儿花季时也走了……可你两个儿子挺争气!看看,儿媳利利索索,漂漂亮亮,你孙儿也这么大了!老刘你其实也是很幸福的哟!来来,娃儿,给你奶奶剥个香蕉吃……”梁雨润说到这儿,一手将一旁玩耍的刘金莲的孙儿拉过来,让那小娃儿将一只剥好的香蕉塞到刘金莲的手里。
那一刻,梁雨润看到刘金莲的眼里流露出几多温情。
“老刘啊,十几年了,你不要再跑了……我这个人是实在人,说一句你老可能不太爱听的话,其实你仔细想想也一定是这样:再跑也没用!啥也解决不了!”梁雨润说到这儿,停了停,接着说:“就算老刘你的理一千个对,可你也拿不出证据证明你女儿是被别人害死的呀!我看过你的材料,你也仅仅是怀疑!你手里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嘛!你不是要把你认为的凶手抓到手吗?可你拿得出让人信服的证据吗?你女儿的尸体早已腐烂得不成样了,你老刘要是认定你能找得到证据来证明是哪个凶手杀害了你女儿的话,我梁雨润站在你这一边,愿意陪着你查他一辈子!但我有个前提:你老刘必须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现在问你:你有没有这个把握?”
“我……”刘金莲似乎不曾想到,她上访了十几年,责问了别人十几年,却并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被别人问住的地方。
说到此处,梁雨润话锋一转,道:“老刘,我再问你:你是真心想对这样基本没有希望的事再没完没了地跑下去呢?还是想好好跟政府谈谈,共同找出个妥善处理好这事的办法?”
“要是有合适的办法,我当然不想再跑了,跑了也没有用……”从没在外人面前低过头的刘金莲第一次说话变得弱声弱气。
“好,老刘有你这话,我现在就去找大同市委和矿区领导。”梁雨润的作风着实令刘金莲感动,同时也使大同市领导和矿区有关部门的同志十分敬佩。之后是梁雨润在刘金莲和当地政府与单位之间的来回周旋,不断协商。
2004年12月10日这一天,梁雨润将大同市委、市政法委和矿区等相关方面的十一位负责人及刘金莲本人等一起请到矿区宾馆三楼会议室,几方开诚布公地谈了各自的想法和意见。由于梁雨润已经提前将各方的思想工作做得比较到位,因此这样一件拖了12年之久、令中央和山西省领导同志都深感头痛的事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大同市和矿区考虑到刘金莲12年因不断申诉而造成家庭经济困难的实际情况,同意给予刘金莲一家救济10万元。刘金莲也当场表示从此不再为女儿一事进行上访和申诉,好好在家安度晚年,帮助子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好,不管怎么说,老刘这十几年不容易,我们虽然也做了大量工作,但也不是没有失误的地方。在这里,我代表各有关部门,向老刘及你家人鞠三个躬,赔个不是……”协商会结束之前,梁雨润站起身,当众向刘金莲及家人深深地鞠躬三次。
“哎哟梁局长,千万别、别……”刘金莲见此情景,赶忙起身握住梁雨润的手,热泪如注。
刘金莲一事,起因和过程复杂而痛苦,时间又拖得漫长而艰难,但最后的结局则简单而和谐。
12月12日,存放在太平间近4500天的张喜荣尸体终于从冷柜里取出,在母亲刘金莲和几位亲人的护送下,按照当地风俗入土在矿区的一个山冈上。那一天,北风挟着飘落的茫茫雪花,一座新坟很快被掩盖在银色世界里……
两年后的今年夏季,我来到刘金莲家看望了这位历尽沧桑的老妇,见她正在家里与上学回来的孙儿玩耍。谈起女儿和往事,老人家已经不再那么凄凄切切,生活似乎已经进入正常。临走时她留给我一句话:当官的能真心实意为百姓办事比什么都重要。共产党的干部,要是都像梁雨润,百姓一定少吃很多苦,少了许多怨气。
这是一个没有什么文化的普通百姓的话,它却一直在我脑海里浮现,因为这句话在现实生活中特别意味深长……
如今,在老百姓中盛传着讽刺那些当官不为民、办事不负责的段子,这是因为现实生活中那些令人尴尬和愤慨的事大量存在。长治市民张淑萍就遇到过这样的事。
16年前——也就是1990年11月2日下午,张淑萍已经出嫁的女儿李雯突然服毒身亡。事后张淑萍被告知,是女儿与女婿冯振平因为吵架一时想不开服毒自杀。李雯与丈夫已有一个孩子,小夫妻结婚的时候感情基础差,后来因为性格不和等原因常常争吵。这回出大事了!张淑萍得知情况后,赶往医院时女儿已经一命归西……张淑萍对女儿的死始终怀疑是他杀,这个凶手“肯定是女婿冯振平”。可是公安部门在对张雯服毒现场勘察并在后来进行尸检得出的结论,都认定是自杀而非他杀。
张淑萍不服,于是状告公安局“错误结论”、“包庇罪犯”。这事与刘金莲的事非常相近,而张淑萍告状的时间比刘金莲还要早两年。张淑萍与刘金莲一样成为后来让省委书记亲自接待的有名的“山西告状五大嫂”之一。张淑萍觉得自己最“冤”的地方是,女儿死后公安局的现场勘察太粗糙,尸体停放在医院后没多少时间又被“凶手”送火葬场焚化了,这更激起作为母亲的张淑萍更多怀疑和愤慨。告状便因此而开始……
“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百姓,如果不是因为女儿的事,我也不知道这世界上竟然还有那么多让人心酸和愤怒的事,真是干部不管事,苦死老百姓啊!”张淑萍在向我陈述自己长达15年的“上访之路”时,悲切地说。
过去在社会上总有一种对上访人员的不公正看法,认为他们是社会的“不安定因素”,他们甚至因为言行有些过激而常常被看作是“攻击政府、破坏社会秩序”的坏人。其实当你真正进入这些特殊群体时,不难发现他们几乎百分之九十九是生活在最艰难、最底层、最无助的弱势群体,他们中绝大多数是非常善良、对党和政府抱有深厚感情和期望的公民。可是,他们在上访过程中经历的苦难与艰辛,几乎难以想象。张淑萍也不例外。
案发最初,张淑萍与刘金莲的情况差不多,只是看见女儿突然死亡,悲痛之余就想到了好端端的女儿为啥要寻短见呢?再以普通的百姓眼光看看死者及现场的情况,发现了不少疑点。这与公安部门的勘察和验尸结论完全不一样,这就产生了矛盾。这种矛盾原来是死者家属之间的,后来就转变成死者父母与公安部门之间的矛盾与对立了。一边通过现场勘察和尸体检验认定死者是自杀的,一边是亲属凭自己的种种疑点坚持认为有“杀人凶手”,对峙就是这样引起和开始的。作为执法的公安部门,是政府的一个职能部门,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解释和做法。可老百姓也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和主张方式,他认为你政府做错了,我有权让你说清楚,如果你不说,或者说不清楚,我就告你。这之间谁是谁非,其实有时很难说得清,但政府和政府工作人员如何对待百姓提出的问题与要求,则关系到一个执政党和政府的形象与素质。人民的政府人民来找你,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但由于我们的一些公务员和职能部门不能心系人民,对百姓的疾苦麻木不仁,无动于衷,或者根本就不办实事,故而这样的矛盾便尖锐和对立起来。
上访和长期上访现象,以及闹事和极端事件的出现,多数因此而产生。
张淑萍说,自己刚开始并没有会想到自己的事竟然一闹闹了整整15年,差点连老命都搭进去。“我是觉得公安部门对我女儿的死调查得不清楚,做的结论不能让我信服。失去了女儿,我做母亲的能不心痛吗?我就要求政府公安部门把我女儿的死因弄明白,可他们一直坚持自己的调查结论不改变。等我后来再找他们就再没有人理会我了。我只好往上面跑,没想到一跑就是15年……这15年中上上下下的干部、大大小小的领导见过不少。大机关的大干部事多,不可能一竿插到底来帮我们小百姓办事,可气的是那些不大不小的干部,他们就是不办真事、不办实事,心里没有百姓,反而对我们有事找他们挺烦、挺记恨的。他如果有点理,他就是敞着门的凶神恶煞;如果他没理,他就是闭门不见人的老佛爷……”
15年的“告状”岁月,张淑萍说可以把眼泪积成几大缸。“我死过几回,但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心中有冤无处申,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可以申诉的地方,最后却没人理你……”张淑萍闹了15年,最后她遇见了梁雨润。时间是2005年1月,山西省召开“两会”期间,张淑萍知道开“两会”时,领导会比平时更关心她们的事,所以她上省人大会议的现场去闹。
“一号接待员”梁雨润这时的工作岗位搬到了“两会”现场,他是那种哪里形势紧急哪里就用得上他的人。
第一次见到梁雨润,张淑萍就暗暗有些吃惊,因为她15年中还是第一次碰到一位领导干部敢用这样的口气回答她:“你什么时候找我都行!你的事我负责给你处理好!处理不好,处理不公,你可以往我脸上吐唾沫!”当时梁雨润这位省信访局负责人正在“两会”现场负责接待工作,没有多少空暇时间,便约张淑萍过了春节上信访局。
正月初八是春节后上班的第一天,张淑萍如约而至。梁雨润在认真听完这位“老上访”的诉说后,深情地问她:现在要解决你的问题,你老张有啥想法?张淑萍提出三点:一是想见见当时的办案人,“15年来我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我想听听他们是怎么对我女儿的死因下结论的”;二是要回女儿的骨灰。女儿火化后,因为母亲怀疑女儿是女婿害死的,所以女婿冯振平赌气将妻子尸体火化后的骨灰藏了起来,不让张淑萍等亲人见到;三是要求政府赔偿40万元。对后一条,张淑萍的理由是:“我上访15年,九死一生,身体严重损坏,家庭经济陷入极端困难,这些都是一些官员不干事所造成的。”
“不赔40万,我的事不了结!”谈到这事,张淑萍也没有在梁雨润面前客气。
梁雨润能够成为人们拥戴的“百姓书记”,也因为他是个见难题不回避的干部,所以在张淑萍说话时,就这样实实在在地回答她:百姓与人民政府之间的事没有解决不了的,只要我们都有真心实意地解决事情的愿望。“你的事,两个月内解决!”梁雨润还是这个作风。
“当时梁局长说这话时,我心里还不太相信。但说实话,我已经很感动了……”张淑萍在我采访时说。
2005年2月27日下午,梁雨润带着助手王英,从太原出发直奔张淑萍所在的长治市。那天是星期日,他们下榻在长治市宾馆。晚上7点半到的,梁雨润进房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当地信访局负责人来一起商量如何解决张淑萍这事。
“她的事解决不了!”当地信访局负责人给梁雨润泼了盆冷水。
“为什么?”梁雨润问。
“15年了,她闹够了,我们也烦透了……”
“就这原因?”
“但不全是。她提出要40万赔偿,天文数字!谁赔她?”
“这就要看我们到底有没有真心帮助她一起解决问题的诚意……”
“嘿,你梁局长可能行。”对方有些嘲讽地给了梁雨润一句不敬的回答。
“你们就没一点解决她的问题的信心了?”梁雨润没有理会这些,反问道。
“基本没有。”
“那好,这个事我亲自来办。一会儿我就去张淑萍家,你们当地的干部就不用去了……”
“祝梁局长马到成功!”
有人对自己分内的事没有干好不以为意,却又不太相信别人会把事情干好。梁雨润心里清楚这层含义意味着什么。
送别当地官员,梁雨润立即带着司机,摸黑找到住在市郊的张淑萍家。省信访局副局长登门造访,让张淑萍一家甚为感动。一番寒暄后,梁雨润直奔主题,恳切地对张淑萍和她家人说:“我这次从太原来,就是一件事:解决老张你的事,不解决我就不回省城!”
时年七十有二的张淑萍眼里立即闪着泪花:梁局长,你大老远来,我一定配合你的工作……我先代表全家谢谢你!
老张啊,你这话说反了,应该是我们要谢谢您老人家。如果不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你也不会吃那么多苦!15年哪,你光跑省城、跑北京就不下百次吧?这中间的苦,只有你和你家人才知道……老张啊,俗话说,人活七十古来稀,您老今年已过七十了,跟我母亲年纪不相上下。儿女们对老人都有一个愿望:希望你们上了年岁后能享享清福。可你这十几年,不仅没有享到啥清福,反而吃了那么多的苦。我不忍心,你儿子、老伴更不忍心!梁雨润说到这儿,转头问张淑萍的老伴和她儿子是不是这样,他们都真真切切地点点头。
老张啊,从你反映的材料来看,我们也得实事求是。对你的问题,应当说各级领导还是很重视的,省委书记亲自出面接见过你,也请北京专家来重新给你女儿做过尸检,但结论仍然是当时长治公安局的意见。再说你女儿的尸体也早已火化了,这个案基本上属于铁案了,再跑也不可能有啥结果。我梁雨润说的是不是实话,你老张和全家人掂量掂量是不是这个理?再说老张你上访这些年中,仅一次急病住院,自己和政府就都花费了不少钱。现在你年岁大了,家里老伴也得有人服侍照顾,你们二老再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的儿子、儿媳也担当不起呀!所以说,我们一起来把事情处理好了,就别再到处跑了……梁雨润一口气讲了近三个小时。
张淑萍老太太终于被感化了,说:要是梁局长你能把我上次说的三个条件处理好了,我就再不给政府和领导添麻烦,老老实实在家安心过日子了。
好,有你这话,我就有信心把事情处理好,现在我马上回宾馆去跟你们市里协商。梁雨润起身道别,最后真诚地对张淑萍说:老张,解决问题需要几方面都实事求是些,你提出的40万赔偿数字,我希望你考虑考虑,长治是个老工业基地,下岗工人也很多,政府有政府的难处。
我会的。张淑萍表示理解。
回到宾馆,梁雨润辗转难眠。他刚才已同长治市委领导通了电话,市里对他来解决张淑萍的问题十分欢迎。
“那好,明天我们就开协商会。”梁雨润说。
“行。”
放下电话,梁雨润心里仍然没有多少底:一是张淑萍到底想要多少钱,政府能给多少,这是个大悬念,最难谈的可能就在这一点上;二是当年办案的公安人员能不能向张淑萍当面认个错,这直接影响到抱怨了15年的张淑萍和她家人对事情处理能否转变态度;第三点相对好处理些,是骨灰盒的寻找与安放问题……
梁雨润一夜未眠。
第二天8点半准时开会。与会的有长治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王云亭,市政法委副书记田志明——这位副书记就是当时张淑萍女儿之死的主要办案人。他现在已是市政法委领导,位高职显,能不能对一个普通百姓的陈年旧事处以一种平和之心?梁雨润心头七上八下没把握。另一个当时的办案人现在也不是一般人物,他已经是长治城区公安局的巡警队长,铁杆人物。其他几位职务也不一般:市公安局副局长李江华、市信访局局长晋旭平。张淑萍这边是她和儿子来了。
会议双方相视而坐。梁雨润主持并作了开场白,之后是张淑萍申诉。
那是一段令人声泪俱下的陈述。
接下来是当年办案人员说话。梁雨润的一颗心再度悬起……
先站起说话的是现任长治市政法委副书记田志明。老田的脸色极其凝重,两眼直盯张淑萍,然后开口道:老张啊,这件事已经过去15年了,可我没有想到我们当年办案由于粗心,存在的一些疑点,让你老人家吃了那么多苦……我在这里向你和你的家人道歉!说着,这位市政法委副书记向张淑萍深深地躹躬……
“要道歉的还有我……”这时,另一位当年的办案人霍桂平也站起来向张淑萍鞠躬……
这是梁雨润没有想到的!他顿时欣慰地对张淑萍说:“老张,你看看,田书记他们向你赔礼道歉了!鼓掌——”
张淑萍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妈,田书记他们向你认错了!”儿子在提醒母亲。
这回张淑萍终于醒悟过来,只见她鼻孔一掀,“哇”的大哭起来……那哭声震得满楼摇动,那哭声延续了近一个多小时……
主持会议的梁雨润没有去制止,市委领导也没有去制止,他们只是静坐在那儿默默地与张淑萍一起流泪和叹息。官员们的流泪和叹息,既是一种同情,更是一种内疚。
官员们的几番真诚的致歉,使整个协调会的气氛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好转。“好,当年办案人对自己过去工作中存在的问题作检讨,当事人也宽宏大量地谅解了他们。现在我们一起来商量一下第二个问题:对张淑萍这些年来因申诉造成的身体健康和家庭困难给予一定的救济问题……”梁雨润因势利导地重开议题,“当事人张淑萍原先提出40万元,这个数目显然太高了。老张你再重新实事求是地说个数……”
张淑萍抺了抺眼泪,说:看在市里领导和刚才两位办案人的认错态度,我只要15万了!
梁雨润转头问王云亭书记:怎么样?
对方面显难色,说:长治市的财政情况并不太好,现在转制的国有企业还有几万人的安置问题尚没有解决。老张一户就提出15万元困难补偿,政府很难解决。
张淑萍立即抬高声音回应:我这个数是少说了!
政府确实给不出嘛!
那你们说我这15年上访造成的精神损失和经济损失值多少钱?
话不能这么说……
“好了好了。这事我们再协商……”梁雨润忙打断双方的对峙,一把将王书记拉出会议室,然后问他:市里到底能够给多少?
6万,6万是我跟书记和市长打过招呼的。老王同志这样回答。
能不能再往上升点?这事你们要从另一个角度去考虑:张淑萍的问题扯了十几年了,你们市里过去为她没少花钱,光将她从北京和省城接来接去的路费和帮她看病钱就花了有几十万了吧?她的问题不解决,花的钱肯定还会没完没了,这笔账你们算过没有?再说,她的事老解决不了,对长治也有负面影响!梁雨润细说慢讲地耐心做工作……
老王总算点头:那好,我先作下主,8万元!不能再多了!
好,我跟她说去。梁雨润立即返回会议室,对张淑萍和她的儿子说:你们也要体谅政府的难处,往下再降降!
张淑萍看看儿子,又回头看看梁雨润,抿抿嘴,说:10万,10万不能再少了。
还有两万差距。梁雨润长叹一声:好,我们再开会协商。
以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为领头的长治市方面的同志重新回到座位后,梁雨润站在与会人员中间,左右看了看,情深意切地说:我梁雨润到长治来办案还是第一次,你们双方都很给我面子。其实作为省信访局负责人之一,每天要处理的信访案不计其数,弄到省里的每件案子办起来难度都很大,但我们还得去办。今天我想请你们长治方面的同志和老张再给我梁雨润一个面子……
“老王同志,你代表市委、市政府再咬咬牙多给老张1万元!怎么样?”梁雨润探下身子,恳请常委同志。
“哎哟梁局长,你这、这……”老王的脸一下红了,“好好,9万、9万!”
梁雨润大乐,转头又弯下腰杆,问张淑萍:“老张,你给不给我梁雨润一个面子呀?”
这回轮到72岁的张淑萍老人家脸红了:“给,你梁局长大老远的跑来为咱老百姓办实事,我听你的……”
“哈哈哈,好,9万元搞定!张淑萍同志保证从此不再上访!长治市政府给予她全家9万元救助经济困难……来,我们一起鼓掌祝贺拖了15年的事情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果!”
“鼓掌——”掌声响彻大楼。
“最后还有一件事:由公安局李江华副局长负责帮助张淑萍同志找回女儿的骨灰盒,你们要同死者生前的丈夫协商好,将骨灰盒放在两家亲属都可以吊唁的地方!”
“没问题。3天之内办妥!”
“好!老张,你还有什么问题?”梁雨润最后亲切地问张淑萍。
“没有了!谢谢梁局长、谢谢政府……”张淑萍早已泪流满面,这回她的泪水是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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