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恶逆之罪(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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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关键的是王扬说的最后一句话,这句话看似随口吐槽,其实是一个重要伏笔。王扬暗示众军士:我二叔已经派人来接我了!就算你们想杀人灭口,也得考虑一下风险。

果然,王扬一说完,众军士看他的眼神就变了。震惊中带着一丝敬畏,当然,还是掺杂了些许疑虑。

俊少年心中忿忿不平:怎么他念诗就有人听,我就没有!主角难道不是我吗?!杜甫的诗难道不比他那句连字数都不整齐的《诗经》好吗?!继而又想,原来琅琊王氏这么厉害,竟把他们都吓住了。

什长咽了口口水,试探问道:“那......你身上有能证明身份的文书吗?”语气和之前已迥然不同。

王扬皱眉斥道:“没听我说话吗?我途中遇贼,连衣衫车驾都不能保,遑论文书?”

什长为难道:“可这没有凭证......”

王扬一脸不耐烦地打断道:“谱牒户籍为证,如何说没有凭证?你尽管去查。”

别说王扬是琅琊王氏,一等门第。就算是一个末流士族,什长也万没有权力去查什么户籍谱牒。正不知所措之际,王扬打了个哈气:

“算了,我也不为难你,就给你个凭证吧。”

他看向那个叫丁九的军士说道:“你,去给我捡根树枝来。”

丁九向什长投去询问的眼光,执矛黑汉向什长道:“我去吧。”

什长点头,黑汉快步去捡树枝,一连捡了三根以供王扬挑选。

黑汉走到距离王扬三步的位置停下,把长矛靠在肩上,躬身弯腰,双手递上树枝,态度甚是恭敬。

丁九有些不悦,心想早知如此,自己当时不如直接去捡了。

王扬在现代礼仪的规范下,礼貌用语已成本能,刚要说句道谢的话,可想起自己正假装的身份,便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随手抄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众人都伸长脖子看去,刚开始以为他要写字,后来又觉得他像是在画画。其所画之图钩折曲回,纹理琐细,中间还有小字镶嵌,图案甚是繁复。

“这.......这是......符咒?!”什长与几名军士惊道。

王扬把树枝一扔,说道:“看清楚,这可是天师道最正宗的通光符。我琅琊王氏世传天师道,这个你不会不知道吧。”

王扬画的是法国国家图书馆所藏之敦煌道符,说来惭愧,这也是他唯一会画的符咒。

从文化史和思想史的角度来说,王扬最精通的其实是儒释两家,道家排在最末。所以什么“天师道最正宗的通光符”云云,完全是蒙人的说辞。

但琅琊王氏世传天师道可是由陈寅恪先生考证过的。那些军士们当然未必知道此事,但他就是要用这些“栩栩如生”、“理直气壮”的细节,唬住这些兵!

东晋南朝虽盛行佛道,但普通百姓所知有限,即便勉强认出了符咒,但哪里能知道什么“通光符”正不正宗的事?

至于琅琊王氏是否家传天师道就更加不了解了!

他们连世家大族平日里吃的是什么都想象不到,更遑论这些家族门内所传之知识信仰。

不过士族子弟多有信奉佛道这件事他们是知道的。之前王扬的谈吐气派已经让他们有些相信王扬的身份。待见了这个符咒后,不禁又信了几分。

王扬见众人又敬又畏的神色,心下一喜,正以为快要过关时,两个熟悉而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也姓琅琊王氏!”

“我也是琅琊王氏的!”

泥马!!!

王扬心中顿时出现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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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卑与尊斗,皆为贼。”出《晋书·刑法志》中张斐《注晋律表》,乃晋代律法。南朝宋、齐皆沿用晋律,至梁朝始重新编定律法,不过仍以晋律为蓝本。

②陈寅恪考证琅琊王氏世传天师道之文章名为《天师道与滨海地域之关系》,收于《金明馆丛稿初编》。

③中古时代的道教符咒更近于复杂的图画,而非电视剧里那种简笔篆文。王扬所画出自敦煌藏经洞,虽是唐时抄本,但这种符咒未必不出于前代传承,对具体图案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参考《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西域文献》第三十三册,编号p.4824。

④部分法制史将“恶逆罪”的起源定于北齐律的“重罪十条”,误。东汉时已有此罪。《后汉书·梁统传》:“建初八年,遂谮杀二贵人,而陷竦等以恶逆。”《后汉书·陈球传》:“曹节、王甫复争,以为梁后家犯恶逆,虽葬懿陵,武帝黜废卫后,而以李夫人配食。”这件事在《后汉纪》中也有记载:“外家心恶梁氏,欲毁贩之,乃诬以恶逆。”此罪晋律相承,《晋书·刑法志》载张裴《注晋律表》云:“陵上僭贵,谓之恶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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