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今日说法(1 / 2)
荆城春酒早,王邸宴初开。
奴仆侍婢们开始传菜,手托珍馐,鱼贯而入,往返成列,川流不息。
王扬看着这排场暗暗咂舌,恍惚间有种看电影大片的感觉。
至于菜肴更是精致,从食具到摆放都颇有讲究。
他尝了口白瓷碗中奶白如脂的鱼汤,只觉鲜美异常。
巴东王看王扬盛汤喝,说道:“这道‘菰菌鱼羹’还可以吧?我荆州的鲫鱼最是有名,别的地方可吃不到。”
还没等王扬说话,一个声音突然道:
“王爷说的是。所谓南鲫北鲤,江南以鲫鱼为长,北方以鲤鱼为君。而江南之鲫鱼,又以荆州汉水之鲫为最。所以前朝时盛弘之写《荆州记》,里面说‘荆州有美鲋,逾于洞庭、温湖’。所谓‘鲋’,就是指鲫鱼了。”
王扬心想谁这么能掉书袋,和我有一拼了,寻声望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柳憕。
巴东王一笑:“柳家四郎果然博学,我看你定品后,直接来我这儿做起家官好了。”
所谓“起家”是南北朝时官场上流行的一个说法,那时习惯把人生中做的第一个官职叫做“起家”。
中古仕途甚重“起家”官职,起家官如何,不仅代表着门第血统,同时预示着今后仕途的品位。如果能在亲王幕府中以清贵之职起家,也算不辱没柳憕的身份了。
“王爷过誉了,吾生有涯而知无涯。人生如此有限,而学问又如此广博,‘博学’二字哪里敢当?我不过是喜欢吃鲫鱼罢了。”
柳憕说着转向王扬方向:“诶?王兄,我听说你们义兴有一种酒糟鲫鱼的做法,是吗?”
王扬一怔,没料到柳憕会突然提到义兴。
用义兴做原籍地本来源于刘昭的一个误会,但他也没过多解释,因为他本来就是穿越来的,根本没有所谓原籍地之说,所以写成哪都一样。可没想到今日突然被柳憕当众翻出来。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义兴人?查了户籍,还是问的谢星涵?
王扬有些警觉,上了户籍之后他特意关注过义兴的情况,可那时候没有搜索引擎,能接触到的书籍也极为有限,与他人聊天时又不太好频繁往义兴上引,怕露了破绽,只能旁敲侧击地带出话题然后暗暗记下,再配上从书坊中淘来的一本过时的义兴地理志,搜集的信息零散不全,哪里知道什么酒糟鲫鱼?
此时若是行事轻率的人说不定就顺着柳憕的话,哼哈应付一声。但王扬为保稳妥,既没承认也没否认柳憕的说法,而是另起话头说道:“要说这鲫鱼最好吃的做法,还是酸菜鱼。”
“酸菜鱼?酸菜能做鱼吗?”巴东王好奇问道。
酸菜当然能做鱼,但用鲫鱼不合适。可王扬为了转移话题,也顾不得了。
中|国腌菜的历史源远流长,泡菜、盐菜、糟菜等各种腌制法不一而足。酸菜也是当时常腌的一种,又叫“菹(zu)菜”。
南北朝时流行用酸菜炖鸭鹅,还讲求汤汁酸浓,如果不够酸还要再加酸菜汁,所以当时有一道流行菜肴叫“醋菹鹅鸭羹”,在场的人除了王扬之外都吃过。不过用酸菜炖鱼的做法倒是闻所未闻。
王扬答道:“可以啊!酸菜炖鱼,香而不腻。不过这里也有讲究,鱼要切片......”
柳憕见话题跑偏,插话道:“所以酸菜鱼也是义兴的做法喽?”
王扬看了柳憕一眼:“这是我家的做法。”
柳憕点头:“原来如此!话说酸菜鱼用义兴方言怎么说?”
王扬微微一笑:“我是侨姓,不做吴声。”
西晋一统之后,士族口音以北音为正。江南东吴旧音,受到鄙弃。
所以《文心雕龙·声律》中说:“张华论韵,谓士衡(陆机)多楚......失黄钟之正响。”所谓“楚”,便指吴语了。
后来五胡乱华,衣冠南渡,大批北方士族侨居江南。他们虽然失其故土,但说话仍以保持中原雅音为正,在这种风气的带动下,不少吴中大姓亦以操北音为荣,而对吴语多有轻视。
比如《宋书·长沙景王道怜传》中说:“道怜素无才能,言音甚楚,举止施为,多诸鄙拙。”
所以王扬作为琅琊王氏子弟,不管是“不想说”义兴方言还是压根就“不会说”,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柳憕指腹摩挲着酒杯,目光闪动:“我听说义兴有一种甜酒,味道极是醇厚,王兄可曾记得这酒叫什么名字?”
王扬见柳憕三句话不离义兴,已经肯定他来者不善,当下笑道:“那是我家灌鸭子用的,醇不醇厚不知道,柳兄有兴趣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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