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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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霖浑身又是一抖,  不敢迟疑。

        其实这应该是早就料到的,可当所有的一切都摆在她的面前,小姑娘心中还是忍不住难受。

        她曾经将所有的炙热感情都交给了陆熠,  年少的爱恋是如此地强烈,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飞蛾扑火的准备。那时候的自己,在现在看来是多么地愚蠢,  曾经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用自己的真心,  能够换来这个男人的一点回应。

        可是等了这么久,一年多来的自欺欺人终究换不回她的半点怜惜,  反而是将自己落到了这步田地。

        包括顾氏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引起。她又怎么能够抽身而退呢?

        见到男人甚至阴沉的神色,  顾霖忍住心里地畏惧,  一点一点放开了自己紧紧抓着衣摆的手,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光线很暗,  没有丝毫的暖意,  小姑娘此时却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刚才那一瞬间的惧怕,  好像统统又消失了。剩下的是毅然决然的冷静。她什么都没有说,  甚至都没有发出一个音节,连呜呜的悲悯都没有。

        顾霖不知自己此刻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心里头就像乱麻一样,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心中离开,  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中。

        她很想逃离这种让人窒息的难受之中,可她知道自己逃无所逃,只能任由绝望崩溃的感受如影随形地伴随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  她的手中忽然被塞进了一只豪笔。

        他的声音深沉里夹杂着蛮横,  道:“不是想让我陈书向圣上求情吗,  嗯?那就自己写。写不好,可怪不得我不愿意救你顾氏族人。”

        顾霖在桌案前撑住身子,衣衫落了一地,仅着的心衣也变得皱巴巴的。

        她勉强睁开眼,望着那支突兀的毫笔出神,让她自己写奏章?

        自己此刻浑身无力,连趴在案桌上也是全靠男人支撑着,手中更是一分力气都使不出来,如何能写?

        “不写?那可就怪不得我不帮忙了。”陆熠说完,作势要把刚摊开的空白奏折收走,小姑娘温软的手立刻攥住了他,惊慌道:“我……我写。”

        这一封奏折写得尤为艰难。

        她强忍着身子的异样,用力握住毫笔凝神书写,可就算是如此,写一个字仍旧要停顿许久。

        好不容易将最后一笔写完,奏折被修长的手夺走,陆熠只看了一眼,戏谑的嗓音响起:“呵,写得不错。”

        这是……这是答应上奏为顾氏求情了吧?

        顾霖长长吐出一口气,浑身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刚才拼命强撑的意念一下子消散,软软地向后靠去,跌入了男人宽阔的胸膛。

        陆熠接住那具温软的身子,轻轻一抱护在怀中,大步就往书房内室走去。

        里头早已有热水备着,他抱着怀中人往室内行去。

        ……

        一屋凌乱后,书房门忽然而开,徐答正在门口打盹,被这巨大的动静吓得一个趔趄,忙跪地行礼:“世子爷有何吩咐?”

        “命人将内室清理干净。”陆熠脚下不停,抱着人直往正屋走。

        他怀里的人被玄色大氅严严实实的包裹着,只露出半只无力垂落的柔嫩柔荑,在夜色中一晃一晃的尤为扎眼。

        徐答望着主子快步离去的身影,一时蒙了。

        这里头……咳,是世子夫人吧?

        世子爷这是与夫人重归……于好了?

        徐答摸摸自己的鼻子,深刻地察觉到世子爷最近尤其反常,起初么是对世子夫人爱答不理,等到世子夫人不再靠近关心时,又时不时地心绪不佳。

        哦,对了,还有当沈大人出现在澜沧院里头的时候,世子爷发现世子夫人竟然与沈大人是旧识,那反应还真是剧烈啊,好像生怕世子夫人被抢走似的。

        可明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世子夫人和沈大人只是幼时的玩伴而已,不管沈大人心思是什么,世子夫人根本对沈大人没有任何想法,反而为了不连累沈大人,根本就没让人家靠近。

        想到这里,徐答摇摇头表示不能理解。

        不过……徐答转念又想,世子爷这样,未必不是件好事。

        他吃了世子夫人一年多的点心,心里自然也是希望自己的主子能够和世子夫人重归于好的。

        在他的眼中,世子夫人是多么好的姑娘,和他的主子正好配成一对。只要二人重归于好,顾氏也许就不用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了,而世子夫人也能继续留在定国公府中,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样想着,徐答更加觉得二人和好的希望极大,自我陶醉地点点头,立刻下去吩咐厨房去了。

        ──

        回到正屋时,顾霖早已累得昏昏沉沉睡去。

        小姑娘满脸的泪痕,睡梦中亦蹙着眉,轻声喊“疼”。

        陆熠站在榻边看了会儿,恍惚间又忆起一年前的冬日,她从顾贵妃的宫殿出来不小心跌了一跤,手背擦破了一块,红红的肿得老高。

        她本就细皮嫩肉,余光里见到他正巧走过,就扁着唇哀哀戚戚地伸手给他看:“陆熠,我受伤了,你看都红了,好疼。”

        只是这伤口,在他这个在军营中摸爬滚打、见惯生死的人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后来怎么样呢?

        是了,他只淡淡看了一眼,就冷漠地离去,只留她在原地矫情地哭哭啼啼。

        竹青色的幔帐轻摇,顾霖昏昏沉沉地躺在男人的榻上,半开的寝衣凌乱,露出里头斑斑点点红色的痕迹,有些甚至已经是淤痕。

        小姑娘的身子实在娇嫩,他方才冲动之下没控制住,便在她身上留下了许多痕迹。

        陆熠深深地看了片刻,本欲不理,可走了几步,脚下却转了方向,从暗格中拿出药膏,开始在她身子上涂抹。

        药膏寒凉,触碰到姑娘温软的肌肤时,惹得她不适的咬咬唇,翻个身想要躲。

        陆熠皱眉,大掌禁锢住她的身子:“别动。”

        好不容易上完药,他翻身上榻,睡在了外侧。

        今夜天冷,屋内也没有燃地龙,小姑娘本蜷缩着身子发抖,察觉到身侧的“热源”,连忙无意识地靠过去,缩在了男人温热的怀里。

        陆熠望着怀中人犹带着泪痕的娇俏小脸,忍不住抬手触了上去,入手滑腻,倒是诱人得很。

        他没推开那娇软的身子,反而替她掩好没遮住肩膀的被角。

        睡了一会儿,顾霖突然不安分地动起来,刚舒展开一些的眉心又蹙紧,口中惊慌地喃喃:“母亲……母亲你如何了……”

        陆熠禁锢住她在被中乱动的手,问:“什么?”

        小姑娘并没有醒,依旧喃喃自语,带着焦急:“我想……想见母亲,她如何了?”

        男人动作一顿,周身的冷意乍现,他在夜色中略撑起身子,深沉的凤眸盯着那张微微泛红的小脸看了片刻,修指上移,握住了她圆润小巧的下巴。

        装睡?

        “顾霖,你不要得寸进尺。”男人的嗓音中透着不耐。

        他能答应救顾氏全族的性命已经是极大的退步,现在顾霖又故意借着梦呓迫不及待地想要见顾氏中人?

        呵,果然老狐狸的女儿也一样贪得无厌。

        陆熠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掀被下榻意欲离开,可不知怎么的,床榻中的小姑娘忽然难受地低咳起来。

        “咳咳咳……”她咳得两腮通红,本就满脸泪痕的脸,此时又增添出了几分可怜。

        不似作伪。

        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原路返回,他站在榻边沉沉看了会儿,重新在小姑娘身侧躺下。

        长指在沉睡着的人儿颈侧轻轻一点,方才还焦惧不安的小姑娘瞬间安静下来。他将被褥中睡得昏昏沉沉的人儿重新抱入怀中,嗅着鼻尖是清清浅浅的甜香,闭上了眸子。

        只是,陆熠睡意毫无。

        他满脑子都是沈安那张不卑不亢的脸,一想到他与顾霖曾经有过婚约,二人曾在天真烂漫的幼年嬉笑玩闹,想到沈安到如今还心思不死,一心想要用条件换得顾霖的自由,他的心里就像烧起了一把火,越烧越旺。

        他能容忍顾霖拿了定国公府的休书,转头欢欢喜喜地另嫁沈安吗?

        绝不可能!

        陆熠在黑夜中揉着眉心,额头又开始痛起来,真是疯了!

        他修指捏住小姑娘柔软纤细的腰肢,用力捏了捏,滚烫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腰往前一送,她的玲珑的身子便严丝合缝地靠在一起。

        听着二人起伏的心跳,男人重重地舒了口气,将头埋在了昏睡中姑娘的颈项。

        顾霖,若是你一直安分守己,定国公府便可留你一处立足之地。

        若不能,他亦不会留半分情面。

        ──

        第二日,顾霖醒来时入目又是青色的云竹纹样,她起身想要回忆昨夜为何来了这里,忽然觉得浑身上下都酸痛不已。

        昨晚书房的种种重新归于脑海,小姑娘的脸颊“轰”的热烫滚滚。

        索性陆熠此时并不在这儿,要是让自己在青天白日下与他面对面,再想起夜里的……她怕是要羞窘地找个地洞钻进去。

        屋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叩门声,顾霖神色一顿,慌忙重新躺回被褥中,杏眸紧紧盯着外头的一举一动。

        “姑娘,您醒了吗?”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很是爽朗,还透着股担忧。

        顾霖心中“咯噔”一声,疑惑又起──是灵月?

        她连忙出声:“进来吧。”

        下一刻,屋门应声而开,灵月熟悉的身影就踏了进来。她手中端着个托盘,径直往内室走来。

        见到主子躺在被褥中安然无恙,灵月担忧的眉心终于舒展开,长吐出一口浊气,高兴道:“太好了,姑娘您没事,吓死奴婢了!”

        顾霖望了眼屋内四周并无其他下人,便小声问:“灵月,发生了何事?你怎么来澜沧院了?”

        “是世子身边的近随徐答让奴婢来的!”灵月将手里的托盘放下,端起清水给主子洗漱,“他说姑娘平日里缺个人伺候,就让奴婢来了。”

        “哦,对了,”灵月一拍脑袋,“徐大人让灵樱姐姐主管寒月院,那边事忙,就让我一个人过来了,而且──”

        小丫头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主子耳边低语,“灵樱姐姐在寒月院出入自由,也可以暗中在府中探听些姥爷夫人的事。”

        顾霖点点头,心中感动,握住了灵月的手:“灵月,辛苦你们俩了。”

        “姑娘说什么呢!”灵月摆摆手,瞪大了眼睛,“要不是当初姑娘在路边捡回了奴婢和灵樱姐姐,我们俩早就饿死了。如今姑娘受难,我们也要拼尽全力帮助姑娘的!”

        她伺候着主子洗漱,又端来清粥递到她唇边:“姑娘喝点热粥吧,奴婢一早在小厨房拿的,现在虽是正午,可奴婢一直留心着火候温着。说来也奇怪,澜沧院里的下人,除了徐大人,好像都换了,看着眼生得很,今儿个奴婢来,他们可热情了。”

        比起上次她偷偷来澜沧院时,见到的那些下人冷漠势力的嘴脸,连一口热馒头都不肯给姑娘准备,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还好还好,老天保佑,总算是把那些势力鬼通通赶出去了!

        顾霖喝了几口热粥,觉得浑身都有了点力气,疑惑道:“今日还发生了什么?”

        短短一夜过去,她不再是从冷如冰窖的偏室中醒来,而是在这暖融融的正屋,冷馒头也换成了热粥,这一切都带着诡异。

        陆熠他又在打什么算盘?

        灵月其实也不太明白,摇头道:“奴婢只听说姑娘以后再也不用住那间破屋子了,而是住在这澜沧院的正屋。奴婢也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姑娘的,绝不会让姑娘像从前那样受委屈!”

        说完,灵月面露愤慨,用力握了我拳头。

        顾霖的心却沉了下去──

        她住在澜沧院正屋?还叫来了灵月伺候自己?

        那陆熠以后住哪儿?!

        她心中更加疑惑,隐隐有了不安。陆熠既然如此恨自己,想要惩罚自己当初的蓄意逼婚,又为何忽然优待她?

        他应该像前几日一样狠狠折磨她才对啊!

        他又在打什么主意?是寻到她的错处,再让顾氏陷入生死绝境吗?

        顾霖越想越后怕,忽然觉得喉咙肿又是一阵痒腻,忍不住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这场风寒拖得太久了,自己断断续续喝着药,又时不时地受冻,恐怕已经落下病根。

        灵月吓了一跳,赶紧替主子顺气:“姑娘,您先别急,先别急。”

        “父亲和母亲如何了?有消息吗?”顾霖勉强忍住胸口的不适,抬起眸子,担忧道,“大理寺那边可有消息?”

        “奴婢来的时候,听徐大人提了一嘴,他只说今日一早大理寺会审,圣上登基意欲大赦天下,顾氏也因此得以赦免死罪,一月以后流放到苦寒之地。”灵月犹犹豫豫地说完,握住主子的手,劝慰道,“姑娘,您身子还未好全,千万要保重自己,不可再多思多虑了。姥爷夫人那边,咱们再想想办法。也许,也许袁姑娘还有沈大人那边能……”

        顾霖心中却松了口气,摇头:“傻丫头,圣上既然已经下旨,无人能改变流放顾氏的结局。”

        更何况,比起抄家灭族,流放到苦寒之地已经是圣上额外开恩,她并无其他的希冀了。

        陆熠终究是遵守了诺言,出手救了顾氏全族的性命。

        只是他究竟要做什么,她反倒是看不清了。

        自己如今是罪臣之女,又是使了手段嫁入定国公府成为世子夫人,他应当厌恶之下休妻撇清关系才对,为何现在迟迟没有动静?

        如果可以,她宁愿一月后随父亲母亲流放,离陆熠远远的,再也不要招惹。

        这个男人深不可测,自己光瞧见他就会心底产生惧意,又如何能忍受日日相见的煎熬。

        思绪一转,顾霖又想起了袁媛信中提到的母亲狱中生病的事。母亲身体素来不好,也不知道现在病情可有好转?

        她问:“徐大人有没有提起母亲的病情?”

        灵月摇摇头:“并未,徐大人除了说圣上大赦天下,免了顾氏死罪外,奴婢再追问其他,就一个字都不肯说了,直推说不知道。”

        那就是陆熠特地下令徐答不能透露半分消息给内院了。想必免去顾氏死罪的消息,也是他故意让徐答说给灵月听的,为的就是兑现昨夜云雨的承诺。

        顾霖苦笑,人一旦有了希望,就想要得到更多,顾氏得以保全性命,母亲却还处在重病之中,她得想个法子再行打听才行。

        可──澜沧院守卫森严,灵月又被派来伺候自己,与袁媛再联系恐怕就难了。

        蓦的,她想起袁媛口信中提到了沈安──若有需要帮忙,沈大人应当会鼎力相助。

        只是这个想法一出,很快就被顾霖否定。她想起昨夜陆熠将她抵在角落时,那副恶狠狠的样子,提起沈安时更是怒气翻涌,咬牙切齿。

        虽然不知道为何缘故,可她不能再让沈安陷入危机之中了!

        ──

        摘星阁中冷冷清清,孙洛阴沉着脸坐在廊下,看院子里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抬起手接了片飘摇的落叶,若有所思。

        莲儿端着杯热茶走出,规矩道:“姑娘,这儿冷,您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孙洛看了眼,又将目光挪开,道:“莲儿,你说我像不像这片落叶?”

        莲儿偷眼瞧了瞧那片死气沉沉的黄叶子,知道这几日主子心情极差,昨夜还因为自己没及时叠好被褥,扇了她一个耳光,至今左边脸颊还隐隐作痛。

        她愈发伺候得小心翼翼,唯恐再次惹怒主子引来惩罚,便只好捡着好话说:“主子花容月貌,正当好年华,又怎会像这落叶一样呢!奴婢看,姑娘就是这定国公府里的牡丹,等到来年春暖花开,就是姑娘绽放之时。”

        这一连串的吹捧落下来,按照平时,孙洛肯定早就眉开眼笑,赏几个铜板给她。

        可今日孙洛却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落叶扔到地上,狠狠用脚踩碎:“你就会说好听的。牡丹生来高贵,从发芽起就是在奢华的花园子里享受一切,而我呢?我有吗?生我养我的丧命弃我不顾,兄长一路带着我在边远的莫城苟且偷生,我哪里是牡丹!”

        她分明是路边的野花!路边的杂草!

        为何她就这么倒霉,没生在勋贵人家的肚子里,没能享受到那些令人羡慕的荣华富贵!

        凭什么那个顾霖就可以从小享受那些她想都不敢想的待遇,凭什么他们顾府潦倒到如今,世子却还是没有休了她,还对她另眼相看!

        昨夜,昨夜世子竟然还在书房中与她……与她……

        孙洛越想越气,恨得起身一脚踹在旁边的一株光秃秃的树干上,树枝上的积雪立刻兜头而下,砸了她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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