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 / 2)
等到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再拉扯一个襁褓婴儿长大,也着实辛苦。
倒不如接受了沈大人,两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处,既不用怕定国公府的人前来为难,夫人和孩子也有了一个坚实温暖的依靠。
她相信沈大人的为人,一定会将姑娘的孩子视如己出的!
顾霖望了蓝溪一眼,原本温和清澈的眸子,此刻却换上了严肃:“蓝溪,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蓝溪被她的目光看得一怵,垂头丧气地应声:“属下知错。”
姑娘从来没有用这么严厉的目光注视过自己,不用想也知道,姑娘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看来姑娘是铁了心不与沈大人进一步了,只可惜了二人有缘无分。
顾霖被搀扶着慢慢走到室内坐下,伸手添了一杯茶递到蓝溪面前。
蓝溪受宠若惊,连忙摆手:“姑娘,属下怎能喝您倒的茶!”
哪知道顾霖强行将茶盏塞入她的手中,拉着人坐到自己面前。
她的嗓音很轻柔,却透着股莫名的坚定与倔强:“蓝溪,沈大人是沈太傅唯一嫡出的子孙,前途不可限量,沈府满门也都对他寄予厚望,我身份如此尴尬,现在这般隐姓埋名依附于他,已经让他陷入危险之中,又怎么能恩将仇报,将他及沈府陷入困境?”
“更何况,我对沈大人,至始至终都没有男女之情。”
蓝溪听得心里难受,不明白像姑娘这般好的人,为什么命运会如此艰难,她又隐隐听出了这话里隐含的意思,犹豫地问:“姑娘的意思,是要与沈大人告别?”
“嗯,”顾霖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仰起脸去看窗外雾蓝蓝的天,“还有一月左右,这孩子应当会降生了,等孩子出生,清灵县的水患解决,我就与沈大人道别。从此,他回京都好生走他的仕途,担负起振兴沈府的重任。而我,也该暗中探一探大理寺的消息,并且去寻找母亲的尸首。”
“可沈大人会答应吗?”蓝溪不认为这道别会这么轻易完成,“沈大人一直往京都派人打探消息,是铁了心要跟姑娘您统一战线的。”
“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要让他断了这个念头,再也不要插手顾氏的事了!”顾霖柳眉微蹙,显然也没有想出万全的方法,“京都官场水很深,连父亲这样浸、淫朝堂几十年的老臣都一朝覆灭,沈大人一不小心就会陷入泥淖,他不可以再沾惹半点顾氏的事了。”
沈安已经为她付出足够多,沈府也暗中对顾氏多加照拂,她更应该当断则断,不让有恩于自己的人与家族时刻踏在险境的边缘。
——
森园书房
夜已经很深,外头的天空黑漆漆的一片,一颗星子也无。
陆熠独坐在桌案前,案上的一大堆密信已经被一一阅览过,在角落堆得有半人高。
男人却没有离开,而是沉默地坐着,脊背挺直,修指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闷闷的“笃笃”的声响。
他的凤眸很冷,漆黑得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湖,让人看不懂里面究竟酝酿着怎样诡谲的筹谋。
此刻,那双幽邃的眸光正紧锁着桌案上的物件——一只镶了金的紫润灵镯,以及那只他一路佩戴的淡青色荷包。
望着眼前二物,他的脑海中却不断闪现沈安腰间那只靛蓝色的荷包,虽只是粗略扫过一眼,可莫名的,陆熠觉得这荷包刺眼得很,要不是自己当时刻意克制,那只荷包恐怕已经被他手中的剑划个粉碎。
那一刻的怒气来得诡异又迅速,连他自己都寻不出原因,好像这种强烈的愤怒是早已隐藏在内心深处,只等一次刺、激就可以完全爆发。
可是,为何他会因为这样一只平平无奇的荷包动怒?
男人的剑眉紧紧皱起,眼里渐渐浮现出疑惑。他长指一挑,将淡青色的荷包捏在手中,细细地拂过上头并不缜密的纹路,有几处花纹甚至因为绣制者技巧不佳,被硬生生打了几个丑陋的结。
这样的荷包,竟然被自己珍藏在澜沧院的书房密格内,缝制荷包的主人一定对自己来说颇为重要吧。
想到此处,陆熠高声唤人:“徐达。”
下一刻,书房门被打开一条缝,徐达闪身入内,恭敬地朝座上的男人行礼:“世子有何吩咐。”
“这只荷包的来历,你可知道?”男人将手中的荷包往前推了推,置于桌案边缘。
徐达应声上前,目光只在荷包上停留了片刻就飞快挪开,后背早已冷汗淋漓。
这让他怎么说?说荷包是世子夫人当初新婚时所绣?
只要这话一出口,不仅京都的老太君会将他的皮剥了喂狗,隔壁榴园的世子夫人怕是也会找他的麻烦。
他还盼着世子爷能够多接触几回夫人,继而可以想起从前的一切再与夫人继续前缘呢!
现在世子夫人对定国公府的人唯恐躲避不及,世子爷又一点都想不起来从前的事,甚至世子夫人都与他屡屡碰面、与他同乘一辆马车独处了,世子爷还是没丝毫想起来的迹象。
这个节骨眼,两人从前的恩怨纠葛种种,怎么也不该由他一个侍从来提。
万一说出来,世子爷频繁骚扰,世子夫人一气之下再次跑得远远的咋办?
到时候,世子爷会不会也要扒了他的皮?
光是这么一想,徐达就觉得身上痛得很,仿佛自己已经遭受了那扒皮酷刑。
于是,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两眼一闭否认道:“属下,属下不知。”
陆熠冷瞥了眼徐达紧张的神色,将淡青色的荷包重新别挂到腰间,又将紫润灵镯放回漆黑雕花木盒中,这才开口:“上次要你查的沈夫人的身份,有无消息?”
隐卫的动作向来迅速,要查个人的底细几个时辰就可完成,这次却是整整过了几日还没有消息,他只能自己开口询问。
徐达眉头一跳,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回世子爷,隐卫查了几天,所得的消息都与沈夫人之前的说法一致,而且,沈夫人似乎与刺史沈安大人来往甚密,沈大人今日白天还特地去了榴园拜访,只不过呆了一会儿儿就走了。”
嘴上说得小心翼翼,徐达心里头却在不断腹诽:世子爷,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沈安大人在京都时就对夫人有非分之想,这会儿趁着您失忆,夫人孤立无援,行为更加没有遮掩。您再不恢复记忆,可真就要被人家抢了老婆了!
“沈安?”陆熠果然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不禁神色晦暗起来。
一个初到江南治理水患盗匪的刺史,和一个失去丈夫、身怀有孕的妇人来往甚密,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今天白日围困住县衙的百姓刚被安抚住,沈安就扔下县衙严峻的形势,迫不及待地去榴园寻沈夫人,难道是有比水患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告知对方?
陆熠的心更加沉下去,凤眸中闪烁着暗光,两人都姓沈,可他却从未在京都听说沈安在沈府有一个出嫁丧夫的妹妹,那么这位沈夫人与沈安又是什么关系?
他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本就不甚红润的唇色,更加泛出一丝冷白。
“继续查,注意别暴露。”陆熠嗓音沉沉,将目光落到没有烛光照射到的黑暗角落,“还有,你去一趟县衙,将沈安今日随身佩戴的靛青色荷包取了来。”
徐达正要领命,可脑子里把世子爷吩咐的任务咂摸一遍,一下子没转过弯,脱口而出一声“啊?”
世子爷什么时候瞧上人家的荷包了?这是让他去取么,这摆明了就是让他去偷啊!
陆熠神色很是平静,沉冷的眸光挪到他身上:“怎么,很难?”
“不,不难!属下立刻就去。”徐达顶着那道极具威压的视线,大着胆子一言难尽地看了主座一眼,转身又出了书房。
徐达离开后没多久,又有一名通身漆黑的隐卫入内,那隐卫脸生,表情非常严肃,脸上就跟覆盖了层冰一样。他上前先是恭敬行了礼,后将袖中的密保呈上去:“世子爷,今日徘徊在县衙门口迟迟不离去的人底细都已排查清楚,除开几名偷鸡摸狗的小混混,其他几人的确与突厥有过联络。”
“可有易容?”陆熠接过密信打开,一目十行地看过,将之扔在一边。
“因对方防备心太强,我们派出去套近乎的人都没能近身,”金林面无表情,“不过那些人入夜时分已经从县衙离开,属下已经派人暗中跟着,究竟是易容成清灵县百姓的突厥奸细,还是被突厥收买了的当地百姓,今夜就会见分晓。”
“好,做得不错。你且去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派人禀报。”
“是,世子爷!”
书房门重新被关上,带进一阵凉风。
陆熠推开靠椅,缓缓踱步到窗前。夜色很沉,从他站着的角度看去,榴园的屋舍内一片漆黑,只有廊下几盏风灯颤巍巍地亮着,带来些微弱的暖黄色烛光。
只可惜围墙高耸,挡住了大片的视线,让人看不分明园内的情景。
他微眯了眯凤眼,凌厉的目光落在那碍事的高墙上,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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