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除非你死,或者我死!(1 / 2)
水湄阁,其实并不是一座楼阁。
那是一座极大的园子,假山、池塘、楼宇、回廊……一步一景,宛如仙境。更有种种奇花异草、珍禽异兽遍布其中,寻常人得见一眼,已算得上是一场造化了。
只因这座园子之中最惹眼的是一座十分小巧精致的楠木楼阁,故而整座园子以“阁”为名。而阁子门楣上龙飞凤舞的“水湄”二字,出自“书狂”端木相公之手,更是全园的点睛之笔,不知羡煞了多少想求端木一字而不可得的读书人。
水湄。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那两个字缠绕在舌尖,本身便是无尽的缱绻。
君洛推门走了进去,把随行的小太监们留在了外面。
他的心中既欢喜又忐忑,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他迫切地想知道她的近况,迫切地想知道她是否欢喜见到他……他甚至完全不曾想起,这十余日的离别,是因为她手中的利刃,刺进了他的胸膛。
他只愿记得,她是他的妻,是他愿意以一生去呵护、去守候的“伊人”……
这样想着,君洛便不由得翘起了唇角。
回廊之中踏水而过,门洞之内穿花拂柳,石阶之上足音清响,帷幕之后——
帷幕之后,定然是佳人如玉。那女子多半是一袭红衣,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盈盈的浅笑,便占尽了这世间的芳华!
决意建造这处园子的时候,君洛的心里已无数次设想过在此同她见面的场景。
所以,他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出那帷幕之后,女子盈盈浅笑的画面。
那月白的纱幔已经近在手边,君洛唇角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在纱幔的另一边:“你……何必自苦如此。”
君洛下意识地抓住纱幔,却没有了撩开的勇气。
他清楚地记得,这一道纱幔的背后,便是内室了。
冷魅在他身旁追随多年,做事一向极有分寸,这一次怎么会如此放肆,竟敢走进她的内室中去!
究竟是那个奴才胆大妄为,还是……那个女人不知检点?
君洛无意识地攥紧了双拳,胸口伤处尖锐地刺痛起来。
这剧痛似乎是在提醒他:那个女人,恨他入骨!
他一直知道她恨他,可是先前他并不十分担心。毕竟,即使是在拔剑伤他的时候,她的眼中也带着绝非作伪的伤恸,显然是有无尽的苦衷。
他想,她的心里是有他的。
可是此刻,君洛终于意识到,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在那个女人心中的地位。
隔着两道纱幔,他听到了他的女人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我与那人的这场恩怨,是不可能化解的。除非他死,或者,我死。”
“郡主……”冷魅的声音低沉喑哑,似乎暗藏着无尽的痛惜。
罗青桃却只是淡淡的:“冷侍卫,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上次出逃的事,已经连累你至此,我不能再害你了……”
君洛僵直地靠在墙边站稳,胸口的伤处一阵阵发寒。
他的耳边“嗡嗡”作响,里面的声音便听得断断续续。
但大致的意思,他是明白了。
即使他已死过一次,那个女人依然恨他入骨。
她宁可对一个只有数面之缘的侍卫重情重义,也不愿同他共处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决绝如斯,倒是对得上她的性子。可是这样一来,他对她的这番用心,又算是什么?
君洛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这才发觉最痛的不是伤处,而是另一侧——她本来应该一刀刺进去的那个地方。
犹记得匕首刺进他胸膛的时候,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
那时君洛在震惊和伤心之余,其实还是有几分欣慰的。
他相信她伤他只是因为一时愤怒;他相信她刻意避开要害,是因为她的心中一直有他……
如今看来,是他想太多了。
这个女人,是真的想让他死!
君洛心里很想笑,眼角却忽然有滚烫的液体落了下来。
虽然无人看见,他仍觉得仓惶不安,忙用袖子擦干眼角,冷哼一声,撩开纱幔走了进去。
内室之中,窄窄的六扇锦屏隔开了两个空间。里面是床帐,外面是妆台、卧榻和一张低矮的小几。
此时罗青桃正在帐中卧着,冷魅站在外面,隔着锦屏同她说话。
君洛见状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在心里狠狠地嘲笑了自己一把。
冷魅看见君洛进来,吃了一惊,慌忙跪地。
君洛横了他一眼,冷声吩咐:“从明日起,你去城西操练羽林卫,无诏不得进宫!”
冷魅垂首应下,沉默地退了出去。
纱幔重新合拢的瞬间,冷魅担忧地向屏风背后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个小动作,并没有瞒过君洛的眼睛。
等那脚步声走远,君洛重重地“哼”了一声:“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
锦屏的那一边沉默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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