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新人美如玉(2 / 2)
芸贵太妃瑟缩了一下,却努力地坐直了身子,不肯示弱。
君洛冷笑:“朕的私事,不劳你做长辈的费心;这天下的大事,又轮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开口!你若觉得这太和殿坐着不舒服,就请回你的康宁宫去!”
他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坐在近处的一些官员听见,已经开始忍不住窃窃私语了。
唯有那边刚刚落座不久的那日松,向罗青桃投来一个关切的眼神。
骆可儿偏偏瞧见了,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罗青桃的心里,警钟大响。
君洛皱起了眉头,目光在罗青桃身上停留了一瞬,立时移开:“头也磕过了,祝寿的话也已说完了。你若无旁事,就先回水湄阁去吧。”
罗青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这时坐在角落里的卓玉儿忽然站起身,走到君洛身旁赔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呢?郡主禁足在水湄阁也有些日子了,今日好容易借着太上皇的千秋出来一趟,哪有磕过头就叫她回去的道理?太和殿上也不缺碗筷,说什么也得留郡主在这里吃罢筵席啊!”
君洛向罗青桃看了一眼,许久才道:“罢了,你先入座吧。”
罗青桃本不稀罕什么寿宴,卓玉儿却已离席走了过来,热络地挽起了她的手臂:“郡主到我这里来坐吧!”
罗青桃抬头看向君洛。后者不动声色,右手食指在酒盏上面点了两下。
罗青桃虽有些不情愿,众目睽睽之下却也没有抗旨的道理,只得不情愿地随着卓玉儿坐到了角落里。
于是,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也便追随着她到了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坐在正中间的老寿星太上皇反而被大多数人忽略掉了。
罗青桃暗暗观察着太上皇的脸色,却始终看不出什么来。
那个老家伙,城府是越来越深了。罗青桃心中这样想着。
卓玉儿对罗青桃很是照顾,添酒夹菜,十分殷勤周到。
罗青桃反觉不自在,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心中就莫名地有些烦躁。
如此过了一会儿,气氛渐渐融洽起来,歌舞杂技争奇斗胜、文才武略各显神通,倒也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毕竟是太上皇千秋的好日子,只要进了这太和殿,哪怕是家里死了爹娘的,也得强装出一脸喜色来,生怕扫了太上皇的兴致。
所以芸贵太妃刚才的发难实在不合时宜。罗青桃忍不住又向她多看了几眼,却没有看出什么来。
这时,殿中的管弦之声骤然转急,众人的目光齐齐被引向了大殿正中央的高台。
只见那些身穿七彩霓裳的舞姬轻摇着杨柳腰肢,优雅地退了下去。偌大的舞台上霎时空旷下来。
丝竹之声渐渐地低了下去,一阵急促的鼓点响了起来,清越激昂,竟仿若战场之上的马蹄之声,听得人心潮澎湃。
罗青桃本是漫不经心地歪在角落里,此时却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众人翘首许久,才见门外一道人影闪了进来,沿着红毯一路空翻上了高台,说不尽的飒爽利落。
“铮”地一声,长剑出鞘,台上立时闪烁起一片银光。
竟然是剑舞。
大梁重文轻武,剑术是极少能登上大雅之堂的。此刻这一场表演,显然出乎众人意料。
于是,殿中的饮酒唱和之声都已停了,众人齐齐望向高台,伸长了脖子欣赏着舞剑的女子妙曼的身姿、欣赏着那霍霍剑影之中,那一抹玫瑰般鲜艳的颜色。
角落里,不知是谁低低地叹了一句:“红衣长剑、英姿飒爽,比当年的昭烈郡主也不遑多让。只可惜……”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如今的昭烈郡主堕落如斯,早已不复昔年风采了。
罗青桃转头看向君洛,只见他眯起了眼睛,紧紧地盯着台上的女子。手中的一杯酒已洒出了大半,他却浑然不觉。
罗青桃垂下了头,再没有向台上看一眼。
耳边只听到惊叹声不断,想必那女子的剑舞是极精彩的了。
鼓点声声,敲在罗青桃的心上,如盛夏的急雨,莫名地激起一阵苍凉。
她终是没忍住再次抬头。
这时鼓声骤紧,台上的女子矫健灵动,舞姿翩翩,一路向着正上方舞了过来。
侍卫们立时紧张起来,不约而同地紧盯着那舞者,连眼睛也不敢眨。
罗青桃也早已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这时女子已舞到了长桌之下。她若心存不轨,手中那一柄优美的长剑未必不能成为杀人的利器……但是,光天化日之下,该不会有这么大胆的刺客吧?
在一片惊呼声中,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酒盏,直直地向着舞剑的女子飞去。
那女子不慌不忙,双膝一弯,矮身让了过去。
眼看那酒盏便要从她头顶上飞过,众人正要松一口气,那女子却不慌不忙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叮”地一声轻响,酒盏落到了剑刃上,来势却并未消减多少。
女子手中长剑优雅地转了个圈儿,那酒盏也便跟着转了过来,稳稳地落在了剑柄之上。
女子双手捏住剑柄,举过头顶。
罗青桃这时才注意到,酒盏之中波光微明,竟是有酒的。
如此舞剑而酒水不洒,这女子也算得上是有几分手段的了!
殿中宾客轰然喝起彩来。
等喝彩声落下,女子清亮亮的声音在殿中响了起来:“臣女恭祝大梁国泰民安、万载千秋。请皇上满饮此杯!”
罗青桃的右手下意识地收紧,薄薄的骨瓷酒盏立时碎裂,酒水和瓷片溅得她满袖子都是。
瓷片划破了手指,她浑然不觉,眼睛只盯着那个舞剑的女子,一眨也不眨。
今日是太上皇千秋,这女子手中的酒不敬太上皇,偏要敬给君洛,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君洛微笑着伸出手将那酒盏接过,顺手挑落了女子脸上覆着的红色薄纱。
一张俏丽可人的面孔出现在眼前,面色微红,却带着从容的微笑。
君洛举起酒盏,一饮而尽:“不错。”
芸贵太妃立时笑了起来:“既然‘不错’,皇上就留下她吧!”
君洛没有应声,却摘下腰间的玉佩,丢到了女子的手里。
女子喜形于色,慌忙跪地谢恩。
罗青桃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笑脸,嘲讽地勾起了唇角。
居然是一位故人呢。
诺儿。
难怪当初那样桀骜倔强,却又死也不肯出宫嫁人,原来还有这样的手段!
卓玉儿面露惆怅之色,叹息着来牵罗青桃的手,却忍不住惊呼出声:“你的手怎么了!”
罗青桃皱了皱眉头,抬起血迹淋漓的右手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无事。这骨瓷酒盏太薄,碎一两只也不稀奇。”
卓玉儿却急得白了脸色,拍桌道:“什么叫‘无事’?手上筋络最是脆弱,万一伤着了,以后弹琴做针线都不好办!这可如何是好?快叫太医来看看啊!”
“怎么回事?”唐可乔听见动静,早已冲了过来。
罗青桃只得把手伸给她看,口中却向卓玉儿笑道:“婉仪多虑了。我不会弹琴,也不常做针线,手上唯有一条鞭子耍得利落,这点儿小伤却是碍不着的。”
唐可乔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来,倒出药丸捏碎了洒在罗青桃的手上,忿忿地抱怨道:“喝个酒也能打碎了杯子,你也算是有本事的了!”
罗青桃不敢同她争辩,只好讪笑。
好在伤口确实不深。唐可乔随意替她包扎了几下,丢了一个药瓶在她手中:“记着半个月内不许碰水,一个月内不许舞枪弄棒!你今后可收敛点吧,如今你可不是‘妖孽’了,这伤口没有三两个月是好不了的!”
罗青桃看看手中的药瓶,苦笑起来。
看来,“妖孽”当久了,也是会习惯的。
养成一个习惯容易,戒掉它却是难上加难!
比如,她早已习惯了某人的独宠,如今又怎么可能平静地看着他同别的女子……
罗青桃垂下了头,掩住满腹心事,低低向唐可乔叹了声“你回去吧”。
她不愿承认,此时她的心里,比手上更痛百倍。
这边的动静,那个人不可能听不见。可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向这边看一眼!
是为了演戏给旁人看,还是为了那个红衣如火的小丫鬟?他的两副面孔,究竟哪一副是真、哪一副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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