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火家择徒(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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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媚儿呀了一声,说道:“爹,你这么恨张四吗?直接让我去杀了他不就好了。”

水王流川说道:“我要他死,易如反掌,但我不会这么做。”

水妖儿说道:“爹,你总是要我放开,可你就不能放开吗?”

水王流川转过头,一双无底深潭一样的眼睛看着水妖儿,慢慢说道:“水妖儿,如果你做不到的,爹其实也做不到。走吧!”

水王流川一转身,独自行去。

水媚儿白了水妖儿一眼,说道:“爹爹今天心情好,要不可有你受的,走啦走啦!”水媚儿一闪身,追着水王流川而去。

水妖儿看着两人的背影,脸上所有的表情一下子全都不见,一片空白。水妖儿看了眼远处的山麓,正是纳火寺的方向,身子微动,这才追着他们离去。

火小邪和烟虫聊了近一个时辰,相谈甚欢。空地上枯坐着的甲丁乙、苦灯和尚、郑则道三人估算着到了时辰,洞中的秋日虫应该已被麻痹住,各自都站起身来,在洞口观望一番,几乎是相同时间,都走进了洞中。

火小邪和烟虫止住说话,看着洞口,他们三人会有一举成功、手到擒来的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已有一盏茶时间,既没有虫鸣声,也没有人出来。火小邪和烟虫正有些纳闷,只听一个洞口中虫鸣不已,随即郑则道跳出洞外,一脸死灰,走了两步,坐在地上不语。

没有动静之时一点都没有,一来就全部发作,郑则道退出洞外,甲丁乙、苦灯和尚进去的洞中很快也有虫鸣声先后传出,先是苦灯和尚,后是甲丁乙,相差无几地跳出洞外。

甲丁乙怒哼一声,就见一条黑芒跟着他从洞中闪出,在空中打了个弯折,缩回到甲丁乙的一身黑纱之下,消失不见。

甲丁乙、苦灯和尚坐下不语,都在默默调息。

火小邪眼尖,注意到甲丁乙是拖着黑芒出的洞,低声对烟虫说道:“烟虫大哥,甲丁乙会讨巧呢,他可能想用那根黑芒把金佛卷出来,这样他根本不用走到金佛面前。”

烟虫哼道:“甲丁乙所持的黑芒,大约有十几步长短,甲丁乙还要走十步才行。”

火小邪心赞烟虫好眼力,竟能看出甲丁乙所持黑芒的长短。火小邪尚不知道,盗贼若能使鞭卷取物品,就算本事通天,鞭长最多三丈(约九米),否则不易控制力道。专门用来杀伤的鞭子,长度最多两丈。火小邪在奉天碰到的东北大盗黑三鞭,他也使鞭,只不过那根蛇鞭只有不到一丈长短。甲丁乙的黑芒长短就有三丈左右,既能取物,又能杀人,已是到了鞭技的顶峰。

火小邪说道:“甲丁乙能把黑芒亮出来,恐怕他已经能走进去七八步了。”

烟虫说道:“这也未必,甲丁乙那黑芒破空之声巨大,当不属于秋日虫麻痹的范围内,甲丁乙这种人物,若能走出十步,就会走二十步,不必冒险引起虫鸣,违反取出金佛的规矩,得不偿失。”

火小邪默默点头,又问道:“烟虫大哥,你看他们三个,谁最有可能第一个取出金佛?”

烟虫抽了一口烟,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郑则道当是第一个。”

火小邪眉头一皱,说道:“怎么是他?可他是第一个退出来的!”

烟虫说道:“你见过杀手吗?”

火小邪惊道:“没有。”

烟虫说道:“我之前和你说过,郑则道要杀我们都是眨眼的工夫,这是因为郑则道并不是贼道出身,而是天生的杀手,杀人的高手,恐怕从小练习的都是杀人的技法。”

火小邪喃喃道:“杀手……”

烟虫嘿嘿一笑,狠狠抽了口烟,说道:“我那个死鬼师父说过,天生的杀手最有可能具有水火双生的命格,性格上彼此矛盾,身法也亦刚亦柔,郑则道若用杀手的身法前行,是最有可能第一个取到金佛的。”

火小邪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一直以为,甲丁乙是杀手出身,怎么会是郑则道……”

烟虫说道:“不是会杀人的就敢称自己是杀手,火小邪,你要切记,真正的杀手都是最不像会杀人的。我在江浙一带游玩的时候,碰见过一个老妇,手无缚鸡之力,老眼昏花,行动迟缓,有个乡绅奸污了她的孙女,孙女投河自尽,这老妇晚上一个人连杀乡绅家中八个男丁,都是一刀致命,刀子从喉咙侧面刺进去,死者喊都喊不出来,眨眼隔屁!嘿嘿,后来逃走时,这个老妇摔在沟里摔断了腿,才被人抓住,谁会信是这个老妇杀的?最后只好放了她,成了一桩悬案。若不是当天晚上,我好奇心起,跟着这老妇进了乡绅的院子,亲眼见她从后门口到乡绅的房中,一刀一个连杀八人,否则我也不相信。”

火小邪想起红小丑、亮八都是咽喉处受伤,整整一块肉都被齐齐挖出,伤口深不见底,听得全身直起鸡皮疙瘩,莫非红小丑、亮八都是死在郑则道手中?亮八的死状,明显是极不甘心又惊诧万分,死不瞑目,看来死得突然。郑则道如果能麻利地杀了亮八,烟虫只怕也不在话下,怪不得烟虫内心里对郑则道十分忌讳。

火小邪心中一阵阵发凉,自己竟和郑则道有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但从来没有想到过郑则道会杀人,简直是从老虎嘴巴里面逛了一圈出来似的。

火小邪冷汗直冒,闭口不语。

烟虫呵呵一笑,歪嘴叼着烟,拍了拍火小邪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道:“没事的,知道就好,多做提防就行。”

郑则道、甲丁乙、苦灯和尚三人静坐片刻,甲丁乙第一个起身,又进洞去了,随后苦灯和尚、郑则道也相继起身,进洞再试。

这三个人耐性都不错,一个个进进出出,都有三趟,仍然没有人成功,但他们并不着急,毫无焦急的神态。

此时太阳已经慢慢落山,将纳火寺笼罩在一层火红的晚霞中。

本来空地上一片安静,郑则道他们三人坐地休息,火小邪和烟虫也无所事事,专心打量着,这时却有一声尖厉的惨叫声传来。众人都是一惊,纷纷扭头去看,只见病罐子满脸是血,血迹却已干涸,脸上又是血又是泥土,如同厉鬼一样,从纳火寺的和尚身边跑出,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双眼迷离,直直地向众人冲过来,也不知道他看着谁。他本戴着眼镜,此时却没有了。病罐子嘴中厉声嘶吼:“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火小邪和烟虫哪里坐得住,赶忙站起,郑则道、甲丁乙、苦灯和尚也不敢坐在地上,跳起来防备,这个病罐子李孝先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个鲜血淋漓的样子来到纳火寺?

病罐子率先向苦灯和尚冲过去,伸出手要掐苦灯和尚的脖子,苦灯和尚脚步微移,闪开病罐子的攻击。病罐子扑了个空,跌倒在地,在地上翻一滚,站起身来,仍然大叫道:“还我命来!”

火小邪这可纳闷了,病罐子怎么和苦灯和尚结仇了,怎么一上来就要和苦灯和尚拼命的劲头?

火小邪正在疑惑,病罐子却不再扑向苦灯和尚,转了个向,朝郑则道冲了过去。郑则道眉头一皱,抽出自己的扇子,对着病罐子的手腕一架,另一只手一推,让病罐子转了个向,病罐子大声尖叫,又向甲丁乙扑过去。

甲丁乙嘿嘿冷笑,身下两道黑芒射出,一下子卷住病罐子的脚踝和脖子,双手一分,已经将病罐子放倒在地。病罐子被黑芒勒住脖子,叫不出声,双手扣着脖子上的黑芒,不住翻滚挣扎,眼看着就要被甲丁乙勒死。

纳火寺的和尚高声喝道:“甲丁乙施主!手下留情!不可杀人!”

甲丁乙嘿嘿冷笑两声,骂道:“他自己找死!和尚,你不能让这个疯子在这里捣乱!”

纳火寺的和尚高声道:“我们自有安排!甲丁乙施主请住手!”

甲丁乙哼了一声,唰唰两声把黑芒收了,跳开几步,远远离开病罐子身边。

病罐子咳嗽几声,依旧奋力尖叫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病罐子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地又向火小邪冲过来,仍不住叫嚷着“还我命来”。

火小邪头皮发麻,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病罐子?怎么病罐子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要拼命?难道我们这些人中,有一个是病罐子的仇敌,而病罐子却不知道是谁?只能乱杀?还是病罐子当我们所有过关的贼人,都该死?

火小邪正不知道怎么对付这已经疯癫了的病罐子,烟虫笑了声,跳上一步,一口浓烟从嘴中喷出,正好罩住病罐子的脑袋。这烟的味道辛辣,又有股酸臭味,火小邪闻到都脑袋里一凉,似乎有提神醒脑的作用。病罐子被这烟阻住,将烟尽数吸入口鼻中,微微一愣,眼神中恢复了一丝常态,但身子已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摔倒一边,不省人事。

火小邪正诧异着,两条灰色的人影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晃得火小邪眼中一花。这两个灰衣人一前一后把病罐子抬起,飞也似的奔入佛堂一侧的窄道中,不见了踪影。

众人都是一片沉默,倒不是因为病罐子,而是没想到这只有一个和尚的纳火寺,竟能突然出现两个灰衣人,快如闪电般地把病罐子抬走,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是怎么来的,又一直藏在何处。

烟虫把嘴上的烟拿下来,用手指掐熄,塞回怀中,重新点了一根普通卷烟叼在嘴上。

郑则道脸上不悦,对纳火寺的和尚喊道:“这位师傅!刚才那人已经疯了!你怎么能让他进来这里!”

纳火寺的和尚朗声道:“各位施主,病罐子李孝先尽管狼狈,但他持牌找到了纳火寺,就算进入了纳盗之关,我自然要带着他进来。而他见了各位,为何突然疯癫,小僧就不清楚了。”

苦灯和尚说道:“阿弥陀佛,病罐子定是拼住一口意识不失,才来到纳火寺,但见了我们,已是油尽灯枯,加上他之前定遇到什么诡异的事情,这才猛然疯癫了。”

纳火寺的和尚应道:“小僧仅主持纳盗之关,不便推断是非,现在病罐子已被请走,还请各位施主继续闯关。”

甲丁乙嘿嘿冷笑道:“纳火寺的秃驴听着!这么个已经全疯的人,你们明明知道,还要放他进来,是故意吓唬我们的吧!他是过了竞盗之关到了这里,还是你们把他弄过来的?这都说不准!嘿嘿!”

郑则道也上前一步,抱拳对纳火寺的和尚说道:“这位师父,我们一路过关,千辛万苦,很不容易!原本来到青云客栈的有十八贼人,或死或伤或被抓获,仅剩我们几位在此,也都身心俱疲!平白放进这么个疯癫之人,大煞风景,不知道是想增加我们过关的难度,还是要故意戏耍我们?”

纳火寺的和尚连声说道:“善哉善哉,郑则道施主多虑了!小僧口舌迟钝,不善解释,请各位施主海涵,小僧这就退下,仅在一旁观望。各位施主有其他吩咐,敬请知会。”

纳火寺的和尚将头一低,退开一边,坐在空地一角的蒲团之上,闭目诵经,看那死沉沉的木讷样,定不会再与大家纠缠此事。

甲丁乙冷笑几声,返回自己的洞口前坐下。郑则道看了纳火寺的和尚几眼,微微皱眉,嘴中轻哼一声,也返回自己的洞口前坐下。苦灯和尚念了声佛号,远远地看了火小邪几眼,神情冷峻,似有深意,也返身回去坐下。

火小邪被苦灯和尚这么一看,不由得心中打鼓,千思万想,搜肠刮肚,回忆着除了见过病罐子、亮八、红小丑在青云客栈中一起吃饭,自己绝对与病罐子没有丝毫接触。苦灯和尚看了自己深深几眼,难道怀疑病罐子发疯与自己有关?就像苦灯和尚发现红小丑的尸体时,自己刚好也在尸体边一样?

火小邪暗愁道:“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苦灯和尚不会还是怀疑我杀了红小丑吧?见他奶奶的鬼哦!”

烟虫在一旁说道:“那个病罐子可能还有救,他是中毒了。”

火小邪啊的一声,张大了嘴巴,闭都闭不上。

烟虫哼道:“好厉害的手段,这个病罐子可能自己有什么克制的药物,才能撑到现在,要不然我刚才那股子醒脑烟,不至于让他神志暂时清醒后,却昏迷过去。”

火小邪心乱如麻,竞盗之关发生的怪事太多,他已经被闹糊涂了。

烟虫见火小邪神不守舍,也不愿问他,拉着火小邪坐下,自己静静抽烟。

郑则道他们坐了片刻,甲丁乙又是先起身,向洞中走去,随后苦灯和尚、郑则道也站起来,走入洞中。

这次没有花多长时间,虫鸣声起,甲丁乙、苦灯和尚快步退出,继续坐地休息,可他们等了许久,郑则道进去的洞中,还是寂静无声,一直没有出来。

甲丁乙慢慢站起来,向郑则道的洞口走去,烟虫也连连咂嘴,把火小邪一拉,说道:“过去看看。”说着向前方走去。

苦灯和尚见众人都去洞口查看,也站起身来,跟在甲丁乙身后走去。

甲丁乙、烟虫、火小邪、苦灯和尚站在洞口,向里面张望,不由得都愣在原地。

洞中哪里还有人在!不止没有人在,远处石室里佛龛上的那尊金佛也不见了!

众人站在洞口,见到这番景象,都是有些愣住,大家明明看到郑则道进了洞中,没有引起虫鸣,若金佛被他取到,他怎么都该退出来,怎么会消失不见?

甲丁乙站在最前面,一言不发地向洞中走去。大家都看着甲丁乙要做什么,无人说话。

甲丁乙进了洞,来到石室前,向石室中看了几眼,果然空无一人。甲丁乙身子一晃,一道黑芒从黑纱中滚出,在石室上空啪地一下,打了个响鞭,顿时把虫鸣声惊起。

甲丁乙收了黑芒,快步从洞中退出,重重哼了一声,独自退到一边。

苦灯和尚念了声佛号,也退开一边。

火小邪和烟虫张望了洞中片刻,火小邪说道:“郑则道,他过关了?”

烟虫叼着烟,说道:“八成是!看来这个石室中,还有古怪,我们要多加小心。”

烟虫和火小邪退回凉棚,商量了一阵,尽管颇多推测,还是不明所以。

甲丁乙、苦灯和尚相继又去了一次洞中,仍未成功。他们两人静坐片刻,再度起身尝试,走入洞中。

烟虫、火小邪打定主意,站起身来,打算也继续尝试。

他们本想等到甲丁乙、苦灯和尚从洞中出来,可等了许久,甲丁乙、苦灯和尚却同样如同郑则道一样,再没有从洞中走出。

火小邪、烟虫都大为吃惊,快步走到甲丁乙、苦灯和尚各自的洞口张望,和郑则道不见的情况一模一样,石室内空无一人,无声无息,但金佛都不见了。

偌大的空地中,只剩下了烟虫和火小邪两人。

火小邪惊道:“难道苦灯和尚和甲丁乙一同过关了,这,这也太巧了吧!”

烟虫吸了一口烟,说道:“他们两个人实力相差无几,一同过关,也不奇怪。实力相当的独行大盗若是同时去偷一件东西,最易贼碰头,你摸到的时候,他也刚好摸到了,就是巧得很,我碰得多了,也懒得搞清楚是为什么。”

火小邪说道:“烟虫大哥,东北难道还有和你本事差不多的?”

烟虫说道:“东北四大盗,我一个,黑三鞭一个,这个黑三鞭我看不上,就是会斗狠,本事不大。另外还有两个人,是两兄弟,哥哥叫乔大脑袋,弟弟叫乔二爪子,我就是和他们两人经常贼碰头。”

火小邪听说过这两个人的名字,问道:“我听说过他们的名字,但烟虫大哥、黑三鞭,荣行里有人可以描述你们的身手相貌,乔大、乔二好像神秘得很。”

烟虫哼道:“他们神秘个屁,是这两个人脑子都有毛病,憨傻憨傻,做事不合常理,常常躲在老林子里面砍木头,不是经常出来犯事。哪像我这样,老毛子、日本人天天通缉抓捕。”

火小邪轻轻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这样……”

烟虫喷出一口烟,说道:“火小邪,他们走了也好,清净!咱们也别耽搁了。”

火小邪应了声好,两人就要走向自己的洞口,只听身后有人兴冲冲地高叫道:“烟大哥!火大哥!”

火小邪、烟虫回头一看,只见闹小宝笑哈哈地向他们跑来,火小邪一见是闹小宝,一下子乐了,赶忙迎上去,两个少年好一番亲热。烟虫也十分高兴,歪着嘴乐得哼哼。

这三人互相问了好,先让纳火寺的和尚对闹小宝讲解了纳盗之关的规矩,随后聚在火小邪要进的洞口旁,首先由闹小宝把自己一路上的事情讲了。

原来闹小宝走的路错得离谱,闹小宝走了一段,已经没有路,只有一个大山洞,闹小宝钻到洞里,迷迷糊糊转了半天,走得深了,还是没有个尽头,根本就不像里面能有纳火寺的样子。闹小宝觉得不妥,又花了不少时间才退出来,只能沿路返回。还没有回到最初的四岔路口,就看到山路上满脸是血的病罐子像狗一样,四肢着地,边闻气味边爬,嘴里不停地喊叫着“还我命来”,好像已经疯了。闹小宝不敢上前惊扰病罐子,病罐子也没有发现闹小宝,自顾自地向着山上爬去。闹小宝不敢跟着病罐子,赶回四岔路口,却无论怎么喊叫,都没有人出来相见。闹小宝知道糟糕,多亏前面还见到个病罐子,一路追踪病罐子的踪迹,这才费力地到了纳火寺。

闹小宝说完,太阳完全落山,天已经黑透。

纳火寺的和尚在空地四周点燃数个松油火盆,用以照明,这和尚对甲丁乙、郑则道、苦灯和尚不在毫不惊奇,看都懒得看,想必一切都尽在火家的掌握之中。

火小邪主讲,烟虫补充,把他们从进了纳火寺的所见所闻所感细细讲了一遍,闹小宝惊道:“郑则道他们三个都过关了?”

火小邪说道:“现在还说不好,咱们别管他们,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闹小宝点头应了,三人一合计,火小邪和闹小宝找纳火寺的和尚再要了两套物品,摆在两个石室前,按火小邪的话说,争取三人都能够过关,烟虫大哥过关后当不当火家弟子,到时候再说。烟虫不想此时扫大家的兴,便由着火小邪的意思。

三人收拾停当,聚在最初的洞口,闹小宝想进去看看,体会一下秋日虫的厉害之处,有个心理准备。火小邪便对闹小宝讲了进洞的法子,还真是很难解释不引起虫鸣的感受,烟虫当然也说不清楚,闹小宝没去过奉天大北口,也没有见到甲丁乙、苦灯和尚、郑则道他们试探的过程,要想一下子明白过来是极难的,唯有先试一试。

闹小宝进了洞,第一步就引发了虫鸣,翻滚着退出洞外,已是脸色惨白,喊了句:“真厉害!”就再也说不出话,静坐着休息,平息脑中那股子恶虐之音。

火小邪、烟虫知道闹小宝必先遭此劫,才有切身体会,静静等候着闹小宝缓过劲来,又解释了一番不引发虫鸣的道理,闹小宝聚精会神地听着,连连称是,已然明白了许多。

烟虫再去尝试,走了五步之多,引起虫鸣,赶忙退了回来,仍然是难受得说不出话。火小邪明白,越往里走,越是危险,退出石室的时间越长,别看退回来只要一小段时间,可在石室中多听一秒的虫鸣,都如同忍受一整日的酷刑一般漫长。若是心志不坚定,造成最后几步身法错乱,只怕是一条命都要搭进去。

火小邪深深吸了几口气,稳定了心绪,迈步向洞中走去,静静站在石室前片刻,脑中再无杂念,一朵纯净的蓝色火苗在心中腾起,静静燃烧,不增不减,不动不摇。

火小邪迈出脚步,仿佛再次回到了大北口的冰面上,一步、二步、三步、四步,无所动摇。火小邪几乎忘了自己进洞的目的是什么,恍然无觉一样,身心合一,守着心中那朵纯净火焰,不断前行。

十五步、十六步、十七步、十八步,金佛就在眼前,仿佛伸手就可触及,火小邪根本不记得自己已经走了多少步,仅是以金佛作为方向,继续向前行去。

烟虫紧紧抿住嘴唇,烟叼在嘴中,抽都不抽了,看着火小邪的背影,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下。闹小宝紧咬着嘴唇,眼珠子如同凝滞了一般,动都不会动了,全身上下,只有紧握的拳头,放在膝盖上不住颤抖,可见闹小宝也紧张到了极点。

二十二步、二十三步、二十四步、二十五步,停!火小邪已经走到了佛龛前,金佛就在眼皮子底下,伸手就可拿住,火小邪心中火焰微微一晃,但马上又平静下来。

火小邪按照进洞的法子,早就设想了千万遍自己最后取下金佛的动作。自己取金佛的动作不能快也不能慢,否则会损坏了一路而来的固定振动频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而成功与否,却仅在最后的毫厘之间。

那佛龛上的金佛,不高不矮,一指长短,放在一个巴掌大小的圆形木质底座上,佛头对着火小邪的鼻子,佛座则略低于火小邪的下巴,简直一口就能把金佛吞入口中。火小邪没敢想金佛摆得这么高,是不是就让人用嘴咬住的,还是不急不慢地抬起一只手来,将金佛一下子捏住,向上一提。

可这一提起来,顿觉下面有一股子黏劲牵引了一下,极不正常,这金佛好像底座下有个机关。火小邪经验有限,不知道金佛本身还有防盗的机关,的确是做得草率了!正确的做法都应该是两只手齐上,按住底座,才能拿下金佛,火小邪只凭一只手就贸然把金佛提起,乃是大错特错!

火小邪定睛一看,却见那本来托着金佛的巴掌大小的圆形底座,忽然升高了半指,眼看着底座下伸出六只黑乎乎、毛茸茸的昆虫腿脚!

原来这底座下面,竟盖着一只巴掌大小的虫子,火小邪把金佛举在耳边,背上一阵发凉,难道是秋日虫?

这个底座下的秋日虫一使劲,那圆形底座向着火小邪脑袋的一边又升起半指,一只肥大的银甲虫屁股从底座中伸出,正对着火小邪的嘴巴,这虫子屁股上尽数都是亮如银针的硬甲,不计其数,正在微微起伏晃动,只要硬甲一搓,恐怖的虫鸣就会响起,这种距离之内鸣叫起来,引发石室中其他秋日虫鸣,只怕火小邪难保小命。

火小邪见到这种光景,心中那团纯蓝火焰嗵地一下变得血红,轰然燃烧,火小邪暗吼一声:“秋日你老母亲的!”

火小邪眼睛猛瞪,张大了嘴,咔嚓一口,竟把这只秋日虫布满银亮硬甲的屁股咬住!

“咬掉你的屁股!”火小邪只有这个念头。

没想到,这虫子的屁股可不是一般的硬,火小邪这死命的一口,牙齿仍然只咬进去一半,没能将这虫子的屁股咬掉。

秋日虫平时根本动也不动,懒惰惯了,仅靠虫鸣声驱敌,没其他的防范之法,这下突然被敌人莫名其妙地咬住了发声的屁股,这虫子的天性使然,做出了自己认为的最佳避难法,六足一缩,竟装死了!

秋日虫若装死,动都不会动,更别说虫鸣了。

火小邪哪里知道,还是死命咬住这只大虫子的屁股,不知是不是移动了金佛底座的原因,只听极细小的咔啦一声,脚下顿时一空,火小邪咬着这只大虫子,手中捏着金佛,直坠下去。

火小邪咬着虫子,叫不出声,直直掉下去,就看到头顶瞬间合拢,光线全无,四周顿时漆黑一片。

火小邪不自觉地伸手蹬腿支撑,着力之处空空如也,哪有东西可以摸到,显然是一个不知深浅、宽窄难测的深坑陷阱,火小邪脑中狂叫:“我命休矣!天杀的纳盗关!原来是杀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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