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里纵横(2 / 2)
乔大、乔二嗷的一声,齐齐应了,跟着潘子兴高采烈地冲上前,就要开始干活。
林婉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欣慰的神情,专心地看着火小邪,也盘腿坐下。
火小邪见了这个局面,心头说不出的高兴,又见乔大从背后抽出的两块铁板,乔二的尖爪手套,确是挖掘的好工具,更觉得冥冥之中似有天定。莫非乔大、乔二成为他的徒弟,就是为了今日的挖掘?
火小邪不禁叫道:“乔大、乔二,你们两个挖洞的本事怎么样?”
乔大嚷嚷道:“回火师父的话,我和二子有自信,咱们这群人里,除了田问师傅,就是我和二子最擅长挖洞了。这本事跟着两位师父,一直用不太上,回东北老林子才行。”
乔二也哼唧道:“我们两个在东北老林子里,不是砍树就是挖洞,熟得不能再熟了。我和大西瓜,闭着眼睛都能挖出一个直溜溜的深坑。”
火小邪哈哈大笑,说道:“果然是天意!来,就这个位置,我们向下挖!”火小邪一指脚下,正是潘子刻王八的洞口前方。
“好咧!”乔大、乔二喝了声,立即开工。火小邪、潘子在一旁协助,也忙得不亦乐乎。
田问静静地坐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火小邪他们,低声道:“真是天意?”
火小邪、潘子、乔大、乔二四人一通猛干,乔大力大无穷,两面大铁板如同两把大铁锹,挥得呼呼生风。乔二戴着尖爪钩,倒吊在洞内,专门挠开地下土石坚硬之处,以便乔大下铲。这两人的配合真是极为默契,连言语交流也不用,眼见着越挖越深。
火小邪、潘子最开始还能帮上点忙,坑挖得深了,两人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只是负责将洞口的土石移开。
乔大挖下去一个身位,坑就已近两米,再铲了几铁板,乔大忽然叫道:“两位师父,下面好像空的啊!”
火小邪一喜,叫道:“小心啦!别掉下去了!”
乔大又是几铲,只听得扑哧一声,铁板直插下去。乔大一使劲,就揭开一大块土石,果然露出了一个大洞,已是把这个地宫上下两层挖通了。乔二个头小,一哧溜半个身子就钻下去,看了几眼后,探出身子,乐的大叫:“通了,通了!下面是一个好大的房间!我们在屋顶上咧!一点不高,可以直接跳下去。”
火小邪喝了声好,叫道:“乔二,你先下去接应着!乔大,你扩大洞口,我们随后下来。”
乔二翻身钻了下去,乔大又是几铲,哗啦啦将泥土全部捅下去,很快就开出了一个足够众人钻下去的大洞。
火小邪见事已如此,便起身招呼田问、林婉、水媚儿三人过来。
田问竟快行一步,第一个赶来,默默地看了火小邪一眼,便跳入坑中,几个支撑,便跳入了下面一层。
众人依次从洞口下来,略一打量,便发现这是一个大房间最上一层的过道之处,这过道连着许多楼梯、洞口,十分宽大。而房间里所有布局,与他们下来的那个房间并无二致,依旧是土石结构,分为几层,数十个洞口,有台阶彼此相连。
潘子一个一个洞口跑了一圈,打量一番,高声叫道:“没有我做过的记号啊!这是一个新房间啊!天啊,我们是不是走运了啊!”
田问三跳两跳,从高处下来,快步走到房间中央,盘坐在地,沉声道:“你们继续!”
潘子不解地问道:“田问啊,你不看看往哪里走吗?”
田问说道:“无路可走。”
火小邪呵呵一笑,问道:“田问大哥,是连退路也没有了吗?”
田问说道:“是!死劫难返!”
火小邪喝道:“好,那我们就是死定了对不对!一点逃生的希望都没有了吧!”
田问答道:“正是!”
火小邪点了点头,冲乔大、乔二叫道:“乔大、乔二,你们要不要休息一下?”
乔大、乔二连忙叫道:“不用不用,刚才那个小洞,没花多大力气。我们还能一口气开十几个呢!”
火小邪说道:“好!我们现在换个方式,横着挖!乔大、乔二、潘子,你们随我进洞,碰到的第一个转弯处,我们不转弯,直直地挖向前方!我倒想看看,彼此不相连的两条通道之间,能有多厚!”
水媚儿上前一步,说道:“火小邪,你可要想想,我们刚才走了二百多条通道,每条通道里面都是乱如蛛网,四通八达,或高或低,岔路无数,若没有田问带路,可能我们连现在这样的房间都到不了。这么复杂的迷宫,就算两条不相关的通道相连,能有用吗?”
火小邪轻轻一笑,说道:“水媚儿,你难道认为用我这种笨办法,真能破解十里纵横宫?”
水媚儿倒是愣了,说道:“哎呀,你没有办法?那你不是完全在胡来吗?”
火小邪摇了摇手,说道:“最后破解十里纵横宫,还是要靠田问,我一通乱来,置于无法再复加的死地之后,死得不能再死了。哈哈,田问也许又能找到前进的方向了,哪怕是微乎其微,都可能逐渐越来越亮。我在奉天当小毛贼的时候,天黑偷东西,常听同行说,什么时候天最黑?就是天马上要亮的那一会儿。”
水媚儿啊了一声,露出娇媚的笑容,说道:“火小邪,你居然能从这些小偷小摸的常识中,领悟到这些道理,还用在破解土家的十里纵横宫。真是不简单啊!你说的一些道理,并不深奥,只是为什么我们这些五行世家的人,就是没有想到呢?”
火小邪说道:“过奖了,我也是因为信任田问有这个本事,才会这样想……也许,是你们五行世家的人,拥有的东西太多,得到的东西太多,结果顾虑的东西也太多了吧,不是你们不想,而是不敢去想,就算已经想到了,也不敢去干。而我没有任何约束,烂命一条,本事低微,活到现在,没什么时候顺利过,不玩命地努力挣扎,根本就活不下去。我以前总幻想着有些好事从天而降,让我也能轻松点,却发现每次似乎好事临头,还来不及高兴呢,就更加倒霉透顶。呵呵,既然这样了,如果还不敢想不敢干,那我活着到底还有啥意思。”
火小邪再不多说,四处看了看,拣了个最近的洞口,一挥手,招呼着乔大、乔二、潘子三人钻了进去。
水媚儿看着火小邪他们快步离去的背影,回想起火小邪说的话,倒是有些呆住了,缓缓地靠着墙壁,低头不语。
火小邪、潘子、乔大、乔二一通乱挖,虽说深浅不同,还真让他们挖通了七八处。先开始田问还能每次挖通之后,自行行走,而越到后来,田问的反应却越发奇怪,他行动逐渐笨拙,动作简直慢如蜗牛。众人不知是怎么回事,问了田问几次,田问既不回答,也无表示。
第八处洞口被挖开后,现出一个不大的房间,火小邪、水媚儿进入打探,可是刚刚入内,还没看清地形,就觉得四周空气飞速消失,好像这里乃是真空一般。地宫里空气本就稀薄,呼吸费力,立即使人感觉到窒息之苦。不仅如此,洞口外的空气也被迅速吸入,呼呼风响,好像有一种无形之力,要将一切空气吸尽。
火小邪暗叫一声不好,知道前方乃是没有空气的地界,绝对不能前进,赶忙和水媚儿从洞口退出,召集众人,玩命地把洞口堵死,这才躲过一劫。
众人撤出洞口,水媚儿仍心有余悸地说道:“好危险,刚才那个洞穴里面是没有空气的,不仅没有空气,还会把进入的空气全部吸走。若不是我们及时堵住,难保附近一带会不会被吸成真空。”
火小邪长喘几声,连连擦汗,说道:“确实危险!”
火小邪站起身来,寻找田问,想问问他有何解,谁知见到田问时,田问盘坐在地,动也不动,好似人被灌入了铅水,僵硬了一样。火小邪连声呼喊,甚至用手推摇,田问只是半睁着眼睛,毫无反应。水媚儿、潘子等人觉得不对劲,也都围拢上来。众人一番试探,田问呼吸平稳,面色如常,可是如同死了一样,无论怎么呼唤,都石头一样稳坐不动。
火小邪不知为何田问如此,只好请林婉来看。
林婉从进了土家地宫后,精神一直不好,脸色发白,像是得了重病。但林婉就算不适,她也不肯具体解释,见田问古怪,林婉还是打起精神替田问号了号脉。
林婉在田问身上试了几试,半晌后才低声道:“田问这是一种入定的状态,他的意识并未丧失,但所有感觉都凝于别处。”
火小邪惊道:“什么?那他要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多久?”
林婉低声说道:“不知道,这种入定的状态非常地深,除非田问自己决定醒来,或者他感觉到了能让他醒来的东西,否则我们是唤不醒他的。”
水媚儿凑过一步,说道:“林婉,土家四门宗主里的发丘神官,传说会以入定的方式,神游四方、入地穿山,找寻难以探寻的隐秘之物,莫非田问已经魂魄离体了?”
林婉低声道:“佛道之人号称能元神出窍,遨游宇内,可这些事情,并没有依据证实,都是人云亦云。发丘神官到底是怎么回事,木家搞不清楚,但我从医理上推解,田问很可能是强行把所有感觉收归一线,想在这片万死之地,发现一点离开的线索。”
火小邪说道:“田问是在找出路?”
林婉说道:“极可能是,如果田问感觉不到线索,也许他会永远如此,直到肌体衰竭而亡。”
水媚儿说道:“看来田问是想用自己的命,押火小邪能赢。”
众人一片沉默,都看着田问发呆。
半晌之后,火小邪才站起身来,说道:“田问大哥,我知道你一定是在帮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火小邪上前一步,将田问拦腰扶起,驮在肩头,说道,“我带着田问,我们继续走!挖下一处!”
火小邪他们忘了到底挖开过多个洞穴,也忘了闯入过多少真空之地,没有白天黑夜,也没有时间。食物和水都吃完了,已经弹尽粮绝,再没有回转的余地。
直到最后,潘子、乔大、乔二,甚至水媚儿、林婉,都再也使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瘫坐一旁,仅剩火小邪红着眼睛,依旧用猎炎刀一刀一刀地向下挖掘着。
潘子无力地说道:“火小邪,不行了,我们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你也不要挖了,休息一会儿吧。”
火小邪并不回答,只是一刀又一刀地挖着。
乔大、乔二挣扎着站起,可刚站起来,又重重地跌倒在地,他们两个已经连举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水媚儿靠着墙壁,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说道:“火小邪,算了吧,你已经努力过了。”
林婉哀声道:“火小邪,你再挖下去,会累死的。”
火小邪依旧没有说话,但他也觉得手中的猎炎刀几乎有千斤重,每次举起都异常吃力。火小邪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落马客栈的一幕,为了把严景天他们从深坑中救出,他和水妖儿在地下挖掘,从来就没有想过放弃。甚至有些细小的画面,也都历历在目……
“有时候觉得,要是这世界上容不下我了,再也没有我能立足之地,能找个僻静的地方,就像这个地道里面这样的,抱着我心爱的小妞,那小妞也如我爱她一样爱我,就这样慢慢一起死了也挺好。”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应该,应该是真的吧。”
“什么叫应该!”
火小邪慢慢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水媚儿脸上,水媚儿正一眨不眨地端详着他,眼神中变化不定,似有百种深情又似有千般无奈,如天际浮云一样翻滚难测,可火小邪数不清、看不明,虽觉得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火小邪重重地喘着气,暗念一句:“你不是水妖儿。”火小邪避过水媚儿的眼神,竟将目光投向林婉,林婉也正看着火小邪。林婉略略躲了一下火小邪的目光,却又慢慢地转过脸,眼中万千温柔柔情似水,再不避让,与火小邪久久的对视着。
水媚儿见了此景,微微皱眉,头一低,避开所有人的注意,眼中突然泛出层层杀机,如同黑云遮天、阴暗无明,让人看了一片寒意。水媚儿手腕在身后一抖,随即一把小刀已经从袖口滑入掌心。
火小邪、林婉浑然不觉水媚儿有异,仍是无言无语地痴痴对视。
火小邪突然哈哈无声地轻笑两声,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表情,喃喃道:“对不起,我已经到极限了。”说着,身子一软,双眼翻白,就要向后躺落。
可火小邪刚要滚到在地,一股大力涌来,有人托住了他的后背,将他扶住。火小邪连吃惊的力气都没有,侧眼一看,扶住自己的人,竟是田问!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顺着田问的力道,坐直了身子。
田问不等火小邪说话,已经开口说道:“做得好!”
众人见田问突然无声无息地恢复过来,都是大为吃惊,潘子、乔大、乔二三人更是张了嘴,啊啊啊不知说什么才好。
田问手一压,止住大家说话,啪的站直了身子,噌噌两响,两把月牙形的怪异挖掘工具已经持在手中。田问左右一看,身手矫健地跳开几步,来到与众人相隔七八步之外,双臂一插,两把刀直没墙中。
田问若要挖墙,身子几乎和陀螺一样旋转着,土石飞溅着四下散开,人也跟着向墙内钻入。这种挖掘的速度,简直让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不用片刻工夫,田问已经钻入墙内,又听墙内当当当连声做响,田问抱着一个石球,一跃而出。
田问手中的石球,约有香瓜大小,两拳刚刚好能够团住,黑灰两色,凹凸不平,并没有特殊之处。
田问拿着石球,稳步走回大家面前,木纳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憨憨的笑容,说道:“定宫石!大幸!”
众人见田问这种表情,又从墙内取出一个古怪的石球,本已阴冷绝望的心境中都腾出炽烈的希望,一股子劲头涌起,纷纷围拢在田问身边。
田问当然要好好一番解释!又是写,又是比划。
依田问所说,这定宫石,是十里纵横宫颇为关键的物件,一共十八颗,是修建地宫时,土家锁定方位之物。定宫石埋在哪里,修完地宫后,连土王亲临都找不到,可谓十里纵横宫比破宫口诀更为难以获得的东西。一旦有了定宫石在手,以田问之能,无异于多了一个天然的指路明灯,功效比破宫口诀更为强大。一石在手,田问只需五成的探脉寻道功力,就能找到其他定宫石,十八颗定宫石找齐,就能通达中央之地,即是破宫。
田问用发丘术入定,本是想集中所有意识、感觉,拼死在万无生机之处,以求发现一点气脉线索,而线索是什么形式,田问入定时根本就不知道。谁想火小邪他们连番努力,战至瘫倒的时刻,虽说破不了宫,但这番惊扰,搅乱了十里纵横宫的地脉之气,定宫石的位置依稀脱出,让田问于入定之中,得以发现。田问哪里肯放过,霎那间就恢复了神智!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连田问都不敢相信,居然得到了土王也难寻到的定宫石。
田问只有一个担忧,就是挖出了定宫石,诚然是好事,但十里纵横宫会不会因此土崩瓦解、大门洞开,还是浑然无事,则没有任何史料可查,难以估计后果。
可田问也顾不了这些后果,他喜怒不形于色,但动作有时候还是会透露他内心的狂喜。田问双手抓着火小邪的肩头,前后不断摇晃,简直要把火小邪摇到散架,嘴里一个劲地重复:“死地后生!”
在天最黑的时刻,就是天亮的时刻,熬过最深的黑暗之后,光明来得是如此的快,如此的夺目。可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愿意像火小邪这样去做,又有多少人理解这个看似简单的道理呢?
田问持定宫珠在手,就显得游刃有余,众人打起精神,彼此扶持,随着田问走了一段,迈入一个不大的山洞,再不是枯燥乏味的房间形状,而是一个真正的山洞。更让人惊喜的是,山洞中央,一湾清泉汩汩冒出,积成一个小潭,清可见底。山洞地面、墙壁上,更有无数青苔、蔓草,肥大的根块露出地面,数不胜数。
田问环顾一周,如同主人招呼来客一般,朗声道:“请大家休息!”
众人一片欢呼!潘子、乔大、乔二连滚带爬冲到潭边,大口就喝,狂呼过瘾。
什么叫功夫不负有心人,苦尽甘来,众人无不深切地明白!天下还有比此时更让人高兴的事情吗?
此时,在地面上的日本人营地,已是午时。
特特特特,连声蹄响,由远至近而来,乃是两骑日本人的探子。
这两人骑马飞奔至寨门前,左右一看,都十分诧异,怎么左右都不见一个人?这两人正在犹豫是不是进去,只听路边草丛里唰唰作响,回头一看,已有两个系黄丝带的刀手闪电般地跳出,一人负责一个,将两人拽下马来。咔嚓两声,均是手起刀落,结果了这两个探子的性命。
紧接着又有数个系黄丝带的大汉跳出,手脚麻利地将尸体拖走,把马匹赶往一边。同时还有人用泥沙,将路面上的血迹掩盖住。
尸体被丢入路边的沟渠中,沟渠中早已是尸横遍地。
有大汉奔入寨内,寻到一直随从着郑有为的三眉会舵主冯仑,报道:“冯舵主,又杀了两个探子。”
冯仑说道:“紧守寨门,非我族类靠近,无论男女老幼,一律杀掉。”
大汉应了声是,赶忙退下一旁。
这个时候,日本人的营地里,只剩三眉会冯仑的东北分舵共计三十余个杀手,郑有为带着大部队,已经随同苦灯和尚,去找秘道的出口了。之所以冯仑他们留在这里,乃是郑则道提议,因为整个营地,数百号日本人和几十个中国劳工,全被杀光,与外界的联系中断,为防建昌城里日本人的后援部队察觉,赶来添乱,所以由三眉会的资深成员冯仑带人守着寨门,见人就杀,以拖延让外界知晓的时间。
冯仑正踌躇满志,四下巡视之时,又有大汉飞奔来报:“冯舵主,从日本人挖的深坑中,找到一个人!受伤颇重,神智不清,可能是从洞底爬上来的,看服装打扮,不是日本人,也不是劳工,似乎是奉天张四旗下的钩子兵。人还是活的!属下不敢造次,还请冯舵主前去查看!”
冯仑一惊,说道:“从洞里爬出来的?钩子兵?快带我去。”
大汉应了,赶忙在前引路。
冯仑赶到洞口,果然见两个手下,正七手八脚将一个血淋淋的人扛出,捆结实了放于一旁。冯仑上前一步,蹲在此人身旁,细细打量一番。只见这人双臂扎着绷带,血染半边身子,已是精疲力竭,但他紧咬着牙关,一双眼睛,仍然狠狠地瞪着。
冯仑一看这人胸前绣着的盘云,明白这就是钩子兵的装束,可钩子兵素来一起行动,颇为神勇,怎么落到如此下场?
冯仑问道:“小子,你是张四手下的钩子兵?”
躺在地上的这人,就是御风神捕唯一存活下来的钩渐。钩渐舍了张四爷、周先生和一众兄弟的尸身,一路急奔退回,片刻不愿停留。可他急怒攻心,满腹悲苦,又失血过多,全凭信念支撑,等他玩命地沿绳索攀回地面,已是油尽灯枯,再也无力反抗,两三招就被三眉会的杀手擒获。钩渐心中苦啊,怎么刚上到地面,碰到的居然是毫不认识的陌生人,而且一个个看着满脸杀气,莫非日本人的营地中有强敌入侵?
钩渐咬牙道:“正是!你又是谁!放开我!”
冯仑呵呵冷笑,说道:“骨头很硬嘛,身子这么虚弱,口气还不小,算是条汉子。我是什么人,不用告诉你。”
钩渐哼道:“这位好汉,我与你素不相识,无怨无仇,还请你放开我。”
冯仑嘿嘿一笑,手一甩,一把剔骨尖刀抵住了钩渐的咽喉,骂道:“既然被我抓住了,哪能说放就放?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地回答我,不能说错了半个字,我再考虑能不能放你。”
钩渐哈哈哈笑了三声,骂道:“你要放便放要问就问,钩子兵纵横江湖百余年,从不与人讨价还价,你要想用这种手段威胁我,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冯仑一撇嘴,目露凶光,骂道:“什么狗屁钩子兵,纵横百年,你们算个锤子!当老子不知道你是御风神捕吗?一群满清的狗奴才!落在我们手上,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想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吗?我可是割人肉的好手,保证三千刀下去,你还是活得滋润。”
冯仑说着,手上尖刀一晃,就刺破了钩渐的皮肉,竟要当场割下钩渐的一块肉。
钩渐厉声道:“好!来得好!三千刀我要喊半个疼字,我就跟你姓!麻利点,三千刀不够,来一万刀!”
冯仑暗哼,看你小子能有多硬!手中刀就要发力。
“冯舵主且慢!让我问一问他。”有人朗声叫道。
冯仑一愣,忙一回头,正看见郑则道快步而来。冯仑赶忙站起,躬身拜道:“少爷!你怎么回来了?”冯仑当然不知,郑则道早就来到这里,一直藏在暗处,看冯仑审问,直到冯仑要动刀了,他才及时出现。
郑则道和颜悦色地说道:“我爹他们已经找到了秘道出口,我转回来看看,随便叫你们过去。哦,冯舵主,地上躺着的那人,好像是御风神捕中的一个?他怎么在这里?”
冯仑赶忙把事情的原委与郑则道说了。
郑则道细细听完,说道:“冯舵主,御风神捕对三眉会有恩,你可不能乱来。”
钩渐一听,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跟随张四爷、周先生多年,听他们说过,十几年前是张四爷一封信,才把三眉会劝退出江湖,这么多年了,三眉会消声灭迹,怎么今天出现在这里?
钩渐上下打量了一番郑则道,这个翩翩公子,看着很是和气,依稀眼熟,却无法想起在哪里见过。
郑则道瞟见钩渐注意着自己,赶忙来到钩渐身边,低喝道:“快放了这位英雄!”
两旁大汉听郑则道发令,立即将钩渐解开。
郑则道不顾钩渐身上肮脏,亲自把钩渐扶起,情真意切地问道:“这位英雄,怎么弄得如此狼狈!快,我扶你去一旁休息,包扎一下。”
钩渐吃软不吃硬,一上来就被郑则道唬住。郑则道模样气质很是顺眼,而且嘘寒问暖,正切中钩渐软肋。钩渐再怎么强横,这个时候也发作不起来,竟觉得运气不错,大难不死,能碰上这位好心的公子。
钩渐客气两句,推辞不得,让郑则道等人搀扶到阴凉处坐下。郑则道命人取来食物净水药膏等,让冯仑等人退去,独自伺候着钩渐,非常耐心,绝无厌烦之色。郑则道同时在一旁自我介绍,说自己是郑有为的儿子,姓郑名则道,从小就听父亲讲御风神捕的威风以及恩情,不仅佩服,而且总想着找机会报答。钩渐落魄到这种程度,不由得信了郑则道所说。
郑则道见钩渐恢复了几分精神,这才小心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名震天下的御风神捕,会留下你一人在此?”
钩渐看着郑则道诚恳的眼神,回想起御风神捕尽折于地宫之内,心头一酸,叹道:“这位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御风神捕,只剩我一个人了……”
郑则道大为吃惊地说道:“什么?这怎么可能!”
钩渐低声道:“是的,我们遭遇了劲敌,是忍者……”
郑则道眉头紧锁,心想回来再看看果然是对的,入地宫盗鼎的日本人中,张四爷他们顶多是探路的狗,后面隐藏着的,才是真正厉害的角色。
郑则道打好算盘,今天既然让他捡到了这个活着的钩渐,一定要把情报全部挖出来。
两人不断低语,钩渐受郑则道言语激励,不由自主地,将地宫中所遭遇的一切,倾囊相告。
……
一个时辰过后,郑则道安排手下替钩渐备好快马,亲自将钩渐送出寨门。钩渐依依惜别,说出自己下一步的打算,发誓重建御风神捕后,只要郑则道开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钩渐快马扬鞭,眨眼跑了个没影。
冯仑很不服气,走出来对郑则道抱怨:“少爷!三眉会是故意借御风神捕的名头退出江湖,什么时候对我们有恩了?我实在想不通,御风神捕就这根独苗了,留着还不如杀了,他出去以后要是乱说,岂不是糟糕。”
郑则道呵呵一笑,说道:“冯舵主,御风神捕毕竟是白道上的领军人物之一,比三眉会有威望多了,虽只剩一人,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钩渐这个人,心直口快,嫉恶如仇,口风甚严,但他眼光不长远,更不懂何为政治,乃是绝好的利用对象。放心吧,他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我们杀了数百个日本人,他听到还大呼过瘾呢。我们注定与日本人为敌,他同样也是!我们若能得回大明天下,光靠黑道、贼道还不行,有失风度,台面上不好看,所以仍然需要御风神捕这样极为正面的角色,为我们摇旗呐喊。呵呵,说到底,我要的只是御风神捕的名头罢了,冯舵主,你明白了吗?”
冯仑听得目瞪口呆,哎呀赞叹声,连忙抱拳向郑则道拜道:“少爷一席话,真如醍醐灌顶!有少爷在,何愁三眉会翻不了身,何愁不能光复大明!”
郑则道笑道:“窃珠者诛,窃国者候,哪个帝王的天下,不是偷来的呢?我也是从五行世家学到这些做盗贼的道理的。呵呵,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我还差得远呢。”
冯仑更是佩服,长鞠不愿起身。
郑则道扶起冯仑,严肃地说道:“冯舵主,咱们这就把此地舍掉,尽快与我父亲会合,补充实力。圣王鼎出宫时,将有一场大战,很可能对手是日本忍军。刚才根据钩渐的描述,这些日本忍者应属于故弄玄虚,专门藏身在暗处突然袭击的那种,而且擅长使刀大力劈砍,非常辣手!我已有对策,但此战凶险难测,我们要以命相搏!不得有失!”
冯仑正色道:“少爷放心,我们早有舍生取义的准备!一战到死,不死不休,死而后已!”
郑则道说道:“好!那我们快走吧!”
这片硕大的营地前,人影闪动,很快走了个精光,仅留下一个血污横流的死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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