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土情之坚(1 / 2)
地面之上,木家各位长老已经布上七道毒阵,一圈一圈花花绿绿的,颇有些彩虹落地的感觉,竟很是好看。
木家众人总算踏实了一些,数百人分成四枝格局,团团围坐,各自治疗伤患。
青辰看了眼困在中央插翅难飞的水妖儿,低哼一声,转头对药王爷说道:“药老头,现在就开始第三场斗药,决出木王吧!”
药王爷一愣,说道:“我们不是承诺了火小邪,如能毁掉木媻……”
“你老糊涂了吧!药老头!我们还等着火小邪出来不成?现在没有木王,药锁怎么再度启动?”青辰骂道。
青芽也道:“老药头,青辰说得对。”
千鸟也随声附和。
药王爷哦了几声,说道:“那好那好,我这就宣告。”
青芽又阻止道:“第三战青枝认输了,愿黒枝获胜。”
千鸟一听,犹豫了一下,也说道:“花枝也认输了。”
青辰呵呵娇笑,拜倒:“谢两位姐姐。”
药王爷一见这种情况,说道:“也好也好,可现在逍遥枝的总仙主林婉不在,前任木王林木森神志不清,逍遥枝若不表态,还是有违木家规矩。”
青辰眉头一皱,不悦道:“林婉不在,难道逍遥枝就不能再定出一个总仙主来吗?”
“哦!所言极是,极是!”药王爷忙道,看向逍遥枝方向,问道,“逍遥枝各位,你们可否推举一位总仙主出来,主持大局?”
药王爷刚刚问完,就见逍遥枝李自有“拔地而起”,没有一点病态,大叫道:“药王爷,各位仙主!我乃逍遥枝仙主李自有,乃林木森的二徒弟,现在我师父林木森不能行动,大师兄林不笑重伤,我自荐成为逍遥枝总仙主!”李自有自说自话,回头对逍遥枝众人叫道,“大家可有意见?没有意见,好,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你个小畜生!”有人含糊地大骂,正是躺在地上的林不笑。
“哎呀,林仙主!你气血淤积,千万不能大声吆喝,多多休息,多多休息!你要是伤好了,我可以把总仙主的位置让给你。”李自有十分自在,脸皮之厚,也是可以称奇。
“逍遥枝总仙主再怎么也轮不到你,你这个小畜生!”
“林仙主,虽然你是我师哥,但总仙主要能服众,也不是你说了就算的。我李自有,素来紧守木家本分,林婉仙主不采人饵一事,我也多次言辞劝解!青辰仙主,各位长老,木家之祖训,家法规章,有我当逍遥枝总仙主,必能把木家传统发扬光大,就算林婉仙主能回来,我也决不留情,该处罚之处,必然处罚!”
青辰娇笑道:“不错不错!说得不错!”
李自有得了青辰撑腰,立即胆气雄壮了数倍,高喝道:“逍遥枝谁有意见!站出来当面说说!”
这等局面,逍遥枝谁人敢质疑,一个个全部哑口无言,林不笑只好暗叹一声,心里问候了李自有祖宗十八代千百遍,只能作罢。
青辰娇笑道:“药老头,我看就是李自有当逍遥枝总仙主了吧。”
药王爷说道:“用人之际,既然逍遥枝没人反对,便就是李自有仙主荣登逍遥枝总仙主之位。”
青芽等人,懒得管这等闲事,便跟着点头。
“谢药王爷!谢各位长老!”李自有喜出望外。
药王爷说道:“李自有总仙主,请来长老位置。”
李自有本是瘸着一条腿,这下虎虎生风,根本顾不上疼痛,径直便上前来。
药王爷说道:“李自有总仙主,木家第三场斗药,已经有青枝、花枝两家认输,逍遥枝有何意见?”
李自有沉吟一声,故作思考状,抬头抱拳道:“木家危难之际,多亏黒枝总仙主青辰英明神武,独挑重任,逍遥枝哪敢放肆,做虚妄之争,逍遥枝也认输!愿青辰仙主为木王!”
青辰呵呵娇笑连连,说道:“哎呀,李自有总仙主客气了啊!”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李自有立即恭敬道。
青芽、千鸟等其他长老,纷纷暗哼一声,对李自有这副巴结的嘴脸,很是不屑。
药王爷暗念道:“逍遥枝几十年前,还是木家实力最强的一枝,现在已经堕落至此,林木森、林婉,也怨不得我不照顾你们。”
药王爷说道:“既然青枝、花枝、逍遥枝三位总仙主自愿认输,那斗药第三场也不必再战,归论三战结果,黒枝胜两战,可在黒枝内推举木王。青辰仙主,请问黒枝推举哪位荣御木王之位?”
黒枝盘蛾仙主立即叫道:“自然是青辰总仙主为新木王!”
黒枝其他弟子,一片山呼海啸:“木王青辰,木王青辰!”
青辰毫不客气,娇笑几声,得意洋洋道:“那我就不推辞了!呵呵呵!”
新任木王之位既已落定,也就释然,青芽、千鸟、李自有,其他长老纷纷恭贺青辰,倒也谦卑得很,显得心服口服。
青辰一一谢过,口气一粗,大声道:“谢谢各位!药王爷,现在木家危急,繁冗缛节的礼仪暂且免了,快将两颗木广珠给我,我好率领各位,重启药锁。”
药王爷忙道:“木王大人英明!”说着从怀中小心翼翼摸出一个古色古香的木质方盒,在手中轻轻搓弄一番后,方才毕恭毕敬递上前去,“木王大人,这是前任木王林木森的木广珠,木家千年传承的木王信物,现交予你,请收纳,妥善保管,切勿遗失。木盒内外的剧毒,我已经依木家典法解了,请过目。”
青辰也不客气,伸手接过,迫不及待地打开木盒一看。呲的一声响,一阵青烟腾起,其味清甜,很快消散,只见盒内一堆细绒草上,安躺着一颗浅绿色的透明珠子,嵌在一个似木非木的戒指中,而珠子里隐约有一条青鱼似的“活物”游动,不断发出柔和的微光,很是神奇。
青辰大悦,赶忙将木盒盖住,又问道:“还有一颗圣王鼎上的木广珠呢?”
药王爷早有安排,已派人带了特制的皮手套,蒙了口鼻,去林木森的身上寻找,林木森睁着眼睛,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人在身上摸索,境遇今非昔比。
药王爷惭愧道:“林木森,实在抱歉,得罪了。”
不多久,药王爷的弟子便从林木森身上取出一个与刚才交予青辰的一模一样的木盒,火速捧上手中呈上。
药王爷转了道手,递予青辰,说道:“木广珠有一对,一颗木家祖传,是主持,一颗是放于圣王鼎中,是副持,一对珠子若同时在手,丢了任何一颗,都是弥天大罪……”
“好了,这些我都知道了。”青辰不耐烦道,挥手制止药王爷继续讲下去,将木盒托于手掌,小心打开。
青烟散去后,青辰低头一看,直直愣住,神色大变,所有人看到了青辰的脸色变化,心头均咯噔一跳,已猜到七八分。
盒子里空无一物!哪有木广珠在!
刹那间无人敢说话,一片死静。
“珠子呢?木广珠呢?怎么回事!”青辰惊声尖叫道,目光立即向林木森射来,极为怨毒。
药王爷全身虚汗直冒,脚底发凉,他自幼来到木家,活了近七十个年头,记忆中两颗木广珠一直在木家手中,历代木王相传,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更没有想过,一颗木广珠在斗药大会上丢失的情况。木家斗药大会规矩,前任木王将主持的木广珠交予大会司掌保管,自己保留副持木广珠,随身携带,其实是木家尊敬前任木王之意,若新任木王选出,则立即交出副持,多少年来,从未出现意外。就算前任木王斗药时不幸当场身亡,也是转为所属四枝之一的总仙主代为保管。
谁敢在木家斗药大会上妄动木广珠?再说装木广珠的盒子,内外两层剧毒,密码一般,共九十九味,乱碰乱摸这个木盒,就算不被毒死,身上留下的特殊气味,也是经年不散,易于木家追索。除了林木森和药王爷知道解毒之法,想在不损伤木盒的情况下,把里面的木广珠取出,再归为原状,难如登天。
刚才几个从林木森身上取来木盒的木家弟子,吓得全身哆嗦,扑通通跪了一地,谁说话也说不清:“不知道,我,我我,我不知道。”
药王爷顾不上身躯老迈,连蹦带跳地跑到林木森跟前,俯身大叫道:“林木森!副持的木广珠呢!你,你!你把木广珠弄哪里去了?”药王爷分明记得,斗药大会之前,林木森当着他的面,把两颗木广珠安置好,如果林木森身上的那颗丢了,只可能与林木森有关。
林木森只是看着药王爷,眼神凝滞,虽有意识,断然不能说话。
药王爷急得有些发狂,双手抓住林木森的衣襟,大骂道:“林木森,你是前任木王,你,你,你做了什么!”
青辰、青芽、千鸟、李自有等人深知此事重大,纷纷围了上来。
青辰冷哼道:“药老头,他现在说不出话!我给他解上一剂,让他开口。”
药王爷忙松开林木森,退开一旁,不住说道:“请木王大人做主!”
青辰上前一步,瞟了几眼林木森,哼道:“姐夫,你自作孽,怪不得我。”说着伸手在林木森额头上猛击一掌,就见过掌之处,皮肤由红转黒,血管暴起,林木森身子巨颤,咳的一声,满口鲜血不说,七窍也是鲜血直流。
木家人看得明白,青辰是再施“毒手”,毒上加毒,把林木森逼到回光返照的濒死境地。
林木森受了这一下,果然清醒了些,面目一展,眼中再有神采,咕咕咕把嘴里的鲜血咽下,张嘴哈哈笑了起来。
青辰喝道:“副持的木广珠呢?快说!虽然你是前任木王,但无故丢失木广珠,也要受灼皮洗髓之刑!说出木广珠的下落,还可饶你一时。”
林木森哈哈笑道:“木家,真是狠毒啊!灼皮洗髓,这种天地人三道难存的刑罚,五行世家中,木家已是登峰造极!”
“怕了吗?那就快说!”
“木家美丑混为一谈,善恶不分黑白,到如今已是极致,今日终于有你这黒枝青辰做了木王,木家的确该亡了!哈哈哈!”
一旁青芽,显得比青辰更为恼怒,愤然叫道:“林木森!休要胡言!你害死我妹妹,还想害了木家?我忍了你几十年,已经够了!你不说也行,你以为木家没有办法让你开口说出实情吗?木广珠在哪里?说!”
“哈哈,哈哈哈,青芽,是谁害死你的妹妹,并不是我,而是木家,是你们木家各位。青芽,你就是木家最不守妇道之人!木家女子不能生育,所以你妒忌你妹妹生下林婉,逼着林婉从小修习毒身,加倍用毒,让林婉小时候无时无刻不痛苦不堪,尝遍人间苦毒,所幸林婉不死,你还夸耀林婉是木家奇女,自己大大的有功。林婉十五岁之前,夜夜疼得尖叫,我抱着她默默痛哭,一个父亲,看着自己的骨肉受难,却无能为力,虽说我是木王,第二天还要依着木家规矩,继续让她受苦。你受不了了,我更是早就忍不了了!”
林木森一气说下来,青芽脸上有红似白,其他人也意欲阻止,全被青辰拦住。
林木森咽下一口污血,藐视一圈,哈哈又笑道:“大掌勺与木家初入门的女弟子私通,生下一女,你们以扶正家规之名,背地里将母女毒杀,青芽本以为大掌勺成为你御用男宠,谁知大掌勺痛失妻女,得了疯癫症,苦研药理,不喜女色。还有,药王爷、千鸟、滕牛、甲大,你们几个,全都是道貌岸然,助纣为虐,哪件事情少了你们的赞同。青辰堕入黒枝,修木家极丑极恶之力,你们口口声声反对,时至今日,你们却拥趸青辰为木王。活该你们没有子嗣!如此木家,还不该亡吗?”
青辰脸上挂着一丝笑意,认真把林木森所有话听完,方才说道:“姐夫,你把副持的木广珠给林婉了?”
“哈哈哈,不错!你们有本事,去木媻里拿吧!你们完了,你们全部完了!”
药王爷摇头叹道:“林木森疯了,开始胡言乱语。木家长老不能有子女,乃是博爱之举,天下的孩子,只要愿入木家,均当作亲生孩子一样抚养,并无差异,林木森,你是成年后才成了木家弟子,许多事,你还糊涂。”
“我糊涂!哈哈哈!我糊涂!好啊,就算我糊涂!我看你们谁能逃出我女儿林婉手中!女儿啊,不用客气,杀,杀,杀!”林木森歇斯底里道。
青辰眉头一皱,再听不下去,上前就是一掌,再拍在林木森额头上。
林木森惨笑一声,头一歪再度昏死过去,呼吸微弱,有进无出,已近气绝。
青辰骂道:“不想再听你废话了!林木森,不管林婉想干什么,暂时留你一条贱命!要重启药锁,一颗木广珠就够了!”
逍遥枝众多弟子,包括李自有在内,大都是林木森的徒子徒孙,本来眼见林木森毒上加毒,颇有些不忍,但听了林木森一席话,全是一头冷汗,难道林木森想要把所有人都杀了?包括自己的弟子?想到此处,再无人敢同情林木森。
李自有恨恨道:“林木森,你是我师傅,怎么心肠如此狠毒!说出这些大不道的话……罢罢,你我师徒名分,从此一笔勾销!”一把将长袍撕断一截,愤然丢到林木森身上,冲地上狠狠淬了一口,表示他与林木森恩断义绝。李自有欺师叛道,却在众人面前显得正义凛然,划清与林木森的界限,说起来真是笑话。
药王爷很是不安,林木森最后说的几句,让他隐约感到真的要大祸临头,赶忙上前对青辰等人说道:“木王大人,青芽、千鸟,各位长老。木媻对木广珠感受极为灵敏,如果副持的木广珠真的在林婉手中,林婉又是烈毒之身,莫不会,林婉想……”
青芽紧锁眉头,心惊不已道:“林婉确实有驱木、融木、人木共通的本事,她炼制的人饵药剂,便有与人饵心意相通的奇特药效。”
药王爷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莫非林婉想操纵木媻!这想法简直……”
“都别说了!”青辰脸上黒气沉浮不定,“药老头,各位仙主,先不管另一个木广珠了,尽速将四枝每个人携带的药草、蛊物、丹丸、粉剂等等木家药力汇拢,分门别类,以便重启药锁!快点!”
“尊木王法旨。”众人齐声应了,四散而去。
木家刚忙了片刻,就听到外围有人惊声高喊:“木媻!木媻的藤蔓过来了!”
抬头看去,果不其然,四周高墙耸立一般的藤蔓,本一直向外蔓延,可不知何时,已有大股大股的藤蔓,转了方向,向中间缓慢移动起来,一层一层缓缓堆积,如同一圈藤墙,逐渐收拢包围圈。
青辰心头也微微一晃,惊声大叫道:“大家快!把药物收集起来!”
一直静静站在一边的水华子和木王病人,两人表情都轻轻一动,暗暗沟通。
“木媻要把我们都杀了。”
“是林木森和林婉要把我们都杀了。”
“林木森和林婉的心机很深啊!”
“林木森本就是个怪人,只是没想到他女儿林婉,能答应他,灭了木家。”
“林婉我观察过她,此女有极恶的一面,但就算她变得极恶,还是阴阳鱼一般,再恶的时候,也有一丝不灭的善念。”
“嘿嘿,木媻如果袭来,你有把握逃走吗?”
“我只有五成把握。”
“那我倒有八成把握。”
“多余三成何来?”
“嘿嘿,因为你只有五成。”
“嗯!言之有理!如果加上水妖儿,我们三人,只逃出一个人,该有十成把握。”
“此事十分有趣。”
“相当有趣。”
“嘿嘿。”
“呵呵。”
木媻虽说移动得缓慢,却也有不可抵挡之势,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好像看着木家众人慌乱的样子,很是开心,绝不急于一时。
可对于木家人来说,时间过得飞快,原本十分广大的一片地陷之地,只觉得转眼间就被木媻侵占了一半面积。
费尽心机得到木王之位的青辰,焦头烂额,此时她才觉得,木王真不是好当的,木家四枝加上木蛊寨、粮队,各有各的毛病,木家擅长打有准备的仗,如同施药放蛊,而重启药锁的这种临时遭遇战,看着心有成竹,其实手忙脚乱,远不及火家、金家、水家、土家精干。青辰深感自己被架到了一个她目前根本无法胜任的位置上。可事已如此,唯有硬着头皮,自吞这枚苦果,有苦难言。
暂不表地面上仓促慌乱,说回到地下木媻占据的木家大殿,此地一片死寂,毫无声息。
密密麻麻不见天日的大量藤蔓已经退去大半,但整个空间,依旧被剩余藤蔓横七竖八地占据着,极像一种钻地蜘蛛织成的蛛网。
这片藤网中,又有十几藤团挂在空中,仔细一看,藤团里缠着的全是人,藤团又紧又密,里面的人连根手指也动弹不得。
这些被囚住的人,便是火小邪、田问、金潘、乔大、乔二、金家卫士、田羽娘、土家四门、王孝先、百艳仙主。
而林婉,则毫无踪迹,也不知是躲了起来,还是去往别处了。
就听一个藤团里,有人支支吾吾地骂道:“林婉!我们动不了了,这样不好玩,放了我们,让你再玩一次。”听得出乃是火小邪的声音。
很远处一个藤团里也有人用嗓子眼发声骂道:“火小邪,你是猪!她走了,听不见!”
“我是林婉的人饵,能与她心意相通,她肯定能听见。”
“你这个猪啊,听见了,也不会答应你的条件,她不是猫,我们不是耗子!”
“潘子,打个赌吧!她如果放了我们下来,你赌什么?”
“鬼才和你打赌,火小邪,你是个穷鬼,你有赌注吗?”
“谁输了,就叫谁三声爷爷吧。”
“好!一言为定,希望我能叫你爷爷!”
“那你输定了!”火小邪高声喊道。
火小邪话音刚落,所有藤团便有松弛的迹象,竟真要松开众人。火小邪并非能占卜先知,而是他体感敏锐,极细微的藤蔓力道变化,他也能顺藤感知,这项本事,金潘可差了太多,所以后知后觉。
藤蔓越松越快,眨眼间众人便能活动,火小邪就是一条混世泥鳅,脚尖发力,身子一拧,借着松解的力道,便直接钻出藤蔓,三攀两抓,就下到地面。
说是地面,其实早已看不见任何泥土砖石,厚厚的一层藤蔓,也不知覆盖了原先的地面多高。
土家人当然不会迟钝,他们不及火小邪这么油滑,但借着身上的尖锐铁器,断开藤蔓,纷纷落下。
金潘慢了半分,但从藤蔓缝隙中,已经看到火小邪落地,不禁大叫道:“爷爷,你还不快跑啊!”
火小邪抬头邪笑道:“还差两声!”
金潘暗骂了一声王八蛋,心头也急,发了狠嗷嗷大叫,挣开藤团,从高空中连抓带拽地落到地面。一落地就骂道:“你能正经点吗?都要死了的人!跑啊!”
火小邪嘿嘿一笑,大叫道:“好!大家跟着我跑!一、二、三!跑!”
凡是在场之人,都知道火小邪喊一二三睁眼很是管用,不由自主地跟着火小邪奔跑起来。
可这种藤蔓覆盖的地面,软塌塌的,处处绊脚,奔跑很是不易,而且忽高忽低,无数粗粗细细,蛛网似的藤蔓横竖斜挂,前行必须左钻右突,更是跑不了多快,连方向也完全不知。
所以火小邪等人不过跑了七八米,沙沙沙巨响,铺天盖地的藤蔓再度袭来,无孔不入,火小邪也不抵抗,仍有藤蔓缠了个结实。土家人、金家人虽有挣扎,同样无济于事,再度被缠了个结结实实。
多余的藤蔓很快退去,剩余地上十几个藤团,彼此接近了许多。
又是漫长的一片安静。
火小邪支吾道:“抓住了!再放了我们吧!”
潘子还是嗓子里乱骂:“放个屁啊。”
“放了我们还要跑啊。”
“那不是有病吗?”
“如果不跑就没意思了。”
“哦?哦……”金潘有些醒悟过来,大叫道,“我不信还能放了我们,有本事再打个赌吧!”
这次打赌,还是金潘输了。
火小邪等人再被释放出来,这次火小邪等见到所有人都解了围,才大声叫道:“大家跟着我,一、二、三,跑啊!”
没过一会儿,火小邪等人再度被缠得结结实实。
略微安静了一会儿,又听金潘嗓子里嚷道:“火小邪你这个猪,有本事再赌一次吧。”
于是这般反反复复,放了抓,抓了放,足足有十余次,木媻并无疲弱之势,而许多人却已经累得跌跌撞撞,尤以王孝先、百艳仙主为甚,落在最后,金家卫士次之,接着是金潘、乔大、乔二,土家人不分男女,都是体力持久绵长之人,紧随着火小邪,只落半分。
王孝先、百艳仙主再度解困,又听火小邪叫跑,却实在跑不动了,干脆抱在一起,喊道:“火小邪,我们跑不动了。”
火小邪并不搭理,还是很有规律地向前跑去,看着毫无目的,其实火小邪心里清楚,前方有个“小家伙”,不停地为他带路,正是那只九品灵貂。
九品灵貂,木媻居然能容它到处乱窜,可能九品灵貂如同金潘等人路遇的秋日虫一样,木媻把灵貂抓来,只是共生,并不伤害。九品灵貂身材瘦长娇小,可不比人类这样“巨大”,在这种蛛网一样的藤蔓间,依旧能上蹿下跳,行动如飞,前后钻行,游刃有余。火小邪在木蛊寨青云客栈总店里,亲手逮住过这只九品灵貂,给它起了个“小小邪”的名字,并将它放归,九品灵貂通人性,便记得火小邪的好处,认火小邪当它的新主子。
火小邪第一次被缠住时,这只九品灵貂便偷摸着想去营救,钻进藤团里要咬断藤蔓,却让火小邪阻止,反叫它去找大殿中央的祭坛,并偷偷引路。这样复杂的指令,火小邪只凭贴着灵貂的脑袋嗓子眼里哼哼了数遍,本以为灵貂不会明白,谁料它真的听得懂。
有些动物的灵性,远超凡人,九品灵貂又是灵中之灵,世所罕见。九品灵貂辨识人心,这种说起来玄异的能力,却只怪我们绝大多数人孤陋寡闻,不解世间奇妙,便要口口声声说绝不可能。
九品灵貂更聪明的举动还在后面,它找到祭坛,返身回来引路,果真按火小邪的要求,“偷偷”进行。它不叫不嚷,并不出来现身,而是躲在不远处,靠不断地摇动藤蔓,振动身体,为火小邪引路。
火小邪一群人中,唯有火小邪具有十成十的火家本事,耳力、视觉、体感、知觉敏锐异常,能辨出前方是九品灵貂在引导前进的方向。
所以,火小邪率领众人,看似痴傻癫狂一般胡乱奔跑,挑逗木媻抓了放放了抓,其实极具深意,只是谁也猜不到,火小邪也绝不会说罢了。
十几次逃跑之后,火小邪基本达到目标,他已经知道那个不受侵扰的木家祭坛,就在右前方不远处的一片低洼之地。
要不是此等手段,想在这片蛛网一样不知方向的空间里,找到祭坛位置,如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中,找到地下的一根针,难度可想而知。
再度被囚放之后,火小邪刚跑一步,就突然转向,冲着田问等土家人大喝道:“这里!”
火小邪身子一抖,平白快了数倍,泥鳅一样往藤蔓里直钻而去,好像全身每块肌肉都能活动一样,刺溜一下连人影都看不到了,只听在藤蔓间大叫:“土家开路,速速随我来!”
田羽娘等人微微一愣,但马上明白,田羽娘大喝道:“四门开山!田问也去!”
土家四门,平时最讨厌钻来钻去,都是逢山开山逢石裂石逢土掘土,早有憋闷,一听招呼,精神一振,加之有田问在,五人发力,向着火小邪所指之处冲去。手中利器翻滚,并不是边砍边走,而是先向前冲,藤蔓一绷直,就反手切断。
虽说沙沙声迅速传来,但离大股藤索袭来,还有些许工夫,这一点时间,火小邪已经足够。
火小邪从藤蔓中钻出,身旁再无他物,一阵轻松之余,定睛一看,所处之地,正是那座木家祭坛。虽说祭坛周围,藤蔓围成了半球形,但在半球空间之内,见不到一根藤蔓侵扰的迹象。
按理说,此处应该是绝无仅有的安全之地。
火小邪站定之后,土家田问等人也随后赶到,四处藤蔓已经四处疯涌,金潘、乔大、乔二等人尾随在土家之后,玩命抵抗,毕竟人多,落在队尾的几名金家卫士先后被缠。
乔大、乔二舍命护住金潘,眼见着已到了祭坛边缘,却已被缠得寸步难行,再难前进。
好在有火小邪,田问等土家人,无须多说,纷纷上前相助,斩断金潘、乔大、乔二身上藤索。可惜藤索数量实在太大,只救下金潘、乔二二人进了祭坛,眼睁睁地看着乔大被藤索拖走。
乔二刚一安全,却不见了乔大,放声大哭道:“大西瓜!”竟要往回冲去。
金潘将乔二一把拽住,与火小邪一道,把乔二拖到祭坛中央位置。
乔二哭喊道:“大西瓜,大西瓜,你别死,别死啊!”
金潘骂道:“别叫了!乌鸦嘴!他死不了!”
乔二方才止住,瘫坐在地,近乎呆滞。
乔大、乔二这两兄弟,从小生活在一起,别看天天没事就斗嘴,像一对冤家似的,但两人从未分开过,手足情深!
藤蔓果然避开这座祭坛,不再攻入,只是密密麻麻围在外面,但短时间没有退去的迹象。
土家人全身而退,镇定得多,已在四处打量,缓步绕着祭坛中央行走。
火小邪则抱起九品灵貂,抚摸一番,邪笑道:“小小邪,乖儿子表现得不错!”
九品灵貂听了夸奖,乐得吱吱直叫,直往火小邪怀里钻,只从衣领处露出小脑袋。
火小邪由着灵貂钻入怀中,摸了摸灵貂的脑袋,说道:“好,先跟着你爹。”
金潘走过身来,意欲狠狠给火小邪一拳,火小邪看也不看,唰的退开几步,冷哼道:“孙子,还差几十声‘爷爷’没叫,还想报复?”
金潘一愣,本以为终于有机会和火小邪叙旧亲热,怎么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心头一凉,酸溜溜地说道:“好,好,我欠你的,是我欠你的。”转身就走。
“潘子,好久不见了,谢谢你。”忽听火小邪口气一缓。
金潘一听,顿时站住,热泪不受控制地滚滚而出。金潘怕火小邪小看了他,不敢抬手擦泪,只是站直了身子,硬气不已却又有些哽咽地说道:“是啊,很多年不见了!”
火小邪慢慢走上前来,伸手搭上金潘的肩头,说道:“我,绝对不会让你为我而死的。”
金潘还是不敢转身看火小邪,但情难自已,嘴巴一咧,无声无息地哭了个稀里哗啦,两行泪水直入嘴中,又咸又苦,心中的所有委屈,也随之一扫而空。
何为兄弟!不是靠请客吃饭,不是靠勾肩搭背,不是靠言语宣誓,久别重逢相拥痛哭,亦不能证明你我是生死兄弟。真正的兄弟,其淡如雪山融水,其浓如百年陈酿,何须肉麻动情之言语,只是毫厘举动,便能彼此明白。
乔二见火小邪、金潘相认,从地上爬起,跪倒在地,悲道:“大师父,二师父他找你找了七年,大师父你为何从来不给我们消息?”
火小邪放下手,垂手肃立,一双黑眼中极深极暗,低声道:“当了七年汉奸,又认倭寇作父,羞于见人!”
田问走至火小邪一侧,沉声道:“记忆已复?”
火小邪嘿嘿笑了声,说道:“该记得总是记得,不该记得的也不记得,我是火小邪,却又不全是,那个火小邪,十分的窝囊,不清不楚,不明不白,邪不是邪,正不是正,无头无脑,草率愚昧,嘿嘿,火小邪,应该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才对!”
田问说道:“之前的,也好。”
火小邪嘿嘿邪笑连连,说道:“好什么好,之前我只是一枚棋子而已!而现在,我是下棋的人!五行合纵,就是我要下的一盘大棋!如此才能显出我的本事!田问,你可以选择和我一起下棋,还是当我的棋子。”
田问闷声沉默片刻,慢慢说道:“我会帮你。”说着退离火小邪身边。
金潘狠狠抽了半天鼻涕,止住眼泪,反而开心不已道:“火小邪,你这样好,是个当皇帝的料!等我们能出去,小小中华,只要你我同心,早晚是囊中之物!”
田羽娘一直冷眼旁观,听金潘此言,终于忍不住,站出说道:“金潘,你们金家想称皇帝?”
金潘笑道:“皇帝不过是个虚名!田羽娘,土家当了几千年皇帝的奴才,想不明白什么叫金钱,我也懒得和你解释。”
田羽娘低哼一声,不愿再与金潘费口舌,问火小邪道:“火小邪,我不知道你还有多少能耐,我们现在虽说安全,但也逃不出去,你可有什么办法?”
火小邪嘿嘿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祭坛的木盘之中,原先就盛放着木媻之眼,所以我们不用做任何事,只要等着,马上就有人来找我们。”
田羽娘惊道:“有人能来找我们?”
火小邪看着密集的藤蔓,说道:“就要来了。”
不需片刻,只听得四面八方沙沙声响成一片,围住祭坛的藤蔓居然慢慢向后退去,更大的沙沙声由远及近,声势异常惊人。
无人说话,都是全神贯注地戒备,紧盯着声音传来之处。
沙沙声骤然一停,就听有人极其难听地说道:“呃呃呃,火小邪,你们竟能玩小把戏,找到祭坛安生!把我逼我回来收拾你们!算你的本事!呃呃呃!”
火小邪大叫道:“林婉!你要来就来,废话什么!”
“呃呃呃!”话音一落,沙沙声再度暴起,轰的一声,大团藤索冲破藤蔓,黑压压的一片,将祭坛死死围住,翻滚不止。
从藤索中,一个身影缓缓透出,直近前来,依旧是那身衣裳,那副奇丑的容貌,不是林婉是谁?她并不显露真身,而是躲在几层藤蔓之后,加以防备。
林婉尖声道:“呃呃呃,你们若不乱来,我可以不杀你们,让你们永困在此,可现在看来,留不得你们!”
火小邪大喝道:“你是要毁掉此处吗?”
“呃呃呃,我不用毁掉这里,也能让你们生不如死!收!”林婉伸手一攥拳头。
不见任何一支藤索袭来,却有空气加速流动,好像被藤蔓吸走似的。
林婉怪笑道:“呃呃呃,看我把你们呼吸之用的空气换掉,你们要么憋死在祭坛上,要么冲过来,被藤蔓缠住,不痛不痒地慢慢化成肥料,你们选吧!呃呃呃!”
此话一出,无不心惊,这招确实厉害!而且很快,所有人便觉得呼吸困难,喘不上气。
金潘大口喘气,喊道:“林婉,有话好商量!我们憋死了,你不就,没得玩了……”越是说话,耗气越多,金潘话没说完,已经憋得脸上通红,扑通一下,伏倒在地。
林婉说道:“没什么好玩的了!你们死吧!”
田羽娘等人也知形势危急,唯有自救一途,纷纷坐下,各自入定,以减少对空气的需求,这是土家的一门绝技,称为地石眠术,乃土家必修之术,最强之人,可以用极快的速度进入动物的冬眠状态,在没有任何空气的地方,存活十余天之久。土家对于身体的修炼,力求能够渐至五感不存的假死状态,与火家追求感官的极致敏锐,特别是听觉、触觉、视觉、知觉四感,火、土截然相反。木家也重视感官的修炼,比火家强在嗅觉和味觉上,其他与常人高不出太多。水家则最为均衡,但知觉能力为五行之首,大凡水家高手,均是极度聪慧,精于预判、推测、计算,顺势而动,强占先机。金家则是身体修为上最差,重视利用非自身的外力,倒也有很多其他四家无法企及的优势。
其实田羽娘等人身上,还有一物,称之为“石励子”,乃是两个用羊肠做成的皮囊,平时卷成一团,藏在身上,需要用时,将两个羊肠彼此连接,用药粉和药水混合,便能生出氧气,置于鼻下,从气孔中猛吸,还能维持近一天生命。
可这是土家最终手段,轻易不用。
田羽娘等土家人也清楚木媻不愿攻击进来,只要长久坚持,便能期待转机。
田问的地石眠术,经过九生石下的锻炼,远胜田羽娘等人,达到身土不二的境界,所以暂时不必坐下,也不用闭眼,依旧站着,直视着林婉。有人会问,田问有身土不二的能耐,怎么碰见秋日虫鸣,弱化听力便是,怎么还是狼狈?其实秋日虫鸣,能听到的声音只是表征,厉害的是其他听不见的声频,所以就算是个天生的聋子,也能在脑海中直接听到。故而田问会十分狼狈。
火小邪轻咳一声,似乎也耐受不住,半跪在地,捏紧了咽喉。
林婉呃呃呃念了几声,觉得无人再能轻易动弹,从几层藤蔓中探出了身子,说道:“没用的,没用的,你们全部死定了。”
可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林婉只觉得眼前一花,已不见了火小邪,等再察觉到火小邪的身影时,火小邪已经鬼魅一般扑面而来,一柄匕首直刺林婉咽喉。
林婉呃的一声叫,身子向后猛退,一边催动身边无数藤蔓,劈头盖脸地向火小邪卷来。
火小邪黑眼中冷光直冒,杀气腾腾,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虽然瞬间被藤蔓止住去势,但刀尖追着林婉的咽喉,脱手而出,飞刺而来。
林婉周围有藤蔓护身,可换过来说,却也是一种禁锢,使得人行动不便,林婉根本无力躲过。可林婉也是运气奇佳,该她不死,一根藤索的中段,无意之间,刚好在林婉面前经过,不偏不倚地轻触了刀尾,使得刀身微微一偏,贴着林婉的咽喉划过,割出一道血槽。
火小邪大骂一声:“操!”他算得精准,乘林婉大意之时,飞身而上,一刀杀死林婉的机会足有九成九,可藤索恰好经过,就是那百分之一的不足,竟然碰上了!
林婉惊魂难定,呀的尖声大叫,就在刀身划破她皮肤之时,拦住火小邪的藤索也已发动,将火小邪卷着,抛向远处。
火小邪一声骂后,马上又大吼:“田问!”
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在火小邪刚刚失手之时,向林婉扑来,藤索正在抛开火小邪,大部分来不及回收护主,使得林婉面门大开。此人正是田问!
田问力道雄浑,一只大手从几层前来阻挡的藤索中直破而入,咔的一下,牢牢掐住了林婉的脖子,只要再度发力,林婉的脖子立断!
火小邪被重重抛落在祭坛上,翻身而起,不顾空气稀薄,大叫道:“杀了她!”
守护林婉的藤索疯狂回击,眨眼便把田问缠死,接着围成一大团,连同林婉也一并包裹了起来,形成一个几人高矮的巨蛋状,外人难以攻破。
田问虽然听见了火小邪高喊杀了她,却没有下手,只是盯着林婉的双眼。
林婉双手抓着田问的手腕,厉声道:“杀吧!杀了我也没用的!木媻已经接受了我的意志!”
田问却说道:“我,为人饵!”
“什么?!”
“给我下饵!”
田问一双明亮而执着的眼睛,如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林婉浑浊的双眼中透入,直刺林婉内心深处,激起一阵光亮。
林婉两行淡绿色的眼泪从眼角流下,厉声道:“田问,你!你疯了吗?我现在这个模样,你还要救我?你救不了我的,救不了的!”
田问坚定道:“能救!下饵!”
火小邪在祭坛上听了,心焦似火,空气已近消失,每说一个字都艰难无比,火小邪拼力叫道:“田问,杀啊……机会……”缺氧所致,脑中一黑,几欲跌倒。
田羽娘不知是何时起身,一把将火小邪扶住,也是声嘶力竭地喊道:“儿啊!杀了林婉这个妖女!”
巨大藤球之中,林婉依旧垂泪,但面目之丑陋,竟然好转了许多,声音虽柔了几分,仍是凄厉:“田问,你难道,还会喜欢现在的我吗?我这个样子、这种心肠,你怎么能再喜欢我。”
田问低声道:“我喜欢!”
林婉松了田问的手腕,捂住脸惨叫数声,沙哑地哭道:“好,那我成全你,可是,你会后悔的,我也会后悔的,你就算能解了我的毒身,也极有可能和木媻化为一体的。”
田问淡然一笑:“夫复何求。”竟慢慢松了掐住林婉脖子的手,面孔向林婉靠了过去。
林婉泪流满面,容貌竟恢复到平日的五成,另有一种凄然之美,躲了一躲之后,也向田问迎来。
两人双唇一触,便没有分开,原本缠住田问的藤索纷纷脱落,使得田问张开双臂,将林婉紧紧地搂在怀中。
林婉紧闭双眼,与田问深深拥吻,一只手的手心中一亮,腾起一团红色的光饵,轻轻按在田问的胸口,那团光饵便直透田问体内。
沙沙巨响,保护着林婉、田问两人的藤蔓巨蛋,便渐渐向后退去,没入到无边无际的木媻森林中,再无踪影。只是密集的藤蔓,还是死死围着祭坛,不见有退去的迹象。
随着林婉、田问离去,紧紧围绕着祭坛的藤蔓也渐渐退了开去,空气一畅,数股凉风吹来,霎时间,便解了火小邪等人窒息而死的险境。
金潘、乔二连喘数声,终于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坐了起来,粗气连连,还是说不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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