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契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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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烈日,把每一寸光辉洒向四域。大地无限光明,黑暗无从躲藏。大明宫前,甲士如虎般横列。阳光砸落在那些鲜明而荣耀的甲胄之上,仿佛一片镜面森林张开阴影。那令人不敢逼视的酷烈与雄壮,就在这皇权的城墙之下。

“宣——”含元殿前,威武的呐喊从深阔的内殿一直传到我脚底。

“吾皇万岁!”两手合揖高举,深深叩下,双膝平跪于地,额头触地,以示对天子的绝对服从。

因为抱病,我已有近一年未出静园。二哥照例和气地关怀一番。但我知道,这是一次正式的召见,必定有一个重大的决定,牵引我命运方向。

二哥谈起父皇,道:“先皇去后,未尝有一日敢忘其叮嘱。而今海内升平,唯幽州仍丧契丹之手,令朕寝食难安!”

幽州,历来兵家必争之地。失去它,向南直到黄河,大周都无险可守。契丹骑兵若来,一马平川,可以直入中原。失去幽州,也失却了北方马场。没有马,就无法建立骑兵部队。我懂得二哥的忧虑。他随时要防契丹兴起南下之心。

我点头道:“先帝遗训,与民休养生息,不可再起兵祸。燕国女流,不敢妄议朝政。私以为不如与契丹通好,百姓各自安居乐业。”

二哥十分赞许,“朕正有此意。犹记当年父皇将你下降耶律楚,去契丹国号,复渤海旧称,每岁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粟十万石。你虽归来,盟约仍在。朕愿仍课以岁币,以求通好,不闻刀兵。”

听二哥的意思,大周已经愿意正式承认契丹立国。

他又道:“不过三年罢兵,两国断交。为表诚意,需派能得耶律楚信任的人去,才可促成和谈。”

耶律楚最信任的人……忽然有些明白二哥召我入宫的原因。

他继续说道:“朕愿增银二十万两,再加绢粟,换取契丹马匹。”

原来二哥是打算和契丹换马。

“皇上想要换取多少马匹?”

“十五万匹。”

十五万匹马,足以装备一支四五万人数的骑兵部队。我忍不住摇头。耶律楚不是傻瓜,他绝不肯给大周这么多马。二哥看着我的神色,说道:“你想得很对,朕要十五万匹好马,但耶律楚不会答应。”他继续说道:“只有你去,会不一样。只要谈成,银两绢帛要多少都可再议。”

我抬起眼来与二哥对望。他的眼神恳切急迫。我的呼吸悠长而轻冷。

“这么多马,皇上是要装备骑兵以攻幽州吗?”

二哥满面肃容,向虚空遥遥一拜,“父皇两征契丹,正是因为幽州一旦落入鞑虏手中,北方永无宁日。朕不得不加以防备。”

他站起来,在空旷的大殿里踱着步子。坚硬的石砖发出沉重的回声。

“你久在契丹,最是清楚,那是一头尚未长成的猛虎。耶律楚正在推行新政,走改革之路。野蛮落后将逐渐淡去,儒学、佛教、耕种、手工,他们无所不学。终有一天,也许很快,它会成为大周最大的祸患。朕并无贪霸天下之心,只为护佑大周子民。”二哥的眼神带着难以名状的焦虑,闪烁着奇异的光辉。他终于停下脚步,眼光重重地落在我身上,“大周江山不能坏在朕的手上。”

我完全明白二哥话中之意,他要建立骑兵来防御契丹南下野心,保障百姓安居乐业。但是,买契丹的马来防御契丹……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事说不出的奇怪,一时又猜度不清。

疑虑重重中,二哥已按住我的手,“三妹,这件事只有你去,朕相信你一定会去。”

这命令口吻的“一定会去”四字让我震动。一股阴寒的凉意从他的指尖,一直传递到我心里,在那里盘桓不去。

是了,泽儿还在他手里。咽下哽在喉头的苦涩,我问道:“泽儿他……好吗?”

二哥眼神温和,带着安慰的语气,“等你回来,便去看看他吧。”

长跪,我深深叩首,低沉的声音铺展在面前的金砖上,似乎也带上了砖石的硬度,“谢皇上恩典,臣妹必竭尽全力。”

二哥含笑,十分欣慰,“三妹此去,一路风尘辛苦。为国为民,也是大功一件。朕即拟诏,封你为长公主,另派三百精兵护送。”

我再拜谢皇恩,缓缓退下。步下大殿前数不尽的汉白玉阶梯,一片阴影掠过天空,大地倏然变暗。我抬头,正望见满天黑云好似一只巨大的手漫过一切。

这是我第二次北去,在离开契丹三年之后。这一次,征程直达天福。

浩荡的关山布满着苍茫的影子。一路艰辛,奔流不止的辽河越来越近。横马河滩,看浩荡河水澎湃不止。我望见遥远的辽河自天而来,河水扬波。我望见燃尽的夕阳悄然西下。那落日的方向,正是长安。我忆起曾经有人扬起鞭子指向夕阳下的山脉。他的脸沐浴着黄昏的流光,温柔的声音仿佛描摹记忆的回声,“看,黑山,那是一座神山。”

这是二哥景宏的时代,出使的排场自然非常。

明黄色的仪仗在阳光下烁烁生金。离天福城外三里,下车换乘五凤肩舆。十二支炝金羽扇围簇遮挡,四名内官稳稳抬起肩舆,随着引导的执仗侍卫缓缓前行。

天福城门大开。内官奏道:“契丹皇帝将亲迎长公主。”

城内外立满我熟悉的黑甲鹰军。毯道两旁是随行而来的侍女内官,一色赭红,垂手而立。

天福城下,一众人簇拥着的,便是耶律楚。远远望去,他穿的是紫色九龙袍。身后立着的丽人应当就是述律皇后吧。她绰约亭亭,红色的窄衽长裙,耳边硕大的金环远远便能刺痛人的眼。

肩舆以极缓的速度轻稳着地,十二支羽扇同时散开。我起身扶住身侧侍女的手,踏上长绒卷毡。望仙髻巍峨华丽,饰以金翅,望之若仙。明黄色礼服上金线珠玉刺绣成九尾翟凤。长长的披帛拖曳在后,约有丈余。在阳光下,影子拉得更长,使我原本娇小的身影近乎夸张地扩大。

看清耶律楚容颜的刹那,心底袭来一阵痛意。连忙掩下那一瞬的失态,想要露出端庄高贵的微笑,唇角却只带上微弯的弧度,僵硬得像戴了一个面具。

一别近三年,他神情肃穆而庄重,丝毫看不出情绪。我的眼神控制不住地移向陪侍一旁的女子,却意外地发现那并不是述律新月。

忍不住瞩目,脚下也错了步子。侍女轻轻稍握紧手,我才回神,耶律楚也正把视线投向我。四目相对一瞬,他目光深邃,似能直探心底。我慌忙垂下睫毛,勉强维持仪态万方。

“周朝皇帝贵重,使长公主亲来契丹,结两国之好,功在千秋。”耶律楚的声音,仍是熟悉的清冷,更多了几分稳肃。

我也打起精神,竭尽全力使声音听上去更庄严,“本宫奉大周天子令,千里来使,结好贵邦。蒙契丹皇帝亲自出城相迎,倍感荣光。”

于是击鼓鸣号,堂皇入城。

高台上已设宾主双座。其余人等均下立。台下开始助兴表演。

“三年不见,公主别来无恙?”耶律楚先坐下,端起酒来。

我穿戴着数十斤重的袍服金冠,走到客座一路叮咚窸窣作响。揭开茶盖,清澈的茶汤映出艳红双唇,“托圣上洪福,一切顺遂。”

“顺遂?”他转着酒碗,冷笑一声,“朕看你很不顺遂。”

耶律楚就是这样直接,他从来不喜欢寒暄与虚礼。

“此三年,周朝变故颇多。”他声音低沉,“你的弟弟不在了。”

猛然被他戳中痛处,手中茶杯微微晃动。

“他也死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裴青。

合上杯盖,深深呼吸。眼观鼻,鼻观心,我的声音冷得像冻硬的石头,“乱臣贼子,死有余辜。”

我侧过面向另一边,却仍能感受到来自他方向那灼热的目光,将半边脸烧得滚烫。

“公主不问内情?”

心中岂无疑问,但我并不敢去揭那些遮掩着丑恶罪行的盖子。裴青的背叛,是给我最沉重的一击,重到不能想起。抿了抿干涩的唇角,我道:“本宫不想知道。”

“朕想知道,”耶律楚眼神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道,“公主为何来?”

我拿出准备好的言辞,“为两国百姓安居乐业,免于战祸,前来结盟。我朝天子愿以金帛换取马匹,通商友好,各得所需。”

“马匹?”耶律冷冷道,“景宏所求多少?”

我长舒一口气,“十五万匹。”

耶律楚微扬眉,“他也真敢开口。”

“只要有好马,价格均可商议。”我解释道,“大周唯求国泰民安,绝不先动干戈。”

他并没有理睬提出的条件,直接拆穿我,“你明知十五万匹马朕不可能给周朝,为何仍不远千里前来?”

台下忽然轰然叫好,原来是方才那红衣美人手执琵琶,上得台来。

我看了一眼,仍垂目而坐。耳边开始响起清脆的琴声。初时朦胧,只闻叮咚,袅袅仙乐流水行云。不多时陡然用力,手指以刀的削刮之势在弦上行走,起落之间,琴音忽变,金石裂帛,砰然铿响,划过一串铮铮铁戈之声,带起黄沙孤烟的苍茫,浊浪滔天的惊迈。秋风萧瑟,草木皆兵,暴风骤雨,山崩地陷。琴音越拔越高,激昂处如阵前厮杀,战马奔腾;悲壮处似血染沙场,九死一生。

果然人美艺高。能随侍耶律楚身边,想必受宠。在台下献艺,又可知身份不高。为何反不见述律新月,令我有些纳闷。

我想起耶律楚曾受伤的手,这几年不知如何。待启声询问,他忽然高声赞道:“好!”问候的话止于唇边。自嘲地微微一笑。他的手,自有人关怀,何劳我多心?想到此处,只以袖掩了口,轻咳几声。

他仍看着台下,似不经意道:“公主远行千里,想必劳累,先歇息数日吧。”

天福宫已彻底毁于战火。都城,还在缓慢重建中。我居住的,是临时搭建的宫帐。带来的三百护卫也被获准驻于附近。

草原的雨季来临了。越是晚间,雨越大越急,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我眠在帐中,梦中似有金铁相交,铮然作响。渐渐呼喝惨叫声,不绝于耳。惊坐起,呼唤侍女,却连呼不应。

我从榻上起身,步出帐去。连绵的雨滴像是倾泻的箭矢,交织成硕大无比的水之幔帐。地上升腾起层层的水雾,一片迷蒙。

帐外也没有一个人。侍卫内官宫女全都不见踪影。风卷雨来,一阵血腥气,也带来更为清晰的打斗呼喝声。浑身悚怖,我在雨中疾步而走,水顺着长发滴滴答答往下。面颊上也都是水,迷迷蒙蒙看不清楚。

议政帐越来越近,一道闪电划过。在这一刹那的白光中,我忽然看见,银色和黑色的交织,血与水的喷溅,兵器同兵器的碰撞。

若不是身上被雨鞭抽得生疼,我几乎怀疑自己仍在梦中。

“郑通、郑通。”我大声喊着此次护送我来契丹的副使,一边向混战中心奔去。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夜,越近越能清晰地看清地上密密麻麻地躺着的护卫尸首。在一道又一道闪电劈向大地的瞬间,我看见黑色兵甲的包围圈越缩越小,只剩下十几名银甲战士还在作殊死搏斗。

以众围寡,这分明是一场赤裸裸的杀戮。

“住手!”我声嘶力竭地喊道,“怎么回事?”

有人忽然拽住我的胳膊。漆黑一片的夜里,我仍然马上从动作姿势感觉出那是耶律寒。

“耶律寒!”我唤他。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我发现他神色汹汹,眸色寒极。

闪电之后,隆隆的雷声滚动起来,似乎连城墙都被撼动,发出低沉的震颤。

“出什么事了?”我冲他喊道。

“殿下不知道吗?”他反问了我一句,将我从战团旁拖开,一直拖到议政帐里。

一阵亮光扑来。“又是这个周朝妖女!”愤怒的声音很熟悉。我顺眼望去,在围着火炉的一圈人中找到了说话的萧显。

“为何屠杀本宫护卫?”我对帐中一众人喊道。头发和衣服不停地向下淌着水。

耶律楚上下看我,突然说:“取衣给她。”语气严厉。

我这才意识到身上的丝缎锦衣被雨水浸透,全都黏附在身上,曲线毕露。我自己抱住自己,脸上一阵一阵滚烧起来。

有人拿来了袍子。我接过,围在身上。没有明黄色长裙凤冠的装扮,就像是失去了保护自己尊严的壳。

“报!”忽有一将自帐外来,单膝下跪道,“首犯郑通已活捉。末将稍加拷问,他胆小畏死,已招供是受周朝长公主指使谋刺皇上。”

众人一齐把愤怒的目光向我投来。一股凛冽杀气,直刺周身。

“犹记先皇在时,当年所谓和亲,也是潜藏刺客,伺机作乱。”

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转过脸去。火光中映出的,果然是述律羽之。他从耶律楚身边另一主位上霍然立起,声音近乎咆哮,“周朝一贯诡计多端,先皇为景宏所害。此仇此恨,不共戴天。皇上,当斩此毒妇,将其首级送往周营,以示契丹之威。”

在述律羽之不断翕动的双唇中我才醒悟过来,自己已经被卷入了一场谋刺之案。而我竟对其中内情分毫不知。郑通出身蓝甲军,身经多战,岂是畏死之士?为何只略略拷问,便将我扯出?还有,以区区三百人,在这天福之内,竟欲谋刺契丹皇帝,听来简直匪夷所思,如同儿戏一般。到底是手下护卫真有阴谋,还是契丹存心挑衅?

我把迷惑的目光投向耶律楚,发现他也凝视着我,眼里带着某种陌生的洞悉,“将长公主投入死狱,严加审问。”

我并未作解释,因这些年来我已逐渐消沉。天下纷争,自己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牵扯期间的旁观者而已。一切事情,我都无力左右。

从座上宾,到阶下囚。死狱,这是我熟悉的地方。

有人入死狱来,不是来审问,竟是三年未见的阿君和瑶琴。久别重逢,抱头痛哭,她们自述受命来狱中服侍。谈起别后,才略略知道这几年契丹的情形。

我走后一年,耶律楚立了述律新月为后,并在上京为她专造一座掬月宫,以示尊荣。然而耶律楚却并不常在上京。他更多的时候留在天福,主导新政推行。

我入天福时看到的红衣丽人,是北方日连部酋长所献,因善弹琵琶,颇得耶律楚青眼,因此随侍在侧。

自我走后,阿君和瑶琴便被遣到天福,一直在这里充作侍女,却没想到我还有归来之日。尤其是瑶琴,双目哭得肿如红桃,“殿下怎会又来契丹,还被关入这死狱之中?”

仔细想来,无论此次事件由大周和契丹哪一方挑起,都是为了引起战端。二哥和耶律楚,也许终将用一场生灵涂炭来证明谁是强者。

因为有她们的陪伴,死狱中的生活并不很辛苦。囚室清洁,饮食衣被也一样不缺。看押者亦为女官。过几日,有两个面生的官员来询问雨夜情形。我据实陈情,他们也不相逼。

这一日天方拂晓,忽有侍卫前来,“有请长公主。”

瑶琴哭泣,阻我前去。

我安慰她道:“你们自安心等待,本宫并未参与谋刺契丹皇帝,不必忧心。”

来人引我至议政耳帐,低声言道:“公主请在此等候。”说罢退去。

我方立定,便听见内帐一片激烈语声。

“陛下,妖女深入我大契丹南都,对我们的虚实掌握很多。如果她密信周朝皇帝,让营州登陆的数十万周军知道我们只有两万步兵守城,再加五千骑兵。他们便会长了胆子,不顾一切地扑来。所以老臣恳请陛下,放弃天福,到各部落中集结部队,再在广袤平原上给他们致命一击。”是述律在侃侃而谈。

“营州距离天福走最近的路也有五六百里。周军都是步兵,每日急行军也不过四五十里,要来到天福,需要至少十日以上,而且疲惫至极,补给线也会很长。我黑鹰军虽然分散周围,但集结起来最多只需五日,完全有时间以逸待劳,断绝周军补给,将他们全歼。如果皇上这次再放弃天福,更会引起朝局震动,失掉南契丹民心。末将看不如立刻派人去各部落集结部队到天福,然后伺机歼敌。”耶律寒的声音传来。

述律的声音很是不屑,“如果周军不北来,而是转而向西,攻击棘城到幽云一线,首先拿下幽州,再配合从霸州北上的周军,占据辽河,切断南北契丹会合路径,分而歼之,那我们岂不是在此坐以待毙?”

“皇上、丞相,请听末将一言。”萧显缓言道,“周人登陆营州的消息只是从几个逃脱的营州守卫那里听来。他们在慌乱逃窜之时,所看所感,未必真实。按照以往情形,周朝老皇帝的进攻全部从幽州一线展开,没有海路计划。而要从胶州发兵,渡海来到营州,运送数十万军队和军械,、马匹、补给,就得有船。末将内弟曾去周朝江南沿海经商,他们最大的船只不过四五丈,最多能载一二百人。运送数十万人,要有上千艘这样大船。景宏登基不到三年,就算动用全国人力,也不见得能造如此多船。依末将看,应该派出斥候骑兵,再去准确侦查,再动不迟!”

耶律楚的声音显得特别沉郁,“诸位所言皆有理。周军虽在营州已登陆三日,但我们仍有回旋余地,此际不可惊慌。”他停了停,唤道:“亚父!”

“老臣在。”述律应道。

“请火速派人往南契丹各部落调兵,限黑鹰军五日内集结于天福城下;并传令北契丹,限他们十五日内集结在辽河至燕山一线待命。”

“遵旨。”

“耶律寒。”

“末将在。”

“立刻派出斥候骑兵,沿棘城至营州一线伺机侦查,由原来两个时辰一报,改为一个时辰。人员不足,你自去调配。”

“是。”

“耶律肃负责修葺城墙并加固防务。只有几日时间,你务必投入全部人力,以防周军来攻。”

“臣必尽全力。”

“诸位,时间紧急,都散了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出帐而去。帐帘忽然拉开,我看见议政帐中只剩了耶律楚。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我,“你都听到了,周朝大军已在营州登陆。”

终于知道二哥令我前来契丹和谈的真正原因。他并不需要十五万匹马,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讨伐契丹的理由。如此,郑通的一切所为便都可以解释。

耶律楚叫我来,也许是认为我知道些什么。因此我淡淡说道:“本宫只奉命来使,商议交易马匹之事,其余一概不知。”

然而他并没有问我什么,只说:“你的处境很危险,已成契丹公敌。今日起,便留在我身边,寸步不可离开。”

从得到大周奇袭营州的消息开始,已经七日。耶律楚发出征兵的命令也已经过了七日。然而,黑鹰军却一个没有到,而北契丹也没有一点消息。坐在议政帐主位的耶律楚此刻虽然依旧是镇定姿态,我却能从沉重的呼吸感受到他内心的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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