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去做媒人吧(1 / 2)
宁姝抿抿唇,看了那张毛巾一眼,见它干净雪白,没什么问题,而自己确实被雨水打湿,狼狈得很,也就道声谢接过了。正擦着发梢的水珠,男人又道:“姑娘方才所作所为,在下都看见了,实在是侠肝义胆,令人深感佩服!不知姑娘芳名?在下凌文君,乃青州人士,想与姑娘交个朋友。”
宁姝动作滞住,当下把毛巾扔还给他,道:“没兴趣。”要往楼梯上走。
凌文君却不想放弃,跟了宁姝两步,又道:“姑娘别误会,在下虽然唐突了些,但并不想冒犯姑娘……只是好奇姑娘你在手上涂的是什么?”
宁姝步子一顿,看向自己的手,上面还有些许紫色粉末。回头瞥他一眼,见眉眼间倒确实没有放荡神色,许是真的好奇,也就转向他解释:“这玩意是用毒蛇之王的骨头磨粉而成,其中还掺杂了几种毒花毒草,所以那蛇才会乖顺听话。”又道:“不过这东西你们东淮人是碰不得的,容易引毒上身。”
凌文君听到“你们东淮人”几个字,心中猜到她的来历,脸色微变,不过还是客气行了一礼,道:“多谢姑娘解惑了,打扰到姑娘,实在抱歉。”
“没事。”宁姝语气淡淡,转身准备上楼。
眼风一扫,忽而发现门口走来一个身披蓑衣的熟悉身影,她又停了下来,脸上欢喜,几步跑过去:“相公你去哪儿啦!”
司烨取下蓑衣,迎上宁姝这明媚的笑容,阴郁心情倒扫去两分,嘴里却仍是道:“又乱称呼。”
宁姝轻哼一声,道:“少转移话题,这大晚上的,我都不知你不在房里。虽然你神秘得很,有事也不同我说,但你可不许一个人偷偷摸摸跑掉了。”
司烨讥诮道:“偷偷摸摸跑掉的人似乎不是我?”
宁姝脸上一烫:“……不说这个了!”
话音刚落,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凌文君突然开口:“是司烨兄吗?”
司烨和宁姝俱是一愣,向他看去。随即司烨面露讶色,难以置信:“凌文君?”
凌文君不迭点头:“是我是我!一别两年,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你。”又看一眼宁姝:“没想到你已经娶妻了。”
宁姝的心立即顿了一下,见到司烨那阴沉脸色,赶紧解释:“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凌文君爽朗笑道:“嫂夫人何必害羞?我跟司烨兄八年同窗……”
司烨低咳一声,打断他道:“文君,这事说来话长。不过你为何会在此处?不是长留青州?”
凌文君拍拍胸口:“任务在身,需要赶回京都,路遇暴雨,才在这驿站临时歇脚。等雨停歇了我就走。”
“那家里可好?”
“好得很,我爹娘天天躺在院子里赏花晒太阳,要多悠闲有多悠闲,看得我真是羡慕不已。”
“哈哈,等你老了,也可如此这般!”
“你师父身体还康健吗?”
“嗯,前些时候他还破获了一桩大案,生擒盗匪十余人。”
“啧,不愧是当朝第一神捕,一出手果然不简单!”
……
见他们二人一言一句交谈甚欢,宁姝也插不上话,淡淡叹气,默默转身往楼上走去。
直到宁姝关上房门,司烨唇角笑意才渐渐退散,语气沉下两分:“走,去我房里说话。”
一进房间司烨便插上门闩,凌文君也把窗门合上,确定没有漏风的空隙,他们才到桌边坐下了。
“你去京都是因为雷亭涧的案子?”司烨直截了当问。
凌文君承认:“是的,有了些新线索,我们查到雷亭涧出事前跟某位大人有秘密交往。不过具体的我也不甚清楚,纪巡按这封信我无权看。”
司烨长叹一声,道:“距当年命案发生已过去了五年,我们的线索去仍屈指可数。每次有些眉目,不久就会推翻,有时我真怀疑……”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凌文君也知道他的意思,感同身受,亦是长叹。
过了一阵,凌文君又道:“这次线索十有八九又会被掐,所以我们讨论再多也没用。因为它,我们被泼了多少盆冷水?有时想想,我们这样究竟为了什么?一个没有结果的案子,或许到我们死,也不会得到真相。”
司烨淡笑:“你现在怎么如此悲观?我可还记得,最初接第一个任务时,你信誓旦旦跟我打赌,二十年后,比一比谁破获大案重案多。”
凌文君想起那时,不禁也笑了,道:“十五六岁的事,你倒记得清楚得很!”笑着笑着,还是忍不住问:“你和那姑娘,究竟是……?”
司烨自知避不过,也就简单同凌文君说了和宁姝相识的过程,凌文君听罢,满脸惊讶。
“所以你们这也算青梅竹马了啊!”他笑着打趣。
司烨额角一痛:“这是哪门子的青梅竹马?用无妄之灾来形容更为适合。”
凌文君窃笑:“我倒不这么想,若是五年前,你们就此别过,各不相欠,谁也不见谁便罢了。这五年后竟然能在望阳城里相遇,难道不是缘分?莫说东淮有多大,单单是你刚好去望阳城,她也在街上,这路人并肩接踵的,怎么就偏偏是你帮她抓到了小贼?所以啊,你们还真缘分得很。”
这点司烨确实无法反驳,低头默默倒了杯茶喝。
凌文君又道:“话说回来,你若不说那姑娘是贼,我确实还瞧不出来。方才你不在时,那姑娘帮了一个女人大忙,还顺便骂了那些看客一顿,可谓大快人心。”
想起宁姝之前买下小笼包,又在桃林里帮小孩子抛系桃木牌的场景,司烨唇角微挑,道:“这事她能做出来,我并不奇怪。”
凌文君清清嗓子,眼中添了两分促狭:“其实我还是想说,那姑娘生得如此好看,身手还不错,更重要是心地好,你跟她相处下来,竟然不动心?”
司烨单手拄额,瞥他一眼:“你别做官了,去做媒人吧!”
凌文君笑开:“就算我要做媒人,也先得把兄弟你这一桩亲事做成不是?”拍拍他的肩:“还是这么多年了,你仍然放不下曲风荷?”
听到熟悉又陌生的三个字,司烨脸色渐渐沉下,秋水目中透出两分迷茫。凌文君看得分明,不免摇头感慨:“听我一句劝吧,曲风荷已经是莲妃,生活幸福,更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跟她之间早就没有任何可能了。”
司烨垂目,握着茶杯的手缓缓蜷紧,声音低沉:“以前不过是年少轻狂,少不更事,如今过去的都过去了。”
“那你还——”
“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有些不适应罢了。”司烨打断道:“文君,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
见他已经说得如此直白,凌文君只能把剩下的话咽回腹中去。为了打破尴尬,他决定给司烨添满茶,只是刚拿起茶壶,司烨眼神瞬间一变,凌冽而锐利。
“进来!”
凌文君吓了一跳,正想问他什么意思,窗门忽然被外面拉开。一个婀娜身影颤抖着翻进屋中,浑身尽是雨水,说不出的狼狈。
看到果然是宁姝,司烨脸色更加阴沉,怒道:“现在不当贼当梁上君子了?!”
宁姝小脸苍白,抱着肩膀,眼神隐忍又难过,想说什么,几次三番开口却还是闭嘴,站在那里身子抖个不停。司烨看出两分异常,走过去想问她出了何事,冷不防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惊雷巨响接踵而至。宁姝一声惊叫,捂着耳朵蹲下身去,像鹌鹑般缩成一团。
凌文君的心跳了两跳,此时留在这里未免不合时宜,小声道:“司烨兄我就先走了。”说完赶紧离开。
司烨阖目一叹,伸手拉住宁姝胳膊:“打雷而已,起来。”
“不要碰我!”宁姝反手一抓,顿时在司烨手背上留下几道血痕。他倒抽一口凉气,手背上的血竟然泛出深红颜色,没想到宁姝居然会在手上留毒。
再看她这异常反应,回想之前都是她一个人在房间,司烨的心陡然提起,顺着窗户直接去到她的房间,检查一圈,并没有发现异常。再折回时,一抹衣影却掠过自己身边,直接朝蹲在地上的宁姝奔去。
来者速度之快,伸出手将宁姝拉起,随后紧紧抱在怀中,动作皆在眨眼之间。司烨凝神打量他,片刻后想起他是桃林中见过的男子,有些惊讶。
“是你。”
温吟与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只是将宁姝抱得更紧,小声在她耳边哄着:“小九,没事的,有我在呢。”
宁姝似乎恢复了些许意识,轻声喃喃:“他,他在看我!他死不瞑目……好多血……呜……”又开始流泪。
温吟与抚着她的背低语:“没有的事,他死了很多年了,走得很安详。”
“温小八你骗我……”
“是我不好。”
“你混蛋!”
“嗯,我混蛋。”
……
安抚宁姝睡去已是后半夜的事,温吟与背部湿透,轻呼出一口气。回头见司烨还站在那里,一脸阴沉地盯着自己,登时笑道:“我又不是犯人,何必这样看我?”抱拳:“对了,方才事态紧急,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是温吟与,小九的师哥。”
司烨目中淡然,道:“如此,你们还真是贼窝。”
温吟与连连摆手:“‘贼窝’二字并不适合我们,我与小九所行之事,所走之道,岂是贼能比的?”又道:“这几天辛苦你照顾小九了,这丫头不省心,老觉得自己厉害,其实特依赖人。若不是你这正人君子,我还真不放心让她跟着你。”
司烨沉默一瞬,道:“阁下既然跟了我们一路,为何此时现身?”
温吟与偏头看向宁姝:“喏,还不是因为她。这丫头一听到打雷就跟得了失心疯似的,需要人陪着。”
司烨眉头微皱,想起方才她那受惊害怕的模样,且之前还不知她一个人在房间忍受了多久,心里忽然一疼,如同压上块石头,有些喘不过气。手背密密麻麻的痛突然传来,他低头,这才想起宁姝误伤他的事,见小臂已有暗纹丛生,脸色不禁更加难看。
温吟与远远看到他的伤势,弯腰去解宁姝腰间不离身的荷包,摸了半天,找出个白色瓷瓶,朝他扔去。
“这是解药,快吃了吧。小九她擅毒,这毒有些厉害,耽误久了手就保不住了。要是她醒来见你断了手,少不得又骂我。”用手掐了掐宁姝的脸:“你这丫头,下手没轻没重的,要出了人命又是我替你收尸?”
司烨听到他的话,隐约猜到什么,服下药后把瓶子放去了桌上。
“你们不是贼,是往生鬼魅。”他语气不善。
温吟与微微一愣,随即笑起:“果然聪明。”低声喃喃:“往生毒焰,灼我骨血。苟延残命,世人不怜。无罪为罪,诛心夺智。鬼魅过处,哀鸿遍野。你和小九不是一路人,以后还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吧。”
司烨挑唇一笑,很是讽刺:“正有此意。”说罢,拿起放在柜子上的包袱,转身离开房间。
天将亮时,宁姝感觉到身侧一股幽幽兰香愈演愈烈,微微睁开眼睛。
对上温吟与那无比魅惑的笑容,宁姝先是一懵,而后心口发堵,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你怎么才来!”她给了他一拳,“你不知道昨夜打雷下雨?我等了你好久都没见你,没办法才只能过去找司烨,哪晓得他房间有人,我站在窗外面淋了半天雨……”说到这里,她忽然一顿,“对了,司烨呢?”
“早走了,”温吟与一脸云淡风轻,“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房间,若他在,我哪儿敢现身?”
宁姝撑着床四处张望,果然没发现司烨的身影,甚至连包袱都没在了,心里顿时失落不已。
“这人说话不算数,明明说好不会偷偷摸摸走……”她小声嘀咕。
温吟与揉了揉宁姝的发,道:“所以叫你别太相信东淮人,个顶个的精明算计,你偏不信,还好这次没栽大跟头。”收手:“接下来你还想去哪里玩?”
宁姝抿抿唇,心不在焉地用手扯着被角。
温吟与见状,桃花目里浮起一丝情绪,道:“你莫非是喜欢上他了?”
宁姝吃了一惊,连忙否认:“你乱说什么,我怎么就喜欢了?你知道我讨厌说话不算数的人,他这不辞而别,我能开心么?”说完又翻了一个白眼。
温吟与稍松一口气,收敛不快,温柔道:“好了小九,咱们没必要跟个无关紧要的人置气。出来休假的时间只有这么一年,眨眼就过去了,有那时间郁闷,还不如想想要去哪里玩。”
这话倒是说进了宁姝心坎里,她轻笑一声,道:“别的不提,就这点真是无人能及你温小八!”想了想:“昨天司烨带我去桃林的时候,我觉得那儿挺美的,我们南地也没有这样的景色,可惜人太多了。不知道哪里有人少的桃林?”
温吟与笑:“所以说我了解你,已经打听到了,前面不远有个清安村。村子人少又偏僻,村人以养蚕为生,还算淳朴。村里有一大片桃林,他们以前只卖桃子,看到这几年周围都是踏青赏花的,也就把桃林圈起来了,还有专供旅人赏花的农居,你想待多久花就待多久。”
宁姝眼前一亮:“是个好去处,那就去清安村吧。”
两天的路程,一路骑马玩乐倒也过得飞快。只是宁姝和温吟与都没有想到,刚谈好一处农居,还没住下,一只白鸽子从天而降。
看出这是往生门专门饲养的信鸽,宁姝脸色立马有些难看,小声嘀咕:“怎么休假还有任务?我要三倍价钱!”
温吟与笑着拆下封筒,取出纸条看完内容,道:“那你恐怕是没机会了,这次是二哥找我。”
“二哥……”宁姝眼前浮现那张常年一个表情的脸,无端打了哆嗦,脸上讪讪,“既然是他,那还是你去吧!”
温吟与摇摇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道:“行,这次我应该不会走太久。不过你要是待腻了,就去绛珠镇。那地方盛产海珠,还能自己开贝壳,挺有趣的。”
“好,我记下了!”宁姝随意挥手,“你快走吧,别让二哥久等。”
温吟与无奈一叹:“你这哪是怕二哥久等?分明是我带你到地方了,你又觉得我碍眼了。喂不熟的小九,生气!”话虽如此,他脸上却没有一点恼怒,拿着包袱转身朝门外走去。
一连住了三天,每日看着同样的花,吃着相差无几的农家饭,宁姝渐渐失了兴趣。到了第四天,她索性不出门了,端上根板凳坐去院子里,看满院嘴角嫩黄的毛绒绒小鸡扑棱着翅膀到处啄米。
“哎,那里那里!”
“你真笨,没看到脚下有好多嘛,非要抢别人的。”
“……哇,还是你聪明,竟然能翻到蚯蚓,难怪你长得这么胖!不过长太胖了小心被做成白斩鸡!”
正在洗菜的大婶忍不住笑:“小姑娘你可太有意思了,我这儿来往住的人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个,倒第一次见这么喜欢跟鸡崽谈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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