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杀了他,否则我就杀了你(1 / 2)
天远处的云彩被阳光渲染得五颜六色,绮丽异常。
宁姝的心里,诸味杂陈。
这一路走来,有太多的无奈,甚至可以说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认识司烨,莫名其妙喜欢上他,又莫名其妙在一起。而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几分平静时光。不是自卑自己的身份太低微,配不上他,就是担忧被往生门知道,东窗事发。幸福没几分,总是在犹豫踌躇间徘徊不定,如今想来,是她太幼稚了。
既然早就做出决定,那便应该牢牢抓住,不再多虑。
生死什么的,琢磨太多也没多大意思。就像她的爹娘,虽然早逝,但在一起时至少也拥有快乐时光,且她知道,她的双亲从未后悔过。而她,如今辗转迂回,和司烨再次重逢,她实在不能再推开他了。
她已经不似最初那般心境,她明明白白确定自己要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宁姝忽而抬头,嫣然一笑:
“你怕死么?”她问。
司烨伸手,指尖掠去她鬓边一缕碎发,低声:“死有何惧?”
宁姝的心微微颤抖,她指尖掐入掌心,下一刻,紧紧靠入他的怀中,语气认真又轻快:
“那我们努力活下去吧!”
……
司烨和宁姝再出来时,温吟与一眼便看出他们之间的气氛完全变了。
已知的答案没问出口,就没有再问的必要。温吟与佯装毫不知情,笑着走到宁姝身边,与往常般熟稔地揽过她的肩膀道:“小九,今日我心情好,你想买什么随便开口啊!”
宁姝笑着拂开他的手,戏谑:“哟,既然温小八舍得破费,那我可得好好逛逛了!”
话音未落,一袋银子已经稳稳按在她的掌心。她吃了一惊,侧目看去。
“先花,不够再找我拿。”司烨淡淡开口。
宁姝抿着唇角笑:“你这是要包养我啊?”
“你要是愿意,可以。”
“那我不愿意呢?”
“这便是零花。”
宁姝扑哧笑出了声,掂量着手中银两,道:“你一年到头俸禄也没多少,真舍得给我?”
“嗯,我的都是你的。”
剩下那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宁姝已然明白他的意思,双颊绯红。趁温吟与还未说什么,赶紧把银子推还回去,急急道:“说笑而已,我今日才不想买东西呢。过不了多久我们都得上天剑山庄,哪有去别人地盘还带一大堆玩意的。”
司烨颔首:“嗯,那便暂存我这。”
宁姝本打算再说几句话,眼风扫到司烨背后十步远的距离站着的金梦岑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又打消念头。她看看天色,思索片刻,朝金梦岑那方迈步而去。
金梦岑看到宁姝气色颇佳的模样,心里猜她十有八九要跟自己炫耀,更气不打一处来,双拳握紧,柳眉倒竖,准备反击。哪知宁姝走近后只是对她浅浅一笑,道:“金家妹妹家大业大,夫婿岂能从江湖无名之辈中挑选,就算金家妹妹心悦愿之,家中长辈也定然不允。与其到时被强拆,伤心伤肝,还不如趁现在早些断了念想。金家妹妹聪慧,自知我所言绝非害你。”
这一番话直戳金梦岑心里去,她气焰节节败退,到最后,脸上只剩下小女孩被抢了心爱物那委屈巴巴的可怜小表情。眼泪在她眼眶里不停打转,半晌过后,她抽噎着开口:“你和司大哥认识很久了?”
“算起来六年有余。”宁姝浅笑盈盈。
望着宁姝温柔的眉眼,金梦岑彻底没话可说,只能不太甘心的小声嘀咕:“那我是输给了时间,不是输给了你。要是我先认识司大哥,他未必喜欢你呢!”
“可‘要是’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呢?”说罢,宁姝莞尔,掠过她的身侧直径往回走。
回到客栈,宁姝将自己的衣物从包袱里重新拿出,又一一叠好。心情大好之时,做些无聊事也会觉得甜蜜。等将最后一件衣裙放回,系好包袱,她忽然察觉自己的唇角一直上扬着。
恰好时至饭点,司烨前来敲门寻她一起。她揉揉两颊放松,满心欢喜地拉开门,对他甜甜一笑。许久没见她如此明媚的笑颜,司烨有些恍惚,神色微微一滞,颇是感慨地抚了抚她柔嫩的脸颊。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举止亲密无间,仿佛之前从未分开过一般。
温吟与看在眼里,收回目光,低头不语。食不知味地吃完这餐饭,他借着有事在身,提前离席。温吟与走后,宁姝的脸色微有变化。司烨也没有多问,默默将蟹黄豆腐上的葱花一一挑开,又端过宁姝的碗,替她舀了几勺。
夜色渐深,底层用餐的客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了司烨和宁姝二人。酒足饭饱,看烛光都觉得灿烂灼目,宁姝若有所思,提出去护城河边散步。
月光温柔,微醺的淡黄如薄纱,轻轻笼罩着静谧无声的大地。
护城河畔的垂柳在月色下更显柔美,纤细的柳条尽情舒展,饶是秋深,也生意无限。宁姝走近一棵杨柳,伸手攀住一条柳枝,弯折过来,往司烨眼前晃了晃。
“你有心事?”
司烨略是敛目:“你有话说?”
宁姝停下动作,学着司烨的模样望他,偏头笑:“你的心事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跟我师哥有关吧!”不待司烨回答,她继续道:“你之前跟我说了曲风荷的事,我却没同你说过我师哥的事,这样想想,是挺不公平的。现在月色正好,很像那个晚上……”
说到这里,她眸中浮起淡淡雾色,微扬下巴,看向远方,仿佛回到十二年前。
她心里一直清楚,自己跟其他七岁的孩子是不同的。这种不同并非是其余小孩能满地疯跑,她只能待在屋里看书,而是她的父母惨死。
其实那些小孩或多或少都有让人唏嘘的身世,要么被父母遗弃,要么父母离世,但他们来往生门时十有八九还在襁褓之中,因此对父母的印象极其模糊。偶有对父母印象深刻的,大一些的孩子,记忆却不是那么美好,多的是无法释怀的厌恶。宁姝是所有孩子中最特殊的那个,原本有令人艳羡的家世,一切却在最幸福的时候戛然而止。
温吟与来往生门已有五年,灵活的脑子和不落俗套的手段让他在同龄人中已初露头角。萧影有意培养宁姝,所以私下单独授命,让温吟与看准时机,教会宁姝该做的本分事。
于是那段时间的接近,在宁姝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抚平她心上伤口最好的一剂良药。宁姝渐渐会笑了,虽然是短暂的,很难发现的,可也比之前好太多。温吟与于她来说,仿佛是父母愿景凝成的仙子,她一天一天地靠近,寸寸展开心扉,甚至愿意开始接触功夫。即使每次和温吟与切磋都是她输,还输得很狼狈,她也乐此不疲。
这美好直到那一天,温吟与生辰那天,化为血色泡影。
宁姝早早起床,梳妆打扮好,又从床底下拿出提前捏好的泥偶小人,打算一会见面送给温吟与。正哼着小曲准备出门,寻常侍奉温吟与的阿枝突然过来传话,说温吟与在苍龙洞里等她。宁姝一听,瞬间不高兴了,苍龙洞大洞小洞加起来一共有二十来个,之前听说里面闹鬼,她胆子小还没去过。不过生气归生气,毕竟温吟与生辰,他待她那般好,这苍龙洞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愿意去闯一闯的。于是宁姝重拾心情,抱着泥偶小人向苍龙洞方向而去。
一个一个洞找过去,不觉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宁姝气喘吁吁地摸了摸有些湿润的刘海,终究不耐烦了,对着黑黝黝的洞大声喊:“温小八你死哪儿去啦——”
“死哪儿去啦——哪儿去啦——儿去啦——去啦——”
一时间四面八方全是她的声音,她吓了一跳,像做错事的孩子般咬咬舌头。正思索还能做些什么,冷不防一只手从身后探了出来。
“这儿呢。”
宁姝顿时回头,对上温吟与那熟悉的眉眼,她冷哼一声,不悦地嘀咕:“没见过生辰来这破地方的……”
“跟我来。”温吟与打断她的话,往前引路。
宁姝隐隐约约觉得温吟与今日看上去稀奇古怪的,脸色不自然就算了,还透露出一股阴鸷。宁姝咽了口唾沫,心里没底,不过转念一想,温吟与不可能拿她怎样,也就坦然了许多。
随着温吟与左拐右绕,最后走到尽头。站定时,她赫然发现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宁姝吓坏了,结结巴巴道:“师哥,他、他怎么了?我、我们该怎么做?怎么、怎么救人?”
温吟与脸色忽然阴沉,转身挪移到唯一的洞口,对她冷冷道:“杀了他。”
“啊?”宁姝没反应过来。
“我说,杀了他,”温吟与加重语气,“否则,我就杀了你。”
宁姝难以置信地朝他看去,那一刻,他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凶狠。
纵使现在的她双手早就染满鲜血,她也不敢仔细回想那天发生的事。
那段血色记忆在惊雷响起时便开始扭曲模糊,隐隐约约是温吟与的声音在不断催促,那句“杀了他,否则我就杀了你”在她脑子里疯狂盘桓,像鬼的小爪,一点一点占据她的清醒,她失去理智,任由眼泪在脸上纵横。
而后,她缓缓蹲下身,拾起温吟与丢在她脚边的匕首,去颤抖着手指去触刀柄,再试探着缓缓握住。
记不清捅入那人身体的感觉,只是很清晰地听到那人气若游丝的声音:“小丫头……真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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