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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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潺潺,伴着夜色,宁姝渐渐睡去。

天初亮时,洞里的寒气如积雪崩塌般,突然爆发。宁姝冻得一个哆嗦,迷迷糊糊的,颤抖着手想去捞被子。捞了几下猛地想起自己身在洞底,她一下子睁开眼睛。

有薄薄的光从昨日他们坠落的地方投射下来,微弱的包裹着她。她能看到白烟似的寒雾在空气中流动,那冰冷的感觉如针,丝丝缕缕往骨髓里钻。她抱住自己,用手搓搓胳膊,扭头,四处寻找司烨。

恰好司烨从黑暗深处走来,他手里拎了一捆已经处理过的竹子。发现宁姝醒了,他疾步走去她身旁。

宁姝还未开口,司烨的手已经探上她的额头。停留片刻后,他又沉默地收手,解开外衫,将她紧紧裹起来。

“阿烨?”宁姝刚说出两个字,忽然发现自己声音低哑得可怕。接连着头也昏沉起来,又笨又重,根本无法清醒。

司烨抚了抚她的脸,轻声:“昨夜你突然发热,到现在仍旧烫得很。这暗河水脏,我不敢给你喝,你先别说话。再等等,我带你出去。”

“你……”

司烨抬手,制止她的问题,看向那捆竹子道:“放心,我有办法。”

昨夜司烨被她身上传来的滚烫惊醒后,一直在琢磨如何尽快带她出去,原路返回是最近的,可石壁直陡,上面滑腻,他试了几次无法成功攀上去。将希望寄于暗河,看似可行,危险却未可知。抛开水里怪物不谈,单单是暗河有多长,尽头接连着什么地方,都无从得知。好在天亮的微光挤迫头顶的缝隙,照射入水,往前处绵延。天越亮越能看清,这条暗河不过十余米的距离,而水也不过没膝深浅,直走并不是件难事。

于是司烨当即去砍树根。得了几根后又觉它们软绵绵的,使不上大用处。再寻木料之时,忽而忆起他们来时才路过一丛竹林。竹子这物什埋藏极深,很容易在地下取得。想到此处,他忙往深处寻找,总算得了六七根楠竹。处理完上面根须,他用布条和其他树根搅在一起,扎出个简单的竹筏。

待做好这一切时,宁姝已经开始恍惚。

司烨唤了她几声,她的回应时有时无。不敢再继续耽搁,他看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鱼,拔剑,猛地往下一刺。血涌出的瞬间,不知从什么地方涌来一片密密麻麻的鱼,立即连血带肉的把那条鱼啃食殆尽,连骨头都没剩下。

司烨看向那竹筏,不禁心烦意乱。恶鱼这般利齿,这竹筏扛不住它们三两下撕咬。即使他能割伤自己,用血做引,咬牙撑上片刻,也无法保证能将宁姝送出这寒气森森的暗洞。

心神紊乱间,他忽而又有了新的想法。这鱼食肉嗜血啮一切,但石头这物什,它却断断啃不动的。心念一起,他赶紧又用剑扎了条鱼。这次不待那乌压压的一片拥来,他已经将剑提起。取下那鱼的同时,又用树根拴上好几块小石头,把鱼的血液和肉纷纷涂抹上去,再用叶子包了,以免它们入水便散。

以防万一,他又再刺了两条鱼。原本打算多做些准备,奈何那些鱼似乎变聪明了,见到剑的寒光如避瘟神,不再上当。司烨将宁姝搬上竹筏,又将那一长条拼接捆满鱼肉的石头树根拽在手中,深深吸了口气。

这样的做法实在冒险,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全力一试。

深深吸了口气,他把竹筏放入水中。河里的鱼从未见过如此庞然大物,沉寂片刻,见竹筏并没有威胁,忽然就簇拥而来。刹那间啃噬之声四起,司烨立即抛了石头入水,同时踏入水中,推起竹筏,疾步前行。

血的颜色在身后逐渐蔓延,司烨能感受到那些恶鱼撕扯的距离与自己越来越近,更是加快速度。只是水流逆行,而前方又不甚明亮,一个拐弯,竹筏直径撞上石壁。宁姝的身子晃了两晃,险些从竹筏上掉入水中。这一动作让她腿上的伤口又冒出血来,浓郁的腥气仿佛拉开恶鱼垂涎的盛宴,游水之声骤然拉近。司烨心头一紧,把宁姝扶回中间,用剑割破小臂,浸去水中,咬牙继续前行。

八步、七步……

三步、两步、一步……

他头一次发现,原来几步的距离,也可以漫长到如同一生。

踏出水的刹那,他的双腿和手臂已被咬得鲜血淋漓,全是数不清的小洞。再看竹筏,浮在水里的那头布条和根系只剩下分不清模样的条缕,而楠竹近乎散架,原本光滑平整的切口,早被啃得面目全非。

竹筏上的宁姝仍然昏迷着,冷汗透过她的衣服,甚至透过裹在外面的他的外衫,湿了一片。她发丝散乱,不知是被汗还是被雾水打湿,覆在惨白的脸上。她蛾眉微蹙着,唇又是淡淡的粉色,呼吸微不可察。

这一幕仿佛重回他从稽灵山里把她救回来的那天,他心头一震,浑身似被雷劈般,麻了一瞬。想把她从竹筏上抱下来,可刚挪一寸,他也没了力气,反朝竹筏倒下。

枕在她柔软的小腹上,他勉强撑起自己,费力抬头。

眼前的宁姝那么安静,安静到不真实。

他还想再多看看她,把她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奈何目中景象逐渐开始迷蒙,颜色越来越淡,几近纯白。

“……柔柔,我……陪你……”

他指尖寸寸挪动,轻轻牵住她的手。鲜血仍不断从他伤口里渗出,又顺着小臂滚落。在他的掌心里颗颗汇聚,凝结着,染满她的掌心。

死就死了吧。他想。

……

鱼汤的香气由远至近,带着市井里绝不可能有的鲜味,在她身边缭绕不断。

饿,好饿。

“快醒了吧?”

“我感觉也是。”

“这妮子眼睛在动了!”

“啊,是吗?俺瞧瞧……嘿,真在动!”

“醒了,要醒了!”

好吵。

宁姝蹙了蹙眉。

下意识地抓住掌心的东西,感觉到是不同于衣服的布料,她不禁有些迷惑。试探着慢慢睁眼,刚撑开一条缝,觉得亮,又闭上了。

“嘿,她怎么又睡了啊!”

“真是,白高兴一场。”

“老头子,那这……这鲫鱼汤要不先倒回锅里?等凉了就腥了,还不知道她多久醒哩!”

鲫鱼汤?

宁姝抿抿唇。

“还倒回锅里?你都热三回了,再热,鲫鱼汤都成鲫鱼羹了!谁喝那刺多的鱼肉糊糊?”

“……”

“唉,实在没人喝,只有倒掉啰!”

别,别倒!宁姝在心里大叫。

“别倒!”

冲口而出的,却是无声的两个字。

眼前的景象忽然清晰起来。黄土的墙壁,茅草的房顶,石头的床,以及……

两位眼里吃惊和欣喜不断交错的老人。

“哎呀她真醒了!”

“好事好事大好事,老头子俺们真救活人哩!”

宁姝的眼珠滴溜溜转着,不适应地打量这个地方。

这样简陋的房子绝对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若说寻常村民,也不会想喝鱼汤就喝鱼汤。宁姝略是敛眸,透过窗口往外看去,见外面斜斜支起张渔网,再听外面似有若无的水声,她深深吸一口气,除了鱼汤的香,还有湿润的淡腥味,渐渐明白过来。

“这是什么地方?”她勉强开口。

老婆婆笑着把鲫鱼汤送去她手里:“妮子你睡了两天刚醒,身子弱得很,先喝两口暖暖。”

宁姝接过土碗,犹豫一瞬。

“放心吧,这鱼汤可鲜哩!小刺都被俺挑走啦!”老婆婆得意洋洋。

宁姝淡淡一笑,此刻再多怀疑人家用意反而显得自己心胸狭隘,而之前自己昏迷的那些时候,他们若要害自己早也就害了。念及此,她不再顾虑,双手捧了碗大口大口喝起来。

老婆婆见她喝得极香,竟忍不住抹了把泪,哽咽道:“妮子你是不知道,前两天我跟老头子从那洞口路过,看到你跟你男人两个血人在那儿静静躺着,是真的差点吓背过气去啊!”

“咳……咳咳……”宁姝瞬间呛到,“那男人……咳……那男人他……”

老婆婆见状,立马伸手给宁姝拍背顺气,嘴里连连道:“别急别急,他也没啥大事!就伤得比你多点儿,胳膊腿儿啊都有伤。泉胜,嗷,就是俺们村里郎中,他看过了,说多吃俩鸡,多补点血就成。”

听到这话,宁姝紧绷的身子才逐渐松缓下来。等这口气过,她也无心再喝鱼汤,放下碗道:“那他现在在哪儿?”

“隔壁啰!”老婆婆一努嘴,又挤眉弄眼,“还真别说,你这男人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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